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宋衔青对他的几个下属说道：“你们把手册带回大理寺，在我回来前，切忌不可说出手册的下落，若有人问起你们为何来赵府，你们就回答吊唁，总之暂时别把手册的存在给透露出去。”
几个下属听后抱拳应答，他们带着手册离开这里，凌氏母女见状，有眼色的找个借口退出去，把空间让给柳兰絮和宋衔青。
等房间里再无旁人时，宋衔青开口道：“柳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带你赶回柳家庄子。”
他微微屈腰，示意柳兰絮趴在他背上。
这还是宋衔青第一次背人，他不自然地说：“上来吧，我用轻功送你回去。”
“好，劳烦你跑一趟。”
柳兰絮也怕误时机，她赶紧爬上宋衔青的背，等手脚固定牢实后，她道：“我抱稳了，走吧。”
柳兰絮说话时若有若无的湿热鼻息打在宋衔青的颈后，宋衔青悄然圈紧她的腰，低声道：“嗯。”
霎时间，房间里两人的身影消失。
……
柳兰絮看着底下连绵不绝的屋顶以及变小的路人，觉得新鲜极了，她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和四射金黄的天际，感叹道：“果真是登高望远。”
她说话的时候，宋衔青正在屋顶的砖石上跳跃移动，他认真道：“你很喜欢在高处俯瞰？我……”
“啊？”
柳兰絮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便没有听清宋衔青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据前半句的内容，单单以为宋衔青是在问她喜不喜欢在高处俯瞰，于是回道：“喜欢，站在高处能看到低处无法看到的东西。”
答非所问，宋衔青沉默几秒，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待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宋衔青绕过行人，用内力跳进一个宅院，然后踩着矮墙跃上屋顶。
周围的建筑很是熟悉，柳兰絮惊讶地说：“这么快就到了？”
“是的。”
宋衔青提起一件尘封许久的往事：“我被遗弃，算是无父无母，后来幸运被一个江湖中人收留，也就是我的师父，他极其擅长轻功，我这一身武艺，就是他所传授。”
他看柳兰絮似乎对轻功很感兴趣，便问她：“你想学？”
柳兰絮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但很快激动的心情就沉入谷底：“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不是宋衔青的徒弟，贸然学别人的传承不太好。
柳兰絮的失落摆在脸上，让宋衔青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
“不用担心，我师父不会介意这个。”
宋衔青犹豫了一下：“况且……况且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
柳兰絮没料到随口一说的话触及到宋衔青的伤心事，她讪讪道：“对不起啊……”
“无需道歉。”宋衔青很快调整好情绪。
他带着某种隐晦的、羞涩的含义说道：“你想学，我便教你，只教你。”
柳兰絮听得差点无地自容，以往她不该嫌弃宋衔青是个冰坨子，人家那是面冷心热，瞧着不理不睬，实际上乐于助人得很，不然也不会把武功外传给她。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你是个好人。”
宋衔青脚步一滞，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烦乱，郁闷地抿紧唇角，圈住柳兰絮腰肢的手发｜泄般收紧。
宋衔青面上波澜不变，但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还是暴露他心底的那一丝说不清的恼怒：“你闺房在哪儿？”
原先还好好的，咋语气突然变得没有感情｜色彩？
柳兰絮还以为宋衔青在偷偷因他师父离世而感到悲伤，这种情况中，她又不敢多说话，便指向左前方的一座精致阁楼。
宋衔青心底的火苗顿时拔高一截。
好，好的很。
她是烦他了吧，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他三步并一步，飞快地跳到那座精致阁楼的屋顶上，接着从那座精致阁楼的二楼窗户里钻进去。
宋衔青生气归生气，但在放下柳兰絮的之际，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放易碎宝物。
柳兰絮进自己的房间里后，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原本在屋内圆桌旁喝茶，他见柳兰絮到来，扬起一个邪里邪气的微笑。
柳兰絮看到她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莫名有点怪异，她呃了一声，说：“你就是那个帮我瞒天过海的人吧，谢谢你。”
那人斟了一杯茶，他将茶一饮而尽，而经过茶水滋润的红｜唇，此刻变得更加鲜艳而有光泽。
不过他的嘴角边挂了一小块茶叶。
那人应是察觉到这块茶叶，他伸出猩红舌尖勾下这块茶叶，把其卷入嘴里，意料中的涩香味瞬间在他的嘴里爆开。
他慵懒地把手放在脑后，声音是少年的明朗朝气，但却又带着一点儿痞坏：“谢谢我？那你磕个头。”
宋衔青听到这句话，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他不悦道：“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啧。”
那人舌尖顶了一下上颚，他随性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放在最上面的腿翘起脚尖，明明是失礼的动作，却被他展示得狷狂傲然。
“你这样说，师弟我会伤心的。”
他注意到宋衔青有动怒的倾向，这才收回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起了正事：“来接柳小姐回府的马车就要到了。”
那人仿佛扫描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柳兰絮看个遍，最终视线落到柳兰絮卷曲的头发上。
他眼睛里的黑似悬崖般深不见底：“柳小姐，是南疆王巫一族的人？”
柳兰絮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哦，不回答，就是默认。”那人咧嘴一笑，捻了捻他垂下来的卷曲发丝。
他眨眨眼，之前漆黑深沉的眸色现在变得阳光开朗：“柳小姐，听说你是师兄的未婚妻。”
“那我该叫你什么？”
“柳夫人？”
“宋夫人？”
“还是——”那人拖长声音，用一种情｜人间才会使用的暧｜昧语气说道。
“嫂嫂？”
宋衔青站在一边，脾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说完这个字，宋衔青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心里隐隐对喊来师弟乌冥易容成柳兰絮的行为而感到后悔。
宋衔青干脆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乌冥的衣领，将他带离了柳兰絮的房间。
在离开前，宋先青回头丢下一句话：“这是我师弟乌冥，柳小姐，抱歉，多有得罪。”
柳兰絮刚想回一句没关系，宋衔青的人影就没了，她便把窗户关上，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襦裙换上，接着把脱下来的男款衣衫塞进衣柜最下面的缝隙里。
做完这些，柳兰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焦急的声音想起。
“小姐，一炷香前，你就说你要换衣裳，任何人都不得进屋打扰你，如今大夫人派来的马车已经到庄子门口，你应该换好了吧？”
柳兰絮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立马回道：“阿秀，我换好了。”
说完，柳兰絮坐在妆奁前，视线落到摆在上面的盒子里，她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头饰不禁些苦恼。
她只会绑高马尾，不会梳各式各样的发髻。
柳兰絮便对门外之人提高音量：“阿秀，你可以进来了。”
阿秀一直在门外来回踱步，听到柳兰絮允许她进屋后，她急不可耐地推开门。
她一进屋，就看见柳兰絮换了一条紫绡荷边翠纹襦裙，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
阿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小姐，你在房间里待这么久，就换了件衣裳？”
她赶紧拿起柳兰絮面前的牛角梳，迅速给柳兰絮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再根据柳兰絮衣服的款式，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两根碧色玉簪，她把玉簪并斜插｜进柳兰絮的发髻里，又找了对成色清透的水滴形耳坠给柳兰絮戴上。
打理完头发，阿秀怕出错，便用手心抬着柳兰絮的下巴仔细端详她。
“还是有点素。”阿秀咕哝道，“这么久的时间，小姐也不知道给自己上点妆容。”
“算了算了，现下再画也来不及。”阿秀便翻出一大一小两朵绢花别在柳兰絮的鬓角。
头上多两朵绢花，整体看着好歹没那么素。
穿戴整齐后，阿秀提醒柳兰絮：“马车已到庄子门口，小姐，我们该出去了。”
柳兰絮便起身，与阿秀一起前往大门处。
路走了一半，柳兰絮就撞见一群人，她着急去大门处，便头也不抬的继续行走，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絮姐儿。”
这道声音带着慈爱的味道，柳兰絮猛地抬头。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百花云纹曳地藕色长裙，她脖颈没有戴项链之类的饰品，头发也利落的全部梳起，并绑成单螺的形状，上面仅插了一个不规则半环形流苏金钗。
女人对柳兰絮含笑时，略有细纹的眼角表明她上了点年纪，但保养得当的白皙肤色又让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是大伯母沈芸！
柳兰絮盈盈行礼：“絮儿见过伯母，伯母最近可安好？”
沈芸手掌托住柳兰絮的手臂，她叹了口气，爽朗的眉目间多出一抹忧愁：“老样子罢了。”
“你伯父的心一直不在我身上，无论对错，他总是站在冯姨娘那边，老太爷又不管后宅之事，若我因为冯姨娘和你伯父闹大的事情传到老太爷耳朵里，老太爷倒还要责怪我善妒，没有容人之心，不能管好家，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不说我了。”沈芸也不想在小辈面前过多地倒苦水，惹得小辈的心情和她一样不好。
她重新挂起笑容，但眉目间的阴霾如何也扫不尽。
沈芸轻轻拍了拍柳兰絮的手背，和蔼道：“你呢？你好些没？”
“听你身边的嬷嬷说，你前不久意外落水，感染上风寒，卧床养病好几日。”
瞧着沈芸很是担忧，柳兰絮便转了个圈，给沈芸展示健健康康的身体：“伯母，你莫担心，絮儿已经康复。”
“康复就好。”沈芸松气。
絮姐儿还是幼童的时候，就被老太爷从襄州千里迢迢带回来，男人在生活上粗枝大叶，相当于是她这个伯母把絮姐儿照顾大，絮姐儿在她心中，自然是她的半个女儿，女儿在外生点病，做长辈的哪有不担忧？
沈芸感叹道：“先是昏迷，后是风寒，受苦了，我的絮姐儿。”
她说出带柳兰絮回府的原因：“今日我来，是想把你接回府，毕竟在外面住久了，容易惹出一些闲言碎语，到时候听了不好受。”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兰絮拒绝不了沈芸的好意，只能答应回府。
许久不见，柳兰絮也挺想这个伯母，她双臂张开，扑进沈芸的怀里。
沈芸最初被柳兰絮的动作吓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慈爱地摸了摸柳兰絮的头顶，笑着嗔怪道：“没个淑女样。”
柳兰絮弯弯嘴角。
此刻她的头靠在沈芸的肩膀上，恰好能看见沈芸身后的情况。
沈芸的身后躲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那位姑娘穿着粉白褂子，下面搭了一条青绿缠枝半裙，她的头发梳成双平髻的款式，髻中插着由莹白珍珠串成的蝴蝶簪子，蝴蝶簪子的左右，还别着花｜蕊小簪作为点缀。
柳兰絮瞧见她，就觉得她清丽可爱，然而那位姑娘脸上的怯弱之色打破原本的好模样，让人第一眼觉得她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不像大家闺秀，反倒是小门小户出身。
那位姑娘和柳兰絮对视，先是憨气且羞涩地笑了笑，接着迷茫无措地垂下头，双眼神采是稚子般的纯真无暇。
几个下属听后抱拳应答，他们带着手册离开这里，凌氏母女见状，有眼色的找个借口退出去，把空间让给柳兰絮和宋衔青。
等房间里再无旁人时，宋衔青开口道：“柳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带你赶回柳家庄子。”
他微微屈腰，示意柳兰絮趴在他背上。
这还是宋衔青第一次背人，他不自然地说：“上来吧，我用轻功送你回去。”
“好，劳烦你跑一趟。”
柳兰絮也怕误时机，她赶紧爬上宋衔青的背，等手脚固定牢实后，她道：“我抱稳了，走吧。”
柳兰絮说话时若有若无的湿热鼻息打在宋衔青的颈后，宋衔青悄然圈紧她的腰，低声道：“嗯。”
霎时间，房间里两人的身影消失。
……
柳兰絮看着底下连绵不绝的屋顶以及变小的路人，觉得新鲜极了，她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和四射金黄的天际，感叹道：“果真是登高望远。”
她说话的时候，宋衔青正在屋顶的砖石上跳跃移动，他认真道：“你很喜欢在高处俯瞰？我……”
“啊？”
柳兰絮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便没有听清宋衔青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据前半句的内容，单单以为宋衔青是在问她喜不喜欢在高处俯瞰，于是回道：“喜欢，站在高处能看到低处无法看到的东西。”
答非所问，宋衔青沉默几秒，没再说话。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言，待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宋衔青绕过行人，用内力跳进一个宅院，然后踩着矮墙跃上屋顶。
周围的建筑很是熟悉，柳兰絮惊讶地说：“这么快就到了？”
“是的。”
宋衔青提起一件尘封许久的往事：“我被遗弃，算是无父无母，后来幸运被一个江湖中人收留，也就是我的师父，他极其擅长轻功，我这一身武艺，就是他所传授。”
他看柳兰絮似乎对轻功很感兴趣，便问她：“你想学？”
柳兰絮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但很快激动的心情就沉入谷底：“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不是宋衔青的徒弟，贸然学别人的传承不太好。
柳兰絮的失落摆在脸上，让宋衔青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
“不用担心，我师父不会介意这个。”
宋衔青犹豫了一下：“况且……况且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
柳兰絮没料到随口一说的话触及到宋衔青的伤心事，她讪讪道：“对不起啊……”
“无需道歉。”宋衔青很快调整好情绪。
他带着某种隐晦的、羞涩的含义说道：“你想学，我便教你，只教你。”
柳兰絮听得差点无地自容，以往她不该嫌弃宋衔青是个冰坨子，人家那是面冷心热，瞧着不理不睬，实际上乐于助人得很，不然也不会把武功外传给她。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你是个好人。”
宋衔青脚步一滞，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烦乱，郁闷地抿紧唇角，圈住柳兰絮腰肢的手发｜泄般收紧。
宋衔青面上波澜不变，但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还是暴露他心底的那一丝说不清的恼怒：“你闺房在哪儿？”
原先还好好的，咋语气突然变得没有感情｜色彩？
柳兰絮还以为宋衔青在偷偷因他师父离世而感到悲伤，这种情况中，她又不敢多说话，便指向左前方的一座精致阁楼。
宋衔青心底的火苗顿时拔高一截。
好，好的很。
她是烦他了吧，在他面前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他三步并一步，飞快地跳到那座精致阁楼的屋顶上，接着从那座精致阁楼的二楼窗户里钻进去。
宋衔青生气归生气，但在放下柳兰絮的之际，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放易碎宝物。
柳兰絮进自己的房间里后，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原本在屋内圆桌旁喝茶，他见柳兰絮到来，扬起一个邪里邪气的微笑。
柳兰絮看到她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莫名有点怪异，她呃了一声，说：“你就是那个帮我瞒天过海的人吧，谢谢你。”
那人斟了一杯茶，他将茶一饮而尽，而经过茶水滋润的红｜唇，此刻变得更加鲜艳而有光泽。
不过他的嘴角边挂了一小块茶叶。
那人应是察觉到这块茶叶，他伸出猩红舌尖勾下这块茶叶，把其卷入嘴里，意料中的涩香味瞬间在他的嘴里爆开。
他慵懒地把手放在脑后，声音是少年的明朗朝气，但却又带着一点儿痞坏：“谢谢我？那你磕个头。”
宋衔青听到这句话，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他不悦道：“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啧。”
那人舌尖顶了一下上颚，他随性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放在最上面的腿翘起脚尖，明明是失礼的动作，却被他展示得狷狂傲然。
“你这样说，师弟我会伤心的。”
他注意到宋衔青有动怒的倾向，这才收回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起了正事：“来接柳小姐回府的马车就要到了。”
那人仿佛扫描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柳兰絮看个遍，最终视线落到柳兰絮卷曲的头发上。
他眼睛里的黑似悬崖般深不见底：“柳小姐，是南疆王巫一族的人？”
柳兰絮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哦，不回答，就是默认。”那人咧嘴一笑，捻了捻他垂下来的卷曲发丝。
他眨眨眼，之前漆黑深沉的眸色现在变得阳光开朗：“柳小姐，听说你是师兄的未婚妻。”
“那我该叫你什么？”
“柳夫人？”
“宋夫人？”
“还是——”那人拖长声音，用一种情｜人间才会使用的暧｜昧语气说道。
“嫂嫂？”
宋衔青站在一边，脾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说完这个字，宋衔青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心里隐隐对喊来师弟乌冥易容成柳兰絮的行为而感到后悔。
宋衔青干脆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乌冥的衣领，将他带离了柳兰絮的房间。
在离开前，宋先青回头丢下一句话：“这是我师弟乌冥，柳小姐，抱歉，多有得罪。”
柳兰絮刚想回一句没关系，宋衔青的人影就没了，她便把窗户关上，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襦裙换上，接着把脱下来的男款衣衫塞进衣柜最下面的缝隙里。
做完这些，柳兰絮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焦急的声音想起。
“小姐，一炷香前，你就说你要换衣裳，任何人都不得进屋打扰你，如今大夫人派来的马车已经到庄子门口，你应该换好了吧？”
柳兰絮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立马回道：“阿秀，我换好了。”
说完，柳兰絮坐在妆奁前，视线落到摆在上面的盒子里，她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头饰不禁些苦恼。
她只会绑高马尾，不会梳各式各样的发髻。
柳兰絮便对门外之人提高音量：“阿秀，你可以进来了。”
阿秀一直在门外来回踱步，听到柳兰絮允许她进屋后，她急不可耐地推开门。
她一进屋，就看见柳兰絮换了一条紫绡荷边翠纹襦裙，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
阿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小姐，你在房间里待这么久，就换了件衣裳？”
她赶紧拿起柳兰絮面前的牛角梳，迅速给柳兰絮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再根据柳兰絮衣服的款式，从首饰盒子里挑出两根碧色玉簪，她把玉簪并斜插｜进柳兰絮的发髻里，又找了对成色清透的水滴形耳坠给柳兰絮戴上。
打理完头发，阿秀怕出错，便用手心抬着柳兰絮的下巴仔细端详她。
“还是有点素。”阿秀咕哝道，“这么久的时间，小姐也不知道给自己上点妆容。”
“算了算了，现下再画也来不及。”阿秀便翻出一大一小两朵绢花别在柳兰絮的鬓角。
头上多两朵绢花，整体看着好歹没那么素。
穿戴整齐后，阿秀提醒柳兰絮：“马车已到庄子门口，小姐，我们该出去了。”
柳兰絮便起身，与阿秀一起前往大门处。
路走了一半，柳兰絮就撞见一群人，她着急去大门处，便头也不抬的继续行走，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絮姐儿。”
这道声音带着慈爱的味道，柳兰絮猛地抬头。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袭百花云纹曳地藕色长裙，她脖颈没有戴项链之类的饰品，头发也利落的全部梳起，并绑成单螺的形状，上面仅插了一个不规则半环形流苏金钗。
女人对柳兰絮含笑时，略有细纹的眼角表明她上了点年纪，但保养得当的白皙肤色又让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是大伯母沈芸！
柳兰絮盈盈行礼：“絮儿见过伯母，伯母最近可安好？”
沈芸手掌托住柳兰絮的手臂，她叹了口气，爽朗的眉目间多出一抹忧愁：“老样子罢了。”
“你伯父的心一直不在我身上，无论对错，他总是站在冯姨娘那边，老太爷又不管后宅之事，若我因为冯姨娘和你伯父闹大的事情传到老太爷耳朵里，老太爷倒还要责怪我善妒，没有容人之心，不能管好家，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不说我了。”沈芸也不想在小辈面前过多地倒苦水，惹得小辈的心情和她一样不好。
她重新挂起笑容，但眉目间的阴霾如何也扫不尽。
沈芸轻轻拍了拍柳兰絮的手背，和蔼道：“你呢？你好些没？”
“听你身边的嬷嬷说，你前不久意外落水，感染上风寒，卧床养病好几日。”
瞧着沈芸很是担忧，柳兰絮便转了个圈，给沈芸展示健健康康的身体：“伯母，你莫担心，絮儿已经康复。”
“康复就好。”沈芸松气。
絮姐儿还是幼童的时候，就被老太爷从襄州千里迢迢带回来，男人在生活上粗枝大叶，相当于是她这个伯母把絮姐儿照顾大，絮姐儿在她心中，自然是她的半个女儿，女儿在外生点病，做长辈的哪有不担忧？
沈芸感叹道：“先是昏迷，后是风寒，受苦了，我的絮姐儿。”
她说出带柳兰絮回府的原因：“今日我来，是想把你接回府，毕竟在外面住久了，容易惹出一些闲言碎语，到时候听了不好受。”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兰絮拒绝不了沈芸的好意，只能答应回府。
许久不见，柳兰絮也挺想这个伯母，她双臂张开，扑进沈芸的怀里。
沈芸最初被柳兰絮的动作吓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慈爱地摸了摸柳兰絮的头顶，笑着嗔怪道：“没个淑女样。”
柳兰絮弯弯嘴角。
此刻她的头靠在沈芸的肩膀上，恰好能看见沈芸身后的情况。
沈芸的身后躲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那位姑娘穿着粉白褂子，下面搭了一条青绿缠枝半裙，她的头发梳成双平髻的款式，髻中插着由莹白珍珠串成的蝴蝶簪子，蝴蝶簪子的左右，还别着花｜蕊小簪作为点缀。
柳兰絮瞧见她，就觉得她清丽可爱，然而那位姑娘脸上的怯弱之色打破原本的好模样，让人第一眼觉得她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不像大家闺秀，反倒是小门小户出身。
那位姑娘和柳兰絮对视，先是憨气且羞涩地笑了笑，接着迷茫无措地垂下头，双眼神采是稚子般的纯真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