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之后,沈扶风没有任何阻力的登基,他清算了所有与当初一事有关的人,也就是沈祁州的党羽,沈祁州经营多年,朝中当然还是有些对他忠心耿耿的,若不然他当初也不能成事。

    宫变那日自然也是有人想要来救驾的,不过是被阻拦在的宫外,等到天亮,一切都已成定局。

    之后沈扶风又下令将沈祁州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送回了家,本朝二嫁的女子比比皆是,她们唯一特殊的地方也不过是在于他们曾是天子的女人,新帝都不在意,旁的人又有何资格质疑新帝决策,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之后她们如何,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被送回家中的,自然也包括横月这个皇后,按理说旁的妃子也就罢了,可自古以来,帝后一体,如此实属不明智之举,但想到武安公早早的就已经投靠了沈扶风,也就没人提这事儿。

    至于太后和沈祁州,太后亲手杀了先皇后,这个仇沈扶风自然是要报的,而沈祁州,五万将士因他而亡,那些将士们的家属同僚在知晓了真相之后恨不得生剥其皮,剜其肉,饮其血,当初他们有多恨吕公,如今就有多恨沈祁州。

    不,这恨更甚当初!所以在沈扶风命人将沈祁州压到城门之前磕头谢罪之际,不少百姓前去围观谩骂,甚至是殴打,沈祁州死了,死在了盛怒的百姓手中,他是被活生生打死的,这样的死法,也算是便宜他了。

    还有先帝,他不配尊享皇祠,受永世供奉。

    子废先父尊位,历朝历代闻所未闻,可沈扶风就是这么做了,剥夺先帝谥号,逐出族谱,迁出皇陵。

    然就是如此违逆人伦之事,反被天下之人歌颂。

    都说父慈子孝,父不慈,子何以孝?

    沉疴剜去,烈日生长,春日里万物复苏,朝阳而生。

    ——

    盛夏午后,金乌余晖未尽,光照人间,武安公府碧瓦朱檐,楼阁小筑,老树在庭中投下阴影,风拂过,枝叶簌簌与蝉鸣交织。

    “小姐,您慢点,小心点!”屋檐之上,冒出一个人影来,日光和煦,映照在她绿波似的裙摆之间,光影踌躇,莫名拨动心弦。

    “别喊了,我这不是好着呢。”她小心翼翼的在砖瓦之上站稳了脚跟,还有闲心朝着下面喊话,下面的丫鬟担心的不行。

    今日玟玉出门去了,她闲来无事便突发奇要做一只纸鸢,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放在院子里晾墨,哪晓得一阵风吹过,把纸鸢吹到了树上,被顶上的树枝勾住,若是寻常玟玉在,轻巧便能取下来,可如今她不是不在么,横月只能自己去取了。

    上屋顶这种事对横月没半点危险可言,但是这小丫鬟并不知道,她在下面,比横月这个在上面的还要紧张。“喏,这不是拿到了。”

    小丫鬟松了口气。“小姐,您快下来吧。”

    “好。”

    她轻踩在瓦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两步,余光瞥见两道身影,蓦然怔住。

    “陛下?”正说着话呢,身边忽的没了声响,武安公抬头暗觑,却见沈扶风立在原地,微微抬头,原本不辨喜怒的面容上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武安公心中叹息,自家夫人说的没错,可不就是孽缘!

    叹归叹,武安公并不打算做什么,若说从前不了解自家女儿,但如今横月归家已有三个月了,这段时间足够他摸清楚女儿的脾性。

    老了老了,管不了孩子们的事儿了,总归他们也都是有分寸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扶风。”云层茫茫,斜阳坠在天边,白光耀眼,她站在屋顶之上,垂眸望过来,笑意浸满眼波。

    “怎么到上面去了?”很平静的一句话,仿佛没有久别,亦不是重逢,而是被经年累月时间浸染过后,那种无声而又自然而然的亲昵。

    “这个。”她扬了扬手上的纸鸢,笑容轻快。

    沈扶风见她笑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朝她伸出手。“下来。”

    武安公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顺便带走了她院子里的小丫鬟,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在下面给她扶着梯子,她一步步走了下来,最后一阶,将手置于他的掌心,借力轻松越下,没有话本子里的千钧一发,惊心动魄,一切再自然不过,只是握着她的手掌,迟迟未曾松开。

    “你怎么来了?”

    “武安公今日早朝上递了辞呈,说是要告老还乡。”

    “是啊,父亲打算带着母亲回宁州老家安心养老,怎么了?”这件事武安公是和横月商量过的,她是知情的。

    “那你呢?”

    武安公夫妇打算离开京城,她身为女儿,是否也要随行。

    横月失笑,不动声色的回握他。“你觉得呢?”

    细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未有过承诺,更别谈什么誓盟,就连他们之间,似乎也总是她占据着主导权,所以他才会这么急切的赶过来吧。

    她已经给了答案了,不是吗?

    “不过,我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

    “皇后的身份,如何?”他语气认真,不似在开玩笑。“只要你答应,明日我就昭告天下。”

    “沈扶风,我会留下来的。”

    她知道沈扶风在担心什么,她是废帝的皇后,立她为后,可没有那么简单,他怕她退缩,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为了武安公夫妇。

    人这一生,总有一些不能割舍的存在,会让你为了他们宁愿委曲求全,为了他们进行取舍抉择,但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对于横月来说,这世上是有两全之法的。

    “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急,我希望你也不必因我而产生诸多顾虑,一步一步来,按照你的想法来。”

    凡人说,相爱之人便是要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是成全,是两个人都在不断的变得更好,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让武安公在京城多留一段日子吧。”

    “好。”

    ——

    “苏横月,有时候真羡慕你。”

    在此之前,林玉蓉从来没想过她还能和横月这么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林玉蓉就是林妃,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正是显怀的时候。

    林玉蓉的父亲就是典型的沈祁州党,当年的事情她父亲亦有参与,如今已经伏罪,林氏一族成年男子一律流放,妇孺逐出京城,今日便是她离开京城的日子,她却跑来武安公府要求见横月一面。

    “你一出生就站在高处,你的父母全心全意疼爱你一个,嫁进王府你是王妃,进了宫你是皇后,这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叫你一个人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林妃出身不低,但也不算高,父亲为了攀上沈祁州把她嫁进王府,但她却只能为侧妃,说得好听是侧妃,其实也还是妾。

    她当然不甘心,却也深知身份之别犹如天堑,她只能忍。

    林玉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她独精通一个忍字,就像她母亲那样,忍了十几年,最终笑到最后,她以为她也可以,可惜,她没她母亲幸运。

    也不对,现在说起来,还是她更幸运些,至少她可以少忍一二十年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宫变之日救下她们,如今放她离去,历朝历代,哪个废帝的后妃怀着孕能够平安离开京城,更何况,沈祁州和沈扶风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她能怀着孕离开,这其中若没有苏横月求情,打死她都不信。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她们都心知肚明。

    林玉蓉来找她,似乎只是为了说出这些话,说出来了,她就仿佛放下了一个很大的包袱似的,平平静静的离开了,此一别,应是后会无期。

    人呐,汲汲钻营许多,最后发现那些与性命相比,都不值得一提。

    也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对林玉蓉来说,那应该就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吧。

    林家的财产虽然都被查抄了,但当初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有许多衣服首饰,她算是出嫁女,那些东西不是林家的财产,所以没被充公,这些东西当了足够她们一家后半生衣食无忧的生活。

    是啊,一家三口,她的孩子,她的母亲,她足够幸运了。

    六月初八,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良辰吉日,帝后大婚。

    新帝力排众议,迎娶废帝之后,不仅没有遭到反对,反而广受祝福。

    朝臣:……虽然但是,新帝看着温和,但也是逼宫过来的,前头刚抄了那么多家,咱也不敢反对呀。

    百姓:……呜呜呜呜,有情人终成眷属,太让人感动了!

    流言最初传到横月耳中的时候她也是有点懵的,她没想到沈扶风会用这样的法子,他居然买通了城里所有的说书人,让他们讲了一个故事,是一个太子与武将贵女的故事。

    年少时青梅竹马,两心相许,情深不悔,变故突如其来,一个被废黜,一个被一封圣旨许配他人,二人就此分离。

    然即便如此,多年他们从未忘记过彼此……编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淋漓尽致,重点是他们还有理有据,毕竟,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当时的武安公不帮自己的正牌女婿而去帮身为废太子沈扶风呢。

    别管横月信不信,反正百姓们是都信了。

    然后?……然后就大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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