而夜深人静的走廊里也不太平。

    缅因猫大概是看他无视她,这回直接泄愤似的一口啃住了詹姆的脚踝。

    “嗷——”

    哀嚎声直接引来了巡夜的费尔奇,他阴恻恻的狞笑着,沙哑的音节格外磨人,“违反校规,你们以为次次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他当然能听出来,这是那一伙总使坏的臭小子的声音。

    “该死的小混蛋们,最好乖乖站出来——躲是没有用的,要是让我揪出你们的尾巴,只会惩罚的更狠。”

    “我可以发慈悲让你们自己来挑一个方式,锁链、麻绳……”

    不修边幅的男人,脖颈上的青筋不时抖动,“或许你们更想试试靴子?我一定要在火上烧得通红,再套在你们腿上。”

    “真遗憾马车轮子太久不用散架了——”

    锈迹斑驳的煤油灯,因为持有人的兴奋而剧烈摇晃着,发出生涩的响动。

    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现任管理员,激动得发颤的声线,“要不然把你们绑在那上面,用烧红的钳子把肉一片片夹下来,”

    灯泡似的凸出的眼球,闪着诡异的光亮,“再让你们清醒的看着我,一点点碾碎你们的四肢……”

    “喵,喵呜——”

    意想不到的微弱猫叫声横插了进来,让仍在莫名得意的费尔奇,把想接着恐吓的话给吞了回去。

    呛得他喉咙不上不下的,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连咳嗽声都压抑的放轻了。

    估计是怕吓到什么人,或是东西?

    但两名追球手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被堵在盔甲与画像夹角的波特和布莱克,在隐形衣的掩护下,敏捷的分别向左右转体。

    提着煤油灯顿在原地的费尔奇,只是感受到了两条手臂被人撞了下,紧接着就是眼睛被画上的脏污糊住了。

    费尔奇刚想揪住逃窜的小鬼,他就发现手腕不听使唤了。

    原本伸直的胳膊,硬生生扭动着拐了个弯,被人蛮横地扣到了背后。

    果然喜悦与痛苦的感觉,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这回喊叫的人变成了费尔奇。

    不过就算从没偏心过他的老天,也会有看不过眼的时候。

    它总是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给与他一些恩赐。

    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同样不受欢迎的生命在抱团取暖。

    从肩膀传来的剧痛,在一声又一声的‘喵呜’里,渐渐不那么疼了。

    并不是因为费尔奇被那群小鬼施了什么咒语,而麻痹了感官。

    而是他被那只毫不嫌弃的窝在他脚面上的猫,完全牵走了注意力。

    可以说,哪怕现在那帮可恶的小混蛋,大喇喇的出现在他面前,端直手臂拿起魔杖指着他,他也顾不上了。

    “喵——喵”

    “你在担心我吗?小家伙?”

    在忽明忽暗的火苗照射下,缅因猫的眼瞳彻底变成了殷红色,这样惊悚的颜色却没有吓到费尔奇。

    男人从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把,只用清水煮过的鸡胸肉。

    谁都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装那些没有调味料的肉。

    有几回给低年级的孩子撞见了,被他恶狠狠剜了一眼,还有些好奇的学生就缩着脖子跑开了。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像那两个格兰芬多,可以把这位新任管理员耍得团团转的,大多还是表面上‘惧怕’、‘尊重’他。

    可也没办法扭转费尔奇对他们的糟糕印象,他从心底里厌恶这些能轻易施展魔法的学生,或许嫉妒更多?

    没错,嫉妒。

    他没有魔力,不能一根属于自己的魔杖。

    是的,他是哑炮。

    “好孩子都是你的,没有别的坏蛋会抢走它们的——慢点吃,以后我会给你弄来更多的。”

    费尔奇在面对这只主动走到他脚面上的猫时,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面对给予他这份工作的校长,和其余院长教授们,他最多也只能算是尊敬,但也别想让他有这种态度。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喜欢猫,喜欢这种格外有灵性的小生命。

    也只有这些小家伙不会带着鄙夷的眼神,对他指指点点,不会因为他的邋遢衣着嫌弃他。

    “他真可怜,还不如那些麻瓜生出来的孩子,他们里面还能有几个懂魔法的——”

    “是可恨才对,他是巫师界的耻辱!喂!说你呢!臭哑炮!滚远点儿!碰上你会走背运的!”

    “别逼我掏魔杖打你啊——滚开!”

    费尔奇只是后背躬得更低,肩膀无力的耷拉着。

    他就像一抹游魂,不被所有人接受,包括他的巫师父母,和已经接到霍格沃茨录取信的弟弟。

    他或许真该听叔父的话,好好考虑下彻底离开这里,去到麻瓜界。

    跟他一样展现不出魔法能力的人,都是那么做的,他在那儿的处境可能会好受点也说不定。

    因为那里根本没有魔法,麻瓜们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

    而且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可他不甘心。

    他和弟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只有他不能施魔法,凭什么他就要被疏远、被歧视、被唾骂……

    在他讨伐世界不公平的时候,一个同样不被人喜爱的生命,正悄悄靠近了他。

    “谁,是什么人?”

    “喵,喵呜——”

    费尔奇还以为又是躲在暗处,准备教训他的那些坏男生,却没想到这回埋伏他的,是一只瘦弱到骨架都能清晰得数出来的猫。

    尖细的耳毛都湿成一缕一缕的,那双古铜色的眼珠里却闪着晶亮的光。

    里面有祈求,有渴望,唯独没有他在那些人眼中,总能看到的恶意和轻蔑。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小猫似乎听懂了,但它犹豫了一会儿,踩了踩泥泞的砖石,还是选择了跟着他,自始至终没有离开。

    它太小了,一直跟在他脚边,费尔奇都怕自己踩到它。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捧起了它,小家伙瘦骨嶙峋的、连眼睛都向外凸着,滑稽的可怜。

    “跟着我,可要吃不少的苦头——小东西,你别后悔……”

    费尔奇不熟练的捏后颈的动作,却取悦了小缅因,它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亲昵地用粉鼻子蹭着男人粗粝的手指。

    小缅因并不把男人的警告当回事,仿佛认准了他似的,尽可能多的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表达着自己的无害和宣示‘主权’。

    事实证明,流浪的小缅因在给自己挑选饲养员上,还是很有眼光的。

    费尔奇从没亏待过它,他总是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它。

    领到了翻倒巷西侧那家黑魔法用品店的店主,史塔克拖欠了他两个月的工钱。

    从长脸、灰眼睛的男人手里接过那一小兜灰蒙蒙的布袋,费尔奇能勉强看出图案剥脱得差不多的族徽是只冰原狼。

    怪不得生意一直不如博金博克店,就凭他克扣员工这一点,两家店就差远了。

    当然了,同样黑心的博金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根本就不让他靠近那家臭名昭著的店铺。

    照以前,他一定会选择把钱币原封不动的搁在一旁,攒起来在父母或是弟弟生日时,送出一份‘体面’的礼物,证明自己过得还算不错……

    但现在,他要给他们改善伙食。

    他才不要管那些放弃了他的至亲,他只要顾好他和他的猫。

    费尔奇切下了最大最好的那块烤羊排,搁在有缺角的盘子里,却没有拿起刀叉大快朵颐,而是捏着可能会划伤它的缺口,下移到小缅因身前。

    看小家伙吃得都顾不上抬头,费尔奇舒展了总是向下的嘴角,连不符合年纪、被生活磋磨出来的纹路,都扬着惬意的弧度。

    却没想到才一下午的功夫,小缅因就上吐下泻,病恹恹的窝在垫子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费尔奇愧疚的看着它,他早该知道它跟那些或多或少有神奇动物血统的‘宠物’不一样,它没有强健的体魄,分辨人好坏的智慧。

    它和自己一样,在无所不能的魔法界,只是个残次品而已。

    正当男人陷在自责和讨伐的情绪里,却意外感受到了轻微的刺痒感从手背传来。

    是小缅因,它明明那么难受,却还在费力的昂着头用舌头舔他,像是在安慰糊涂的饲养员不要自责。

    这让费尔奇更难受了,他都想象不出如果它没出现在这间破屋子里,或者来过又走了,该会有多么冷清。

    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绝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出现。

    小缅因跟附近那些警觉机灵的野猫可不一样。

    她太脆弱了,如果照一般巫师家庭那么养,它会活不成的。

    于是他时常绕去查令十字路的麻瓜街道,在几户还算富裕的麻瓜家庭旁蹲守。

    去了解到底该怎么养猫,虽然经常会被当做是小偷或是抢劫犯什么的。

    但总算是有所收获,不得不说那些麻瓜在养猫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猫咪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没有盐的奶酪,用水煮过的鸡胸肉,沾了肉汁的面包……

    就像永远不会嫌烦一样,费尔奇变着法的喂养它,就算自己挨饿也会先顾着它。

    但他也不能总让小猫吃人类的食物。

    他顶着那些人异样的眼光,去了对角巷南侧的那家神奇动物商店。

    他想给它最好的,但没办法,标签上那些残酷的数字,总会教他认清现实。

    他只能买最便宜的猫粮,好在,她没有嫌弃,反而安抚似的蹭了蹭他。

    他给它起了个名字,一个有些草率、被用烂了的名字,“Lucky”。

    “喵呜!”

    猫咪兴奋地用小肉垫踩着他,费尔奇能感觉到她好像也很喜欢,这真是太好了。

    “我的猫小姐,今天吃罐头加一点点羊奶怎么样?”

    柔和的声线都让人诧异是不是这个男人能发出来的音调,费尔奇抚按着她的下巴,换来猫小姐惬意的呼噜声。

    她是他生命里遇到的最大的幸运。

    就这样她成了他唯一的家人,他爱她,他知道,她也爱他。

    大概老天是真的对他能有安稳的生活看不过眼吧。

    复活节假期回家的孩子们,正愁找不到乐子时,领头的男生发现了在那只哑炮的破棚屋前,乖巧等待的小缅因。

    “臭哑炮还有精力养宠物?靠着麻瓜政府的救济金吗?他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儿,还多出来个杂毛猫——”

    灰发男生大喇喇的迈入了那处破破烂烂的园子,看守领地的缅因猫冲他们龇牙咧嘴的威胁。

    天然的狂野外表还真唬住了几个稍矮些的男生,瞥见身后的跟班不再前进,他不耐地开口:

    “怂什么,我们有魔杖在手里,还怕这个小畜生!”

    “可,校外不准施咒的啊……”

    灰发男生根本没理会跟班的‘劝告’,满心满眼都是恶毒的阴险,他嘴角咧着笑,一步步靠近毛发已经竖起的缅因猫。

    费尔奇抱着给小缅因新买的无盐奶酪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在朝向步道的位置上等自己。

    而是贪玩的爬到黑杨树杈上,她也不怕卡到自己。

    他无奈却宠溺的叫了几声,“Lucky,Lucky,今天有你最喜欢的奶酪,别折磨那棵树了,万一禁不住你会摔下来的——”

    关心则乱的养猫人根本没想过他这种假设,跟浮水的游鱼会淹死是一个道理。

    一向听到动静,就恨不得蹭到主人身边的小缅因却没有反应,还一直维持着扭曲的姿势,与那颗黑杨树融为一体。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费尔奇连滚带爬的冲到那棵枯死的黑杨树旁,可已经太晚了……

    小缅因的四肢卡在树杈间,一双古铜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有明晃晃的痛苦和不甘,还有不舍和留恋。

    他颤抖着手把它解救出来的时候,它已经咽气了,身体都僵硬了。

    这是从费尔奇确认自己这辈子也施展不出魔法后,第一次哭。

    和那次一样,不会有人来安慰他。

    他没有魔力,买不起魔药,也救不活她。

    哑炮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他没有能力照顾好这些小生命,他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活到现在每一项工作,都在捡人不要的职位,好的才不会轮到他呢!

    包括这一回,也是普林格干不成了,才会被分到他头上。

    不过还好,城堡里还算安稳,这是日复一日的倒霉工作里,唯一能确保的了。

    而且那些讨厌鬼们也有养猫的,应该不会再对她下手。

    但以防万一,他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一次他可以保证,他会给她一个家,他们会彼此陪伴。

    在这个人人都能拿起魔杖的魔法界,他再也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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