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门被轻敲两声。

    两个侍女一前一后侯在门外,一人捧着水盆,另一人则是带着洗漱用的器具。等了许久见屋内没有回应,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疑惑。

    这时辰已经不早了,小姐难不成还没有醒?

    想到昨夜是新婚夜,其中一位侍女红了脸,小声道:“咱们还是等一等,等小姐唤我们再进去。”

    另一侍女闻言也点点头。虽然萧家女子体质特殊,但他们小姐身子娇弱,醒的迟些也难免。

    又等了好一会儿,眼见日光跃过了屋顶高悬在天际,屋内还没半分动静。两位侍女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想。依照他们小姐平均三步一吐血的情况来看,极有可能现在已遭遇不测。

    几乎这个念头一浮现,俩人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礼匆匆推开门。

    被这动静吵醒的萧妤探头朝外看了眼,又被耀眼的日光刺的缩回了被子里,迷糊着问:“怎么了?”

    “小姐恕罪,奴婢见小姐这么久未起,担心您的身子。”

    这俩人被安排来伺候她的时间不算很久,但算是很长情的了。过去她这院子的仆人来来去去,每一个都待不过一个月。原因是嫌弃她这个小姐不受宠,没有油水可以捞。从她观察的情况来看,这俩人十分老实,只是每日都担心她会死掉,这让萧妤觉得十分好笑。虽然她经常吐血晕倒,可她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格外的顽强。比起府内许多熬不到十八岁的人来说,这已经好上太多了。

    “别跪了,都起来吧。昨日有些累,今日难免醒的迟些。”萧妤说完想翻个身,却被一堵墙拦住。刚要伸手去推,却挨了一顿骂。

    “你往哪里摸?色胚!”

    “呃!”萧妤顿时如火烧屁股般快速将手缩了回来。在被窝里回神半晌才想起这张床上有两个人。

    哦,她成婚了。萧妤晃神,她还以为昨日是一场恶梦。

    “喂,”

    恶梦重临了。萧妤心想。

    奚怀钧的声音有些低哑,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说不上多好听,却也绝不难听。可在萧妤听来犹如魔鬼的低吟,只觉头大。

    奚怀钧喂了一声,见对方不理他。想了想便又叫上了对方的名字,“萧妤?”

    萧妤听见了,但是不想理他,默默将耳朵堵上。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有的人,属于你越理他越来事儿;可有的人,偏偏是越不理他越搞事。

    奚怀钧放出一个惊天大雷:“萧妤,我屁股疼。”

    萧妤背对着奚怀钧,窝在被窝里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干……呃!你们两个那是什么眼神?!

    眼见两个侍女双颊愈发的红,眼神也逐渐可疑,萧妤大感不妙,反应过来后大呼一声:我苦守了十八年的清白!

    “你!胡说八道什么?”萧妤掀开被子,坐起,转身,外加怒目而视。四个动作一气呵成。

    “小姐?”两个侍女也是一惊,连忙上前查看萧妤的身体状况。好在,对方只是面色泛红,并未吐血或者心悸,不由松了口气。俩人对视一眼,皆对这位新姑爷感到佩服。在她们印象中小姐做事向来能拖就拖,能慢则慢,一口粥能从早喝到晚。如今让小姐这么激动的,姑爷还是第一人。

    奚怀钧嫌闹得不够大,又往内噼里啪啦添了一把火:“怎么你不承认啊?被子上的血你总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昨天搞我的证据!”

    萧妤的脑瓜子被震的嗡嗡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话僵硬地移到床上,看见从中央一路滑至床尾的血迹,本就不灵敏的脑瓜子此刻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我搞你?不是,咱俩谁搞谁啊?等等,把我cpu给烧坏了。萧妤张了张口,没说话。而后又张了张口,反复多次,末了干巴巴道:“这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绝对不是我搞出来的。”

    “就是你搞得我,都把我搞流血了。”奚怀钧小声道。

    话音刚落,萧妤敏锐地感受到两个侍女的眼神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相对之前久了好几秒。再看奚怀钧,对方桃花色的唇角半抿,脑袋半埋在被窝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样儿。

    好一个心机婊!萧妤气急。

    怕奚怀钧再动□□出什么逆天发言,萧妤手动闭了奚怀钧的麦,转头向两个侍女解释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侍女点头:“对对对,我们知道。”

    你们这个眼神……我真的很难相信。

    萧妤心梗一瞬,咽下满腔苦涩,继续解释道:“你们要相信我,成年人的脏事不能落到我头上。毕竟我这么单纯,懵懂,呃,天真?”费劲心力从贫瘠的词汇库里扒拉出几个形容词,得到的却是对方敷衍式的回答。

    只见二人看也不看她,点头如捣蒜:“懂懂懂,我们都明白。”

    奚怀钧更是从喉咙里阴阳怪气地哈了一声。

    萧妤怒从心来,抱着宁死这个屎盆子不能扣在我身上的想法,将声音整整提高了一个八度。几乎是怒吼出声:“我是个女人,我怎么搞他?况且,我这身子又不行!”

    刚说完,萧妤明显感觉到对面俩人看她的眼神一遍,而后,明显怜爱了三分。

    “你们……这是信了还是不信?”萧妤向前探了探身子,试探性问道。

    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人各占了萧妤半只耳朵,小声道:“小姐,我们信的。”

    “对,只是方才那话小姐不要在人前说,会被笑话的。”

    萧妤不明所以,问道:“他们为什么笑话我?”

    “因为萧家的血脉自古以来就没有不行的……”

    经两个侍女好一阵科普,萧妤才明白,萧家人血脉特殊,与别人合欢时无论男女,都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而非被掌握的一方。

    草。萧妤上辈子没骂过脏,这辈子第一句话全送给了萧家堪称奇葩的血脉。……所以,昨夜洞房该她是上位者的一方。而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无异于自爆阳痿……

    呵呵,哈哈,不活了。

    萧妤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而后扭头恶狠狠盯着被她闭麦的奚怀钧:你满意了吧,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小姐,我们这就去准备参汤为您沐浴。”

    “欸,别!”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侍女风风火火的背影以及一道被关上的门。

    萧妤伸至半空的手微微颤抖:“别走啊……”

    我的清白还没解释清楚呢……

    萧妤还沉浸在‘我的清白小鸟飞走,一去不回来’的悲伤里,突然耳侧爆出一声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萧妤顿怒从心起,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身,扑到奚怀钧身上,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萧妤因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被迫沐完浴后早早地便叫人搬了张椅子跑到院子里呆着。宁可冻死在外头,也绝不进去和那个神经病奚怀钧待在一起。不然,她真的怀疑自己会被对方气得早逝。

    萧妤半躺在贵妃椅上,身下早已铺了三四层厚的毯子,即便是这样,萧妤还是觉得冷。伸手将身上披着的狐裘裹得更紧了些。

    从远处看,像是一团蚕茧。

    “这个冬天,怎么这么冷啊?”萧妤哈了口气,那团白雾很快凝成了白珠子,哧溜钻进厚厚的雪层里不见踪迹。

    侍女想说常年都是如此,可想起小姐无法修炼灵力御寒,便又住了嘴。转而挑起另一个话头,“不然小姐还是进屋子里待着,会更暖和些。”

    萧妤摇摇头,不去。

    屋里有神经病,她怕被传染。

    突然,脚上一重,什么东西跳了上来。

    萧妤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兔子。体型格外娇小,只有巴掌那么点大。鼻头全白,只有靠近唇颚的地方有一大块暗红色的梅花胎记。

    “好丑的小东西。”萧妤嫌弃地缩回脚。

    兔子没站稳,被抖落到雪堆里,砸出一个雪坑。黑色的身影几乎被埋了一半。但对方很快又跳了出来,甩掉头顶上的一小撮雪堆后又蹬了蹬后腿,将身上沾染的雪尽数抖落下来才放心地转回脑袋。一双暗红色的兔子眼直勾勾地盯着萧妤瞧。

    萧妤:……还是好丑。

    这只兔子实在是不符合她的审美。

    呃,好浓的杀气。萧妤下意识往狐裘里缩了缩,心想实话还不让人说了。眼神不忘牢牢盯在这只兔子身上。只见对方低俯身子,前爪勾在雪地里,后肢微微弯曲,身型流畅地如同S形曲线——完全一副狩猎的姿态。

    萧妤心头警铃大作,四肢和大脑却像断开连接似的,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这只黑色兔子要和自己来个贴面吻时,一双秀美修长的双手穿过兔子腹间,将离弦的兔子给抱进了怀里。

    “别闹。”

    声色如玉,清脆冷冽。

    瘦削的指尖与雪裳同色,偶能窥见鼓起的青筋。

    萧妤顺着那只手往上瞧,待将对方整个人纳入眼里时,心头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艳。

    面如桃花,眼如点漆。额间缀着一抹赤色朱砂,为人增添几分神性。若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也不为过。

    “惊扰到萧小姐了。”

    萧妤收回视线,盯着那只大黑兔子诚实点头:“是有一点。”

    乔林月:“……”

    “这只兔子是你养的?”萧妤问道。

    乔林月顿了一下,道:“是,它叫小梅花,很漂亮。”

    萧妤眉头极快的攥紧又松开,又攥紧又极快松开,最后干巴巴道:“哦,你品味还挺独特的。”

    乔林月:……好像哪里不对劲。

    兔子听完眼睛更红了,不满地在乔林月怀里挣扎。

    “呃,你这兔子打药了吗?咬人会不会得病啊?我看它好像跟一般的兔子不一样……”萧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兔子的瞪眼中默默闭嘴。待看见兔子气红了的双眼,惊诧道:“它的眼睛怎么更红了?”

    她就说这只兔子有点不对劲。要是咬人的话会得狂犬……狂兔病吗?

    萧妤脑子里闪过七八个可怕的猜想,最后被乔林月两句话按下了。

    “它是我的灵宠,很通人性。”

    萧妤有些脸热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说它丑它要咬我。”

    黑色兔子怎么扭动身子都逃不开这双手,控诉地瞪着乔林月。

    乔林月在沉默中率先开口,温柔道:“要不你摸摸它?它很好哄的。”

    萧妤犹豫,“我怕它咬我。”

    “没关系,我抱着它。”乔林月转头便将兔子的嘴巴捂住了,半蹲着身子送到萧妤面前。

    一张兔脸上只能瞧见一双滴溜溜的大眼。

    萧妤觉得有点意思,刚伸手要摸。就见眼前的黑色兔子硬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她。

    萧妤:……

    乔林月:……

    “还是算了。”萧妤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见这只兔子不喜她便歇了要摸的心思。

    “也罢。”乔林月也不勉强,起身将兔子重新抱在了怀里。

    “我——”乔林月刚说半个字,便被匆匆而来的侍女给打断,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

    “小姐,姑爷唤您。”侍女不好说的太过,但萧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在作妖。不由头痛,“我知道了。”

    “这,姑爷说一定要见到您。”侍女看了眼一旁的乔林月,悄声道:“若是您不去,昨日的事……他便要说出去。”

    萧妤心累,“……好,我马上就去。”

    临走时,望向乔林月,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乔林月微微一笑:“今日很高兴见到你,我叫乔林月。”

    听见这名字,侍女面色俱是一变。

    很高兴见到你?萧妤总觉得自己下一句要蹦出那句经典的两字英文了,面色古怪道:“我也是,我叫萧妤。”

    交换完名字,萧妤丢下一句‘有缘再见’便匆匆地跟着侍女走了。

    乔林月还站在原地,一下没一下地替兔子梳着毛,低声道:“你说,让她给我一个孩子。她会同意吗?”

    兔子懒得睬他,默默舔舐着足间的毛发。

    雪地里留下一串足印,雪色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空中残留一句轻问:“我方才有勾引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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