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
柳兰惜气鼓鼓地坐在席间，她把具有穿透性的目光投向柳兰絮，似乎要将柳兰絮戳出个洞来。
柳兰絮举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对柳兰惜的目光熟视无睹。
柳兰惜更加生气了。
就在刚刚，她生出和柳兰絮比拼的念头，想挫挫柳兰絮的锐气，再从沈序然那里博得一个比柳兰絮强的印象，哪知她一开口，柳兰絮还没说什么，她就被沈序然拒绝了。
沈序然给柳兰絮找托词，说什么宴会就要开始，因比赛而耽搁时间不妥当，又说什么柳兰絮大病初愈，不适合进行比赛一类，总之就是不同意让柳兰絮和她比拼比拼。
想到这儿，柳兰惜鼻子都要气歪。
凭什么柳兰絮啥也没做，就有人替她说话？
宴席上没有祖父柳济光和父亲柳修德，只有嫡母沈芸、长兄柳文山、表兄沈序然，以及姨娘小姐们在场，柳兰惜的胆子便放大了些。
哼，她不信沈序然能单独拒绝她，还能当众拒绝她？
柳兰絮敢踩她裙子让她摔跤丢面子，那她也要还回去，让柳兰絮也丢一局面子，而且是当着大家丢面子！
柳兰惜心里有了盘算，她捏着帕子，掩唇轻笑：“今日的宴会一是接待沈表兄，二是给絮堂姐接风洗尘，也算得上‘双喜临门’，不过单单坐在位置上宴饮，有点冷清无趣啊。”
说完，柳兰惜给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是柳兰惜的生母袁姨娘，她女儿性子张扬，自然是从她这里得到的真传。
袁姨娘对女儿柳兰惜心里的小九九十分清楚，她微微晃动手里的团扇，接过柳兰惜的话茬，和柳兰惜一唱一和道：“惜姐儿说得不错，要是举办个活动就好了，这样不会显得宴席冷清无趣，热热闹闹的宴席才衬得上‘双喜临门’一说。”
“你说是不是，大夫人？”袁姨娘把问题抛给沈芸。
沈芸眉色冷了几分，心知袁姨娘在给她下套。
倘若她回个不是，那就是在嫌弃沈序然和柳兰絮，袁姨娘就能说她态度敷衍，不愿意热热闹闹的接待沈序然和柳兰絮，给她扣上一个礼数不周的屎盆子。
倘若她回个是，就会被袁姨娘牵着鼻子走，搞个什么活动都不知道，要是她这边的人不会玩这个活动，岂不是当众掉面子？
左右都是难题，沈芸迟疑几秒，没有立即回复袁姨娘。
柳兰絮明白柳兰惜是冲着她来的，她把茶杯放下，替沈芸回复袁姨娘的问题：“袁姨娘说得不错，既是宴会，哪怕是个不大的宴会，也要热热闹闹的，就是不知袁姨娘是个什么想法，打算提议办什么活动呢？”
“哎呀，絮姐儿可真明事理。”袁姨娘表面上是在夸赞柳兰絮，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阴阳沈芸没有回复她。
沈芸面无表情，对此没有什么感触。
袁双跟谁都这副德行，不管是她，还是冯宛秋，袁双都要压上一头才高兴，若压不了一头，就暗地里说一些损人的话。
比起冯宛秋，袁双显得没那么让人讨厌，这是源于袁双打压人也就嘴巴上过过瘾，没有冯宛秋做得绝，冯宛秋可是实打实的要搞垮别人，沈芸更讨厌冯宛秋还有一个原因，冯宛秋是导致她女儿萝姐儿痴傻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年她瞧出冯宛秋是个事儿精，便不同意丈夫柳修德把冯宛秋纳入府，倒不是她吃味，沈芸对柳修德一丁点夫妻感情都没有。
她和柳修德是家族联姻，碰巧凑成一对罢了，沈芸跟柳修德没有感情，柳修德每月十五来她院子相当于例行公事，拒绝冯宛秋入府，是害怕柳府被冯宛秋搅弄得不安宁，后来冯宛秋入府，果然让沈芸的担忧成真。
冯宛秋眼看明着进府不行，于是折中换个法子，靠着身孕终于被抬进柳府，因着被沈芸拒绝入府的事，便对沈芸怀恨在心，处处给沈芸使绊子。
此外冯宛秋还挑起府里各个姨娘的矛盾，搞得柳府后宅阴损手段层出不穷，故而柳修德膝下的子女稀少，只有一个长子柳文山，次女柳兰萝和小女柳兰惜三个子嗣。
她把冯宛秋的恶行告诉给柳修德和老太爷，然而两人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反而倒觉得她在搬弄是非，恶意中伤他人，柳修德和老太爷认为，冯宛秋是跟着老太爷干了一辈子亲信的女儿，怎么可能害柳家子嗣呢？
说到子嗣，也就是沈芸对冯宛秋的最讨厌之处，她和冯宛秋怀上孩子的时间相差无几，但她怀孕的状态并不明显，发现怀孕的时间比冯宛秋发现怀孕的时间要晚。
正是在她还未发现自己怀孕的这一段时间里，恰好因和冯宛秋产生争执，被柳修德和老太爷罚在小佛堂里抄写经书，无意间闻了里面孕妇不该闻的熏香，让她的萝姐儿还在娘胎之际，就被熏香里一些对胎儿有害的成分害了脑子。
她当年差点流产，最后还是娘家兄长寻来良医，才勉强保住腹中的萝姐儿，可惜萝姐儿被熏香毒害太深，纵使之后再怎么补，智力始终落后正常人一大截。
她自身的身体也受到损害，不能再孕育子嗣，这就是她和柳修德、老太爷、冯宛秋三人关系不和睦的原因，再加上与冯宛秋的那次争执，本就不是她的问题，是冯宛秋故意挑拨，还有柳修德和老太爷的偏袒才酿成悲剧，沈芸后来连带着与柳修德每月十五例行公事的见面也不搞了，直接选择不接待柳修德。
沈芸明白，冯宛秋纵然可恶，但那柳修德和老太爷也不是什么善茬，看似是她和冯宛秋有矛盾，实际上矛盾的根源来自于柳修德和老太爷。
再想下去，也是徒增烦恼，她拿这三个人丝毫没有办法，还好这三人中的柳修德和老太爷有事不在府里，唯剩的冯宛秋被禁足在院子里抄写女则，不然讨厌的人在跟前转，她怕是要烦到爆炸。
沈芸打住纷飞的思绪，她深呼一口气，几番思索后，巧妙回应了袁双的话：“是啊，论柳家几房女儿中，就属咱们絮姐儿最明事理，不愧是能在太后娘娘那里挂得上名号的姐儿，柳家别的姐儿都没有，就絮姐儿能被太后娘娘惦记着亲自赐婚，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啊！”
她话一说出口，袁双的脸色就黑了几分，一旁的柳兰惜脸色也不怎么好。
沈芸看到两人的神色，心中满意地点点头。
袁双敢阴阳怪气她“不明事理”，没有立刻答应搞个活动热闹宴会的提议，那她也可以顺着袁双阴阳怪气的话，单独把絮姐儿拎出来赞扬，踩袁双女儿惜姐儿一脚，让袁双浑身不得劲。
袁双在太后赐婚上面败了下风，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呵呵。”
柳兰惜恼极，她插话：“既然要办个活动热闹一下宴会，那不如让我这个最初的提倡者来想。曲艺表演、猜谜接语太过寻常，没有新意，不如……”
“不如搞个竞射？诸位以为如何？”柳兰惜将她的目的说出来。
她专门说竞射，为的就是欺负柳兰絮不会骑射这门技艺，她诗词歌赋或许比不赢柳兰絮，但在骑射方面，柳兰惜还是很有自信的。
柳兰惜之前参加过皇家围猎，对骑射一门算得上擅长，私底下也练过这门技艺，便敢提出这个活动。
“竞射？”沈芸蹙眉。
她是看出来了，柳兰惜绝对是有的放矢，想要针对某个人。
针对一干姨娘？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柳兰惜生母袁双的那张嘴巴不饶人，自己就能堵得其他姨娘闹得满肚子都是气，不需要柳兰惜再来帮忙。
针对自己？
这个的可能性更小，沈芸略通一点骑射，柳兰惜针对不了她。
针对同辈？
这个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在场的小辈两男三女，两男分别是柳文山和沈序然，但这俩都是通骑射这门技艺的，不存在针对他们，三女则是柳兰萝、柳兰絮，以及提出搞活动的柳兰惜。
不论搞什么活动，柳兰萝都不能参加，可以排除掉柳兰萝，那么只剩下一个柳兰絮，所以柳兰惜想针对谁显而易见，竞射就是一个幌子。
柳兰絮才大病初愈，就参加竞射活动不太稳当，再者沈芸清楚，她这个侄女对骑射一概不通，学都没有学过，参加这个活动，不就是把自己的短板拿去跟别人的长板相比较么？
沈芸想都没想，她立马回绝：“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要搞这么危险的活动了吧，万一不小心受伤，苦的岂不是自己？”
柳兰惜料到沈芸会这样说，她早有准备：“母亲教育得是，但惜儿要搞的活动并不是骑马射箭，而是现下流行的‘投壶’。”
投壶要考手劲和眼力，和射箭要考的差不多，柳兰惜会射箭，对投壶也信心满满。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把箭向壶里投，投中多的为胜，比不得骑射危险，如今这个活动在陇阳的官家小姐里很是流行，大家不妨也试一试，日后外出参加个什么宴会，遇到投壶也不怕，因为好歹在家里比过，有经验。”
柳文山一直坐在席间无聊地用膳，在听到柳兰惜说的新活动后，他眼神一亮，赞同道：“好啊，小妹提议不错，就搞这个投壶吧。”
其他姨娘听完介绍后，也跃跃欲试，想要参加投壶这个活动，增加一点经验。
“来来来，你们几个，把投壶需要的东西都搬上来。”柳文山唤来小厮。
沈芸不好打断众人的雅兴，便说：“萝姐儿不方便参加活动，她看着你们投壶即可，至于絮姐儿，也不太方便参加活动，她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经不起折腾，你们玩就是。”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柳兰惜笑得略带猖狂之色，只有柳家人才知道柳兰絮去庄子上养病是“丢魂”的缘故，外人被封锁消息，只知晓柳兰絮感染风寒在外休养，而外人里，就包含沈家表兄。
她就是欺负沈芸为护住声名，不惹外人议论柳兰絮身上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从而不说出真相，无法反驳她接下来的话。
柳兰惜笑容愈发灿烂：“萝姐姐不参加活动无可厚非，但絮堂妹就必须得参加，她得风寒代表体凉，体凉就是要多动一动，让身体暖一暖，才少生病。”
柳兰惜特意体贴地指出问题：“母亲是怕絮堂妹得最后一名，失了面子玩不起？哎呀，没事的，都是自家人跟自家人比赛，又不是和别家比，担心这个干甚？”
沈序然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他非柳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沈芸还想回绝柳兰惜，但此时柳兰絮站了出来。
柳兰絮微笑：“惜堂姐说得不错，我该参加投壶，反正都是跟自家人比，输给自家人又不丢面子，是吧？”
“是这个理。”柳兰惜目的达成，脸上抑制不住笑容。
几人说话的功夫，小厮就已经把投壶需要的东西搬了上来。
柳兰惜先是带着众人玩了一把，她十箭能中八个，在柳家女眷里成绩算第一，于是受到一干人的夸奖。
在受到沈序然的赞赏后，柳兰惜故作热情：“絮堂妹，就剩你还没投，快来试试。”
柳兰惜就等柳兰絮一箭也不中，然后嘲笑柳兰絮不行，以报让她摔跤的仇，再刷一波她在沈表兄那里的注意力。
柳兰絮接过小厮手里的箭矢，比量了一下她和陶壶的距离，估摸着该从哪个角度投入。
她边估摸着角度，边回忆起遥远的前世。她前世隶属于公安部门，但主要是干刑侦一块，武术方面就会几下护身的手段，像射击一类不怎么会，这辈子私底下也学过骑射，但身体就是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劲，自从学个简单的武功都会经脉逆行吐血以后，她就很少再去关注骑射。
她参加投壶活动，必然赢不了柳兰惜。
柳兰絮能看的出来，柳兰惜是在报复她踩裙子摔跤的事儿，她并不后悔踩柳兰惜裙子，谁让柳兰惜欠，看到她被柳文山猥亵未遂，还颠倒黑白说什么一家人不会欺负一家人。
柳兰絮不怕投壶比不过柳兰惜，以后的日子还长，她要想找回局面的机会有很多，还有柳文山，她忍他很久了。
沈序然夸奖完柳兰惜，他走到柳兰絮身边，小声地问道：“絮妹妹，你会不会投壶？”
柳兰絮直率地回答：“不会，可能一只箭矢也投不进。”
沈序然温和地说：“絮妹妹，不如我替你投？”
“……不用。”柳兰絮默默远离了沈序然一步，表示拒绝。
柳兰惜偷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哼声，怪声怪气道：“某个人看这么久投壶，还不会？脑子真笨。”
她继续酸溜溜地说话：“表兄，你还想替她投壶，她可不接你的好。”
沈序然被柳兰絮拒绝，又遭柳兰惜这么一说，没有再反驳柳兰惜挖苦柳兰絮的话。
柳兰絮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让失败挫挫她的锐气也好，沈序然想。
沈芸带着柳兰萝远远坐着，暂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口舌之辩。
柳兰絮忽视掉柳兰惜的讥讽，她拿着箭矢瞄准陶壶，正准备投射时，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上前，说：“大理寺的宋大人来了。”
沈序然听到“宋大人”三个字，警觉地看向正厅外。
外面是开阔的院子，一个身材欣长挺拔的男人正背着光，静默地站在门口。
柳兰絮举起茶杯，轻啜一口茶水，对柳兰惜的目光熟视无睹。
柳兰惜更加生气了。
就在刚刚，她生出和柳兰絮比拼的念头，想挫挫柳兰絮的锐气，再从沈序然那里博得一个比柳兰絮强的印象，哪知她一开口，柳兰絮还没说什么，她就被沈序然拒绝了。
沈序然给柳兰絮找托词，说什么宴会就要开始，因比赛而耽搁时间不妥当，又说什么柳兰絮大病初愈，不适合进行比赛一类，总之就是不同意让柳兰絮和她比拼比拼。
想到这儿，柳兰惜鼻子都要气歪。
凭什么柳兰絮啥也没做，就有人替她说话？
宴席上没有祖父柳济光和父亲柳修德，只有嫡母沈芸、长兄柳文山、表兄沈序然，以及姨娘小姐们在场，柳兰惜的胆子便放大了些。
哼，她不信沈序然能单独拒绝她，还能当众拒绝她？
柳兰絮敢踩她裙子让她摔跤丢面子，那她也要还回去，让柳兰絮也丢一局面子，而且是当着大家丢面子！
柳兰惜心里有了盘算，她捏着帕子，掩唇轻笑：“今日的宴会一是接待沈表兄，二是给絮堂姐接风洗尘，也算得上‘双喜临门’，不过单单坐在位置上宴饮，有点冷清无趣啊。”
说完，柳兰惜给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是柳兰惜的生母袁姨娘，她女儿性子张扬，自然是从她这里得到的真传。
袁姨娘对女儿柳兰惜心里的小九九十分清楚，她微微晃动手里的团扇，接过柳兰惜的话茬，和柳兰惜一唱一和道：“惜姐儿说得不错，要是举办个活动就好了，这样不会显得宴席冷清无趣，热热闹闹的宴席才衬得上‘双喜临门’一说。”
“你说是不是，大夫人？”袁姨娘把问题抛给沈芸。
沈芸眉色冷了几分，心知袁姨娘在给她下套。
倘若她回个不是，那就是在嫌弃沈序然和柳兰絮，袁姨娘就能说她态度敷衍，不愿意热热闹闹的接待沈序然和柳兰絮，给她扣上一个礼数不周的屎盆子。
倘若她回个是，就会被袁姨娘牵着鼻子走，搞个什么活动都不知道，要是她这边的人不会玩这个活动，岂不是当众掉面子？
左右都是难题，沈芸迟疑几秒，没有立即回复袁姨娘。
柳兰絮明白柳兰惜是冲着她来的，她把茶杯放下，替沈芸回复袁姨娘的问题：“袁姨娘说得不错，既是宴会，哪怕是个不大的宴会，也要热热闹闹的，就是不知袁姨娘是个什么想法，打算提议办什么活动呢？”
“哎呀，絮姐儿可真明事理。”袁姨娘表面上是在夸赞柳兰絮，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阴阳沈芸没有回复她。
沈芸面无表情，对此没有什么感触。
袁双跟谁都这副德行，不管是她，还是冯宛秋，袁双都要压上一头才高兴，若压不了一头，就暗地里说一些损人的话。
比起冯宛秋，袁双显得没那么让人讨厌，这是源于袁双打压人也就嘴巴上过过瘾，没有冯宛秋做得绝，冯宛秋可是实打实的要搞垮别人，沈芸更讨厌冯宛秋还有一个原因，冯宛秋是导致她女儿萝姐儿痴傻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年她瞧出冯宛秋是个事儿精，便不同意丈夫柳修德把冯宛秋纳入府，倒不是她吃味，沈芸对柳修德一丁点夫妻感情都没有。
她和柳修德是家族联姻，碰巧凑成一对罢了，沈芸跟柳修德没有感情，柳修德每月十五来她院子相当于例行公事，拒绝冯宛秋入府，是害怕柳府被冯宛秋搅弄得不安宁，后来冯宛秋入府，果然让沈芸的担忧成真。
冯宛秋眼看明着进府不行，于是折中换个法子，靠着身孕终于被抬进柳府，因着被沈芸拒绝入府的事，便对沈芸怀恨在心，处处给沈芸使绊子。
此外冯宛秋还挑起府里各个姨娘的矛盾，搞得柳府后宅阴损手段层出不穷，故而柳修德膝下的子女稀少，只有一个长子柳文山，次女柳兰萝和小女柳兰惜三个子嗣。
她把冯宛秋的恶行告诉给柳修德和老太爷，然而两人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反而倒觉得她在搬弄是非，恶意中伤他人，柳修德和老太爷认为，冯宛秋是跟着老太爷干了一辈子亲信的女儿，怎么可能害柳家子嗣呢？
说到子嗣，也就是沈芸对冯宛秋的最讨厌之处，她和冯宛秋怀上孩子的时间相差无几，但她怀孕的状态并不明显，发现怀孕的时间比冯宛秋发现怀孕的时间要晚。
正是在她还未发现自己怀孕的这一段时间里，恰好因和冯宛秋产生争执，被柳修德和老太爷罚在小佛堂里抄写经书，无意间闻了里面孕妇不该闻的熏香，让她的萝姐儿还在娘胎之际，就被熏香里一些对胎儿有害的成分害了脑子。
她当年差点流产，最后还是娘家兄长寻来良医，才勉强保住腹中的萝姐儿，可惜萝姐儿被熏香毒害太深，纵使之后再怎么补，智力始终落后正常人一大截。
她自身的身体也受到损害，不能再孕育子嗣，这就是她和柳修德、老太爷、冯宛秋三人关系不和睦的原因，再加上与冯宛秋的那次争执，本就不是她的问题，是冯宛秋故意挑拨，还有柳修德和老太爷的偏袒才酿成悲剧，沈芸后来连带着与柳修德每月十五例行公事的见面也不搞了，直接选择不接待柳修德。
沈芸明白，冯宛秋纵然可恶，但那柳修德和老太爷也不是什么善茬，看似是她和冯宛秋有矛盾，实际上矛盾的根源来自于柳修德和老太爷。
再想下去，也是徒增烦恼，她拿这三个人丝毫没有办法，还好这三人中的柳修德和老太爷有事不在府里，唯剩的冯宛秋被禁足在院子里抄写女则，不然讨厌的人在跟前转，她怕是要烦到爆炸。
沈芸打住纷飞的思绪，她深呼一口气，几番思索后，巧妙回应了袁双的话：“是啊，论柳家几房女儿中，就属咱们絮姐儿最明事理，不愧是能在太后娘娘那里挂得上名号的姐儿，柳家别的姐儿都没有，就絮姐儿能被太后娘娘惦记着亲自赐婚，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啊！”
她话一说出口，袁双的脸色就黑了几分，一旁的柳兰惜脸色也不怎么好。
沈芸看到两人的神色，心中满意地点点头。
袁双敢阴阳怪气她“不明事理”，没有立刻答应搞个活动热闹宴会的提议，那她也可以顺着袁双阴阳怪气的话，单独把絮姐儿拎出来赞扬，踩袁双女儿惜姐儿一脚，让袁双浑身不得劲。
袁双在太后赐婚上面败了下风，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呵呵。”
柳兰惜恼极，她插话：“既然要办个活动热闹一下宴会，那不如让我这个最初的提倡者来想。曲艺表演、猜谜接语太过寻常，没有新意，不如……”
“不如搞个竞射？诸位以为如何？”柳兰惜将她的目的说出来。
她专门说竞射，为的就是欺负柳兰絮不会骑射这门技艺，她诗词歌赋或许比不赢柳兰絮，但在骑射方面，柳兰惜还是很有自信的。
柳兰惜之前参加过皇家围猎，对骑射一门算得上擅长，私底下也练过这门技艺，便敢提出这个活动。
“竞射？”沈芸蹙眉。
她是看出来了，柳兰惜绝对是有的放矢，想要针对某个人。
针对一干姨娘？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柳兰惜生母袁双的那张嘴巴不饶人，自己就能堵得其他姨娘闹得满肚子都是气，不需要柳兰惜再来帮忙。
针对自己？
这个的可能性更小，沈芸略通一点骑射，柳兰惜针对不了她。
针对同辈？
这个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在场的小辈两男三女，两男分别是柳文山和沈序然，但这俩都是通骑射这门技艺的，不存在针对他们，三女则是柳兰萝、柳兰絮，以及提出搞活动的柳兰惜。
不论搞什么活动，柳兰萝都不能参加，可以排除掉柳兰萝，那么只剩下一个柳兰絮，所以柳兰惜想针对谁显而易见，竞射就是一个幌子。
柳兰絮才大病初愈，就参加竞射活动不太稳当，再者沈芸清楚，她这个侄女对骑射一概不通，学都没有学过，参加这个活动，不就是把自己的短板拿去跟别人的长板相比较么？
沈芸想都没想，她立马回绝：“小姑娘家家的，就不要搞这么危险的活动了吧，万一不小心受伤，苦的岂不是自己？”
柳兰惜料到沈芸会这样说，她早有准备：“母亲教育得是，但惜儿要搞的活动并不是骑马射箭，而是现下流行的‘投壶’。”
投壶要考手劲和眼力，和射箭要考的差不多，柳兰惜会射箭，对投壶也信心满满。
“‘投壶’顾名思义，就是把箭向壶里投，投中多的为胜，比不得骑射危险，如今这个活动在陇阳的官家小姐里很是流行，大家不妨也试一试，日后外出参加个什么宴会，遇到投壶也不怕，因为好歹在家里比过，有经验。”
柳文山一直坐在席间无聊地用膳，在听到柳兰惜说的新活动后，他眼神一亮，赞同道：“好啊，小妹提议不错，就搞这个投壶吧。”
其他姨娘听完介绍后，也跃跃欲试，想要参加投壶这个活动，增加一点经验。
“来来来，你们几个，把投壶需要的东西都搬上来。”柳文山唤来小厮。
沈芸不好打断众人的雅兴，便说：“萝姐儿不方便参加活动，她看着你们投壶即可，至于絮姐儿，也不太方便参加活动，她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经不起折腾，你们玩就是。”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柳兰惜笑得略带猖狂之色，只有柳家人才知道柳兰絮去庄子上养病是“丢魂”的缘故，外人被封锁消息，只知晓柳兰絮感染风寒在外休养，而外人里，就包含沈家表兄。
她就是欺负沈芸为护住声名，不惹外人议论柳兰絮身上发生了诡异的事情，从而不说出真相，无法反驳她接下来的话。
柳兰惜笑容愈发灿烂：“萝姐姐不参加活动无可厚非，但絮堂妹就必须得参加，她得风寒代表体凉，体凉就是要多动一动，让身体暖一暖，才少生病。”
柳兰惜特意体贴地指出问题：“母亲是怕絮堂妹得最后一名，失了面子玩不起？哎呀，没事的，都是自家人跟自家人比赛，又不是和别家比，担心这个干甚？”
沈序然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他非柳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沈芸还想回绝柳兰惜，但此时柳兰絮站了出来。
柳兰絮微笑：“惜堂姐说得不错，我该参加投壶，反正都是跟自家人比，输给自家人又不丢面子，是吧？”
“是这个理。”柳兰惜目的达成，脸上抑制不住笑容。
几人说话的功夫，小厮就已经把投壶需要的东西搬了上来。
柳兰惜先是带着众人玩了一把，她十箭能中八个，在柳家女眷里成绩算第一，于是受到一干人的夸奖。
在受到沈序然的赞赏后，柳兰惜故作热情：“絮堂妹，就剩你还没投，快来试试。”
柳兰惜就等柳兰絮一箭也不中，然后嘲笑柳兰絮不行，以报让她摔跤的仇，再刷一波她在沈表兄那里的注意力。
柳兰絮接过小厮手里的箭矢，比量了一下她和陶壶的距离，估摸着该从哪个角度投入。
她边估摸着角度，边回忆起遥远的前世。她前世隶属于公安部门，但主要是干刑侦一块，武术方面就会几下护身的手段，像射击一类不怎么会，这辈子私底下也学过骑射，但身体就是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劲，自从学个简单的武功都会经脉逆行吐血以后，她就很少再去关注骑射。
她参加投壶活动，必然赢不了柳兰惜。
柳兰絮能看的出来，柳兰惜是在报复她踩裙子摔跤的事儿，她并不后悔踩柳兰惜裙子，谁让柳兰惜欠，看到她被柳文山猥亵未遂，还颠倒黑白说什么一家人不会欺负一家人。
柳兰絮不怕投壶比不过柳兰惜，以后的日子还长，她要想找回局面的机会有很多，还有柳文山，她忍他很久了。
沈序然夸奖完柳兰惜，他走到柳兰絮身边，小声地问道：“絮妹妹，你会不会投壶？”
柳兰絮直率地回答：“不会，可能一只箭矢也投不进。”
沈序然温和地说：“絮妹妹，不如我替你投？”
“……不用。”柳兰絮默默远离了沈序然一步，表示拒绝。
柳兰惜偷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哼声，怪声怪气道：“某个人看这么久投壶，还不会？脑子真笨。”
她继续酸溜溜地说话：“表兄，你还想替她投壶，她可不接你的好。”
沈序然被柳兰絮拒绝，又遭柳兰惜这么一说，没有再反驳柳兰惜挖苦柳兰絮的话。
柳兰絮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让失败挫挫她的锐气也好，沈序然想。
沈芸带着柳兰萝远远坐着，暂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口舌之辩。
柳兰絮忽视掉柳兰惜的讥讽，她拿着箭矢瞄准陶壶，正准备投射时，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上前，说：“大理寺的宋大人来了。”
沈序然听到“宋大人”三个字，警觉地看向正厅外。
外面是开阔的院子，一个身材欣长挺拔的男人正背着光，静默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