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芝解释之后,余庆点了点头。

    对方似乎没有特别在意黎芝这个名字的样子,不仅没有客套的夸奖赞美几句,甚至都懒得做出什么反应一样。

    不得不说,余庆的反应,是会让黎芝感到有些受挫的。

    黎芝这个名字,虽然也没有特别典雅或是高人一等,但很多人在听了之后都会随口赞美一句“可爱”的。

    余庆却没有这么做的意思,真让黎芝感到有些不习惯。

    或许,牧民这种人,本就是比起装模作样,更习惯于冷淡漠然吧。

    抑或是,余庆个人的性格比较冷淡?真搞不懂。

    由于余庆在得知黎芝身份之后,就突然变得不怎么爱说话的关系,她与黎芝之间的气氛十分生硬紧张。

    事已至此,黎芝也只得努力缓和僵局。

    “‘妈妈’可以叫我‘荔枝’啊。”黎芝说道,“我过去用的姓氏,与‘爸爸’的姓氏,本来就很接近。而且,我上学的时候,同学也喜欢叫我‘荔枝’的……”

    “‘荔枝’是什么?”原本神色一直严肃得接近木然的余庆,在听到黎芝话语中的关键词的时候,忽然流露出了某种疑似“好奇”的情感。

    “‘荔枝’是一种南方树上结的水果。”黎芝很紧张地说道,“外面是一层硬皮,最中央是一个黑色的核。皮与核之间,有一层白色半透明的果肉,滋味清甜,很好吃的。”

    “果然是一种‘东西’的名字啊。”余庆说道,“我说的么。听起来并不是你把姓氏从‘黎’改成‘栗’之后,得到的简单发音组合,而似乎具有某种明确的‘意思’。”

    “是的。”黎芝依然很紧张地说道,“因为我的名字‘黎芝’本身就与‘荔枝’谐音,所以过去同学们经常用‘荔枝’称呼我。我觉得,爸爸和妈妈用‘荔枝’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也很合适啊。”

    “那个……再说吧。”也许是因为稍稍萌生的好奇心得以满足的关系,余庆的神色又再缓和了一些,她问道,“你现在有何打算?到屋子里面休息,还是参观一下你的‘新家’?”

    只有这两个选项吗?黎芝感到不太安心,但她也不知道该在此时提出什么要求为好。

    “妈妈带我参观一下我的新家吧。”像荔枝果肉般柔润清甜的声音响起,黎芝有些笨拙地做出了选择。

    “行李就先放在这里吧。”余庆指着一处地面,说道,“我们这里的人,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再说,这里几个时辰,也未必会路过另一个人……”

    看着余庆所指的地面,黎芝却是面有难色。

    那一片地面上,并没有长草,是暴露在外、像是沙土地一样粗糙的土地。

    也许余庆认为,相比草地,沙土地更为干净吧。

    但对黎芝来说,可不是这样。

    她素来有些洁癖,虽然手中的行李一直经历风吹日晒,也不算干净的物件了。

    但就这样直接把行李丢在地上的话,黎芝的心里肯定是有些排斥、难以接受的。

    “我觉得有些脏……”黎芝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这么说道。

    余庆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京城里长大的少女会这么矫情。

    幸好,面对由于洁癖而矫情的黎芝,余庆的态度比起嫌弃反感,更多的像是困惑不解、甚至试图去包容。

    “那就拿到屋里来吧。屋里的地上有草垫子。”余庆伸出了手,又再说道,“给我吧。我给你拿进去。”

    这应该已经算是余庆的妥协了。

    反正这个行李也不怎么干净……黎芝说服了自己,把手里的行李递了过去。

    “谢谢妈妈。”黎芝柔声说道。

    余庆接过黎芝手里的行李,转身进了草屋,放下就走了出来。

    “下次不用说谢谢。”余庆说道,“一来,这种事情实在太小了,根本不值得一谢。二来,咱们是母女,道谢的话就太见外了。”

    虽然说是母女,但也只是血缘上的母女啊。

    黎芝心想,亲情本来就是培养出来的。从未培养过亲情这种特殊感情的二人,关系顶多也只会比初次见面的继母与继女亲近少许吧?

    硬要把初次见面的母女关系,说成本来就是天然亲近的一家人的话,只会让黎芝感到很有些苦恼而已。

    黎芝的性格,本来就有些怕生。

    而且,黎芝的直觉告诉她,余庆并没有口头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女儿,强调“太见外了”,也只是因为觉得“应该这样说”而已。

    或者说,一直在身边养大的女儿是喜欢的,余庆不喜欢的女儿,只是自己而已。

    意识到余庆的真实心情之后,黎芝就变得更加怕生畏缩了。

    “你怎么了?”余庆打量着呆呆地站在那里的黎芝,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很难受,是饿了吗?”

    “没有。”黎芝摇摇头,说道,“我现在不想吃饭,妈妈。”

    虽然应该是饿了,但黎芝完全没有“想吃东西”的心情。

    她只是由衷地感到非常疲惫,却又不想休息。

    “那么走吧。”余庆说道,“简单地看看,选择一下你想要的屋子吧。”

    最初,黎芝没有理解余庆的意思。

    黎芝以为,这里一长排的屋子,大部分都是有用处的。

    但实际参观之后才明白,这里的屋子虽然多,但大部分都和空屋子没什么区别。

    充其量作为仓库,堆着些杂物罢了。

    但大部分屋子里堆积的物资,也不足以单独占据一间屋子,看起来很浪费。

    据余庆说,到了“剪羊毛”这一类事情的时间,需要装的东西就很多了。

    现在只是不需要库存出产物,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空房间而已。

    这个家里有一只叫“小黑”的猫,几乎全身都是黑的,但是爪子、耳朵尖与尾巴尖的部分是白色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乌云踏雪”毛色了。

    这种毛色的话,可能是好猫吧,黎芝不太清楚。

    黎芝很排斥与动物接近。上学时,她的同学大都会养一两只宠物。

    而黎芝却十分排斥动物,排斥到了只要谁邀请她去家里玩,她都一定要打听、确认对方的房间里没有养宠物才行。

    倒也不是什么动物都不行,如果是鱼的话,黎芝就觉得无所谓,鸟也还好。但会跑来跑去,特别是会蹭人腿的动物,黎芝接触到的时候就会吓得乱跺脚。

    不过,黎芝也清楚,住在乡下的话,不养猫是不行的。

    毕竟,虽然黎芝很讨厌养宠物,但是相比起来,猫至少还比老鼠可爱多了。

    所以,只是有“小黑”的话,黎芝还可以接受。

    但这个家里,还有一只非常大的黄狗,叫做“阿黄”。

    阿黄有黎芝的腰那么高,毛非常长,拖着两只耷拉的长耳朵和一条让人联想起狼的长尾巴。

    阿黄的脖子上戴着一只很宽的项圈,但却没有连着锁链或绳子,真不知道这项圈戴上是为了什么。

    而且,黎芝最害怕的动物就是狗了。

    对猫,黎芝还只是微微的排斥而已。

    对狗,那就是完全的畏惧、乃至恐怖了。

    “它咬人吗?”黎芝十分恐惧地望着阿黄,因为太害怕了,她直接缩在余庆的身后。

    “肯定咬人啊!”余庆说道,“完全不咬人的狗,养来怎么看家?”

    余庆这一句话出口,黎芝就沉默了下来。她真不知道这句话要怎么接。

    “我怕狗。”黎芝无奈地说道,“妈妈,你能让它不咬我吗?”

    余庆似乎试图安慰黎芝,解释道:“它不咬家里人。”

    “那我算不算是家里人呢?”黎芝很困惑地问道,“它能认识我吗?”

    “能认识的。”余庆很乐观地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喂喂它。它记住你的气味和模样,就不会把你当外人了。”

    “喂喂它?”好像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什么食物,黎芝微微皱眉,她问道,“我应该喂它什么?”

    黎芝的行李里有五香牛肉干,但她舍不得用这么珍贵的食物喂狗。

    “喂张饼就行了。”余庆说道。

    然后,余庆去了屋子里,转身又拿出来一块黑黄色的东西,递给黎芝。

    “这是什么?”黎芝觉得手里的东西又干又硬,不像肉饼,感觉连油都没有。

    “杂粮饼子。喂狗用的。”余庆说道,“你就别吃了,不好吃的。”

    “我没有想吃啊……”黎芝有点尴尬。

    这种东西的话,黎芝再饿也不会吃的。

    光是看颜色,就很没有食欲了。

    且不提口感与卫生问题,黎芝真心觉得,咀嚼这个会导致牙床疼痛的。

    “你不吃就拿去喂狗吧。”余庆说道,“别怕,我在呢,它不会咬你的。”

    “不是……我是想说……”黎芝局促不安地说道,“喂狗是应该用这种杂粮饼子的吗?狗不应该是吃骨头的吗?”

    余庆笑了。

    黎芝没有笑。

    黎芝觉得,余庆的笑容里有轻视的味道。她努力把这一点解释成是自己过于敏感、想多了的缘故。

    “哪有那么多骨头啊,大小姐。”余庆说道,“那是你们城里人才有的习惯。我们乡下人家的狗,平时吃的还不如这个呢。”

    “这样啊。”黎芝很忧郁。

    她越来越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生身父母家是很穷的。

    黎芝会考虑这个,并不是嫌弃自己家贫穷的意思。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到来,对这个家的经济造成负面影响而已。

    “阿、阿黄……”黎芝结结巴巴地呼唤着黄狗的名字。

    对一般人来说,喂狗可能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对黎芝来说,这可比让她考个几十次考试还要难。

    光是靠近阿黄这件事,就已经时刻都要消磨黎芝的意志力了。

    她每走一步,都需要劝说自己不要紧张,告诉自己这件事是很安全的。

    战战兢兢地伸出拿着杂粮饼子的手,黎芝几乎吓得灵魂出窍。

    黎芝总担心,阿黄吃饼子的时候会连同她的手一口咬住,甚至撕扯到咬断。

    尽管这种担心或许是杞人忧天,但是对怕狗的人来说,这件事真的就有那么恐怖。

    况且,黎芝有生以来,还没接触过这么大的狗呢。

    以前遇到的宠物狗,只比板凳大上一圈,都能吓到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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