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絮猜想,或许是祖父和太后不对付的缘故,杜知理恰恰是太后提拨上来的人,也怪不得祖父话语间对他的态度不好。

    赵盛与柳兰絮说完话,他见店小二脸色为难地站在原地,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今日碰到硬茬了。

    他走上前,主动和杜知理搭话:“万香楼掌柜钱盛拜见驸马爷,驸马爷福康如意。”

    “驸马爷,草民楼里的店小二不久前才来这里干事,他没接触过您这样的雄伟大人物,不太懂事,若是冒犯到了您,草民作为楼里的掌柜,替他向您道个歉。”

    赵盛一把扯过店小二的胳膊,他用手压着店小二的脖子,迫使店小二垂头。

    “臭小子,还不快给驸马爷道歉!”赵盛呵斥道。

    “驸马爷,草民着急找东西,一时间言语有失妥当,实在是抱歉。”

    店小二再迟钝,也不至于看不出赵盛的意思——

    先发制人。

    店小二说完这句话就扑通一声跪下,他朝杜知理咚咚磕几个响头:“驸马爷,草民给您磕头赔罪了!”

    “驸马爷位居极品,是大殷肱股之臣,所作所为日后定青史留名,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驸马爷比起宰相不逞多让,想必也是个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宽容性子。”

    赵盛明着夸赞杜知理后,面上又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驸马爷,哎,咱楼里丢东西事小,您安全事大,那贼人若是藏在您房间,对您是有生命威胁的啊!草民也是担心您,所以才想着进去看看有没有贼人,若是有贼人,咱立刻将贼人拿下,免得威胁到驸马爷的安全,若是没有贼人,驸马爷高枕无忧,不用担惊受怕。”

    柳兰絮默不作声地站在赵盛后面,将赵盛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

    赵盛还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他和店小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原本僵硬的气氛。

    杜知理勾唇一笑,眉眼却是冷然:“赵掌柜倒是个会说话的。”

    “进来吧。”他淡淡地说。

    得到杜知理的同意,赵盛谄媚回之一笑,他挥挥手,带领身旁的护院进入杜知理房间。

    柳兰絮抬脚,跟在后面准备进去,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同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这位郎君,瞧着你这身衣服,想必不是万香楼里的伙计吧?”

    柳兰絮抬眸,拦住她的人正是杜知理。

    她对上杜知理探究的视线,直言不讳道:“驸马爷好眼光,这都看得出来!”

    反正赵盛一行人已经进了房间,听不到她说的话,既然如此……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糊弄杜知理!

    柳兰絮毫不吝啬的对杜知理拍马屁:“驸马爷,草民实在是佩服您慧眼识人的本事!”

    “草民确实不是万香楼的伙计,而是赵掌柜妻子凌氏的娘家人。”

    “娘家人?”杜知理上下打量柳兰絮,视线停留在柳兰絮耳垂上,他眼神略含深意:“你是赵掌柜的姨妹?”

    柳兰絮注意到杜知理的视线,她顿时明白杜知理看见了她耳朵上的小洞。一般男子很少打耳洞,只有女子才打,怪不得他能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耳洞实在是没法遮掩,想不被人看见,要么靠帷帽遮盖,要么靠披散的头发来遮掩,可若是遮住,反倒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还不如大方展示出来。

    “杜驸马开起玩笑了,草民不是女儿身,论起来,草民是赵掌柜的小舅。”柳兰絮说得很坚定,杜知理又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验证她的性别。

    柳兰絮早有对策,她信誓旦旦道:“驸马爷,草民的耳洞是家中长辈所打。您有所不知,草民的母亲是南疆人,母亲族中有给孩子打耳洞的习俗,这是孩子能够健康成长的寓意,父亲知道这个习俗后,便默许母亲给草民打耳洞。”

    “您肯定好奇草民母亲是如何与大殷人在一起的,您还记得多年前南疆的那场动|乱吗?”

    “就是那场动|乱,让母亲流落锦州,后来她意外被草民父亲救起,两人因此结识,不久她便嫁给早年丧妻的父亲做续弦,所以草民和赵掌柜之妻凌氏,也就是草民的姐姐是同父异母。”

    “母亲是异域之人,草民的长相自然就带着异域之人的特点,您若不信,大可以看看草民的模样。”

    柳兰絮敢这样说,是因为她确实是南疆人与大殷人的后代,一味的谎话很容易有漏洞,但真真假假的话就很难看破。

    杜知理闻言,他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柳兰絮的五官精致立体,眉目比大殷人更加深邃些,确实有种外族人的感觉。

    他眯了眯眼,问起一旁同样被他挡下来的宋衔青:“你又是谁?”

    “你说秦伯?”柳兰絮庆幸宋衔青一直没有撕下胡须,不然两人同朝为官,定会被杜知理认出身份。

    她装作惊讶,一拍脑门,抢先道:“哎呀,忘记给驸马爷您介绍他了!”

    “秦伯是草民父亲的结拜兄弟,你看他是不是气质有点冷厉?他曾经混迹江湖,干过镖行,所以会几下护人的法子,气质冷厉才能唬人嘛。这次草民从锦州千里迢迢到陇阳探亲,父亲怕路途遥远,草民出什么意外,便专门拜托秦伯来保护草民。”

    柳兰絮可怜巴巴的:“草民虽然和姐姐不是一母同胞,但和姐姐的关系还是挺亲密,这大晚上的,赵掌柜被楼里的伙计叫来,说有东西失窃了,姐姐担心出什么篓子,让草民陪着钱掌柜来万香楼看看,驸马爷,您放心嘛,草民就陪着钱掌柜走一圈,好回去给姐姐交差。”

    杜知理眸光微动,他面前的郎君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

    “你有心了。”

    他收回挡住柳兰絮前行的手臂,站在门口闭目,像养神又像思考。

    柳兰絮连忙拉着宋衔青走入房间。

    杜知理房间的布局风格比较华丽,和先前店小二给她指的房间是两种风格。

    柳兰絮入目便是贵重繁美的摆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下的地毯。地毯通铺整个房间,上面的绣制的图案多类,山川草木、鸟兽虫鱼样样皆有,并且模样极为精美,有的地方甚至大手笔的镶了金丝宝石。

    赵掌柜倒还舍得下血本。

    赵盛一门心思扑在找手册上面,根本没有注意到柳兰絮和宋衔青进来的时间比他略晚些。

    赵盛不说话,柳兰絮也没提起门外被杜知理堵住的事情,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看着万香楼里的伙计,他们翻箱倒柜,连屋内的犄里旯旮的地方都不放过,显然知道手册失窃对他们造成的不|良后果。

    柳兰絮本想加入他们,人多力量大,她加入能提高点效率,哪知还没等动身,她就打了一串的喷嚏。

    “阿、阿嚏,阿嚏……”

    她抱住双臂,瑟缩了一下。

    等打完喷嚏后,柳兰絮目光往窗户飘去,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窗户大大咧咧的开着,冷风从这个地方一股一股地钻入室内。

    怪不得她身上凉悠悠的。

    柳兰絮冷得打个寒颤,她抱紧手臂,抬脚打算去关窗户时,周围的光线蓦的黑下来,接着鼻尖处萦绕着淡淡的皂角味。

    这个味道温柔、清新,像细润无声的小雨,也像雨后初晴的青草。

    是一种怡然安心的感觉。

    脸上是柔|软的质感,柳兰絮瞬间意识到盖住她的东西是什么,她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个东西拽下。

    笼罩她的黑暗随之消失,周围恢复明亮。

    柳兰絮捧着手里的男式外衫,抬头瞄了一下宋衔青。

    “披上。”

    宋衔青耳廓微红,他言简意赅道:“打喷嚏。”

    柳兰絮心头一暖:“谢谢。”

    她没有选择自己穿,而是抖抖外衫,将其披到了宋衔青身上。

    “我穿了,你怎么办?”

    柳兰絮靠近宋衔青,把拉紧外衫的两条络子系好。

    她眨眨眼,揶揄道:“傻冻着?”

    宋衔青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高兴,他怔愣几秒后,直接拉住了柳兰絮的手。

    这个动作对宋衔青而言实在是大胆,他移开目光,不敢看柳兰絮的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掌心与柳兰絮的掌心相贴。

    两人五指相扣,肌肤亲密接触的刹那,一股热流从宋衔青手掌迸发出来,接着钻进了柳兰絮的手掌。

    这股热流如同涓涓细雨,快速游过柳兰絮全身经脉。

    柳兰絮浑身顿时暖洋洋的,她舒服地半眯眼睛,问道:“这是什么?内力吗?”

    “嗯,我用内力化气,通过你的手掌,将其游到你奇经八脉上,可以暂时为你驱寒保暖。”宋衔青见差不多了,快速收回了手。

    柳兰絮点头,内心再次感叹这个世界里玄妙的武功。

    她还惦记着刚才未做的事情,便转身朝窗户走去。

    这里的窗门朝上开,有一根小木棒两头分别抵着窗梁和上开窗门的底部。

    想要关闭窗户,就得拿开小木棒。

    柳兰絮支出半个身子,去抓这根小木棒,但她刚伸出头,就看到窗户外有一个湖泊。

    湖泊占地面积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际,周围堆砌着有雕刻痕迹的山石,柳兰絮猜测应该是人工造的一个小湖泊。

    万香楼烛火通明,光线照亮半个深黑夜幕,柔黄晕色落在碧绿湖水上,带来片片闪耀流光。

    湖泊里没弄水生植物,光秃秃的,什么看头都没有。

    柳兰絮收回视线。

    “诸位可找到了贼人?”杜知理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赵盛听杜知理这一讲,手中翻找的动作停下,这么半天连个衣角都没翻到,更别说找到贼人了,他愁闷道:“看来驸马爷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贼人威胁。”

    赵盛跟杜知理说完,手指指向旁边的几个护院,他吩咐道:“你几个,把驸马爷屋里的摆设归位,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得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窗户下的水面却冒起几个小水泡,柳兰絮还以为湖泊里养着锦鲤,也没有多想。

    她随手便拿下小木棒,将窗户关上。

    “实在是对不住,叨扰到驸马爷了,草民这就离开。”赵盛招手,护院们有眼色地退出房间。

    柳兰絮眼观鼻鼻观心,也和赵盛一行人一起离开。

    她站在门口,思索起一件有点不对劲的事情。

    杜知理身为驸马,为什么放着大宅邸不住,大晚上跑到小小酒楼来?

    若是应酬,他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啊。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柳兰絮听说昌乐公主是出了名的善妒,她处处掌控杜知理的行踪,要求杜知理身边没有任何侍女,还必须每晚进她房里休息,若杜知理不从,昌乐公主就会大闹一场,杜知理碍于太后的面子,怎么着也得从了昌乐公主。

    杜知理单独出来过夜,难道不怕昌乐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柳兰絮越想越觉得杜知理怪怪的,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遂走到赵盛旁小声道:“赵掌柜,杜驸马旁边有空置的房间吗?”

    “有。”赵盛疑惑道,“你问这个作甚?”

    “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情。”

    柳兰絮此时脑海里划过湖泊上的那几个水泡,往往不起眼的小细节,就是侦破案件的线索,这个道理她在前世便深有体会。

    “杜驸马窗外的湖泊,是万香楼的吧?”

    赵盛点头,确认道:“是啊。”

    “那湖泊里有没有养锦鲤?或者是其他品种的鱼类?”

    赵盛:“没有,池子是新挖的,还没来得及放鱼。”

    “那正好,你想要的瓮中捉鳖来了。”

    柳兰絮说:“赵掌柜,我需要你打开杜驸马旁边空置的房间,等一会儿后,应该就有结果了。”

    赵盛看柳兰絮卖关子,他一头雾水地拿出钥匙,将杜知理左边的房门打开。

    打开房门后,赵盛准备去拿蜡烛,柳兰絮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蜡烛。

    “嘘。”柳兰絮中指竖在嘴唇前,比个噤声的手势。

    她声如蚊蚋,用手势指派赵盛旁边的一干护院:“人多嘴杂,你们先守在外面。”

    赵盛不知道柳兰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蹑手蹑脚关上房门。

    柳兰絮凝声静气,她躲在窗户后面的帘布下,用余光偷偷看杜知理窗外的那块湖泊。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但赵盛却觉得分外漫长,他站得腿酸,忍不住向柳兰絮询问情况时,外面的湖泊忽然传来细微的“哗啦”水声。

    他立马闭上嘴,好奇地看着守在窗户旁的柳兰絮。

    柳兰絮不敢轻举妄动,她借着万香楼外壁所挂灯笼透出的烛光,看清凭空出现的人影模样。

    他、他竟然是柳兰絮先前拦下的那个马夫!

    可宋衔青不是派人跟踪这个马夫了吗,为什么这个马夫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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