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江筱打着哈欠走进了教室。
临时听李思芮说今晚要考试的通知，一向不熬夜的江筱昨晚也破例临时抱佛脚复习到了半夜，只为了能在海川一中这个大佬如云的地方稍微证明一下自己。
同为勉强在夹缝中生存的中等生，李思芮转过身，故作轻松地问了句：“你也没睡？”
江筱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太卷了。”
说完，她看着身边跟她一同走进教室的苏迟。
这人依然在旁边冷冷淡淡地看着物理竞赛书，似乎一点也在乎一会儿的考试。
江筱暗自赞叹，然后将脑袋从桌子远离苏迟的那边凑近李思芮，用气声和她咬耳朵：“看见没，这就是大佬的淡定。”
很快，同学们前往各自的考场。
不同于其他学校那种按成绩排考场的方式，一中每次考试的考场都是打乱顺序随机排的，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在十四考场看到苏迟。
每个转学生都或多或少地带点情怀，觉得自己代表着之前的学校。江筱也不例外，当她坐在考场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云城的门面，绝对不能在和海川的第一场较量中就落了下风。
语文一直是江筱的强项，江筱答题过程中踌躇满志，顺利流畅，作文更是行云流水。
考完语文，江筱觉得自己简直是莎士比亚。
只不过接下来的五门考试，彻彻底底地给江筱考麻了。
数学物理思维含量和计算量大到离谱，英语各种生词和长难句直接考得她没了脾气，生物化学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海川的领军强校，一中早在高一就实现了教考分离，不再出学生背了就能得分的送分题，而是融合大量信息和新名词，这让从来没接触过教考分离的江筱更是连题都看不懂。
考完最后一门生物后，江筱只觉得脑子空空，心中只有一行字：
我真的上过学吗？
-
一中的考试时间表排得很满，九门学科三天内全部考完，一中阅卷组的批卷效率更是高得离谱，基本周三下午考完，周四下午就能出成绩。
所以在考完试和出成绩之间的那一天里，同学们才能完全释放自己假期的兴奋。
因为大多老师都加急阅卷去了，再加上现在没进九月，名义上还没开学，学校给同学们仁慈地安排了好几节体活课。
江筱和李思芮利用这几节体活课在学校里逛天逛地，俩人聊的话题也海阔天空，上到流量明星偷税睡粉，下到季帆在背后给许译文起外号被当事人踹了一脚。
江筱刚来一个新学校的那种无所适从感，也因为有了一个聊得来的闺蜜而快速化解。
途经学校篮球场，一班的一群男生在里面热火朝天地打篮球。
场内喊呼声震天，少年们浑身的热血和荷尔蒙随着汗水尽情挥洒，橙色的篮球划破蓝天直入篮筐。
一个篮球咕噜噜地滚到江筱面前。
在篮球场让人帮忙捡个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男生们正要喊，但一看是江筱，又突然扭扭捏捏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不同于很多文静内敛的耐看型美女，江筱属于那种长相有点韩系，美得很夺目的明艳少女。安静时有那么一丢丢乖，但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些动人心魄的意味。
这种长相最戳一班这群理科男的心坎，于是这两天，江筱毫无疑问地成了男生宿舍的夜谈话题榜首。
所以在球场上看到江筱，这群平时大大咧咧的男生一下子腼腆地谁也不敢先开口。
季帆率先打破僵局：“喂，阿三，把球扔过来！”
李思芮没好气地从地上捡起球，两只手狠狠地朝季帆砸了过去，季帆轻松接住，然后挑衅地笑看着她。
李思芮嘟囔了句：“烦人……”然后拉着江筱赶紧离开。
季帆正要张罗着继续打，眼看防守他的那个哥们儿还一脸痴相地盯着江筱的背影看，他一脚踹上去：“还他妈打不打了，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
离开篮球场后，江筱问：“思思，季帆为什么要叫你阿三？”
李思芮一想起季帆就一肚子气：“就因为我的名字谐音three嘛，他从小到大没事就这么叫。”
“从小到大，你们之前认识吗？”
李思芮语气平静下来：“我们的父母是好朋友嘛，然后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江筱想了想，打趣道：“青梅竹马诶。”
“什么青梅竹马，要不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关系，我才不想和他多呆一秒。”想到这里，李思芮话锋一转，“筱筱，你说你妈妈和苏神的妈妈是大学同学，那你和苏迟小时候认识吗？”
江筱想了想：“不认识。我妈和苏迟妈妈也很久没见过了。”
“这样啊……”
聊到苏迟，江筱又回头看了眼他们班的球场。
男生们正打了一轮中场休息，他们懒懒散散地或靠在墙上，或蹲在地上，大汗淋漓，大大咧咧地仰脖子喝水。
一举一动都带了十六七岁男生特有的洒脱和不羁。
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江筱收回视线，想想也对。
苏迟这么孤僻不合群，体育课肯定躲在教室里看书呢，怎么可能下来跟他们打篮球。
正好经过操场上的洗手间，李思芮拉拉江筱：“上厕所吗？”
“嗯。”
俩人一拐进去，立马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停住脚步。
只见平时人迹罕至的操场洗手间里，三个高个子女生正将一个瘦小的女生堵在墙角，其中一个甚至已经上手拉扯起了头发，嘴里尖声辱骂着：“你他妈的很牛逼啊，还敢跑到老班告我的状，得罪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到一半，女生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正好和江筱对上视线。
刚来到海川没两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校园霸凌，江筱也怔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后，她打量了两眼眼前的人。
女生看起来个子很高，头发披散开，高三校服随意地系在腰间，看起来社会气息很重，很像电影里的那种不良少女。
而那个被堵在墙角的女生，个子小小的，头发和身上穿着的高一的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满脸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良少女”也呆愣了半晌，然后狠狠瞪向旁边的同伴：不是说操场厕所没人用吗，怎么进来人了？
要知道一中虽然管得松，但是对校园霸凌这种事也是零容忍。
今天要是抖出去了，那她也不用在一中呆了。
意识到这点后，不良少女立刻松开抓着女生头发的手，恶狠狠地对江筱威胁道：“看什么看，今天的事，你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我要你好看。”
不良少女社会气太重，李思芮有些害怕了，她拉拉江筱的袖子：“筱筱……”
江筱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故作轻松地当和事佬：“哎呀学姐，看你校服你是高三的吧，高三学习时间那么紧张打什么架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校服外套，走上前给被堵在墙角的高一女生披上，然后揽着人就往外走：“你看这快上课了，没事人我就带走了啊。”
不良少女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站住。”
江筱才懒得跟她废话，带着小女生和李思芮就离开了现场。
没走两步，她似乎听见了不良少女在身后大喊：“你们给我等着！”
走到教学楼，上课预备铃正好打响了，下节课是物理课，但许译文批卷子去了，不出意外是上自习。
江筱对李思芮说：“思思，你先回去吧，顺便帮我跟班长请个假，说我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李思芮回去后，江筱带着高一的小女生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女生还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她帮人家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温声说：“用不用去告诉老师？”
女生吓得连连摇头：“没用，告诉了……老师也不管，她们说了，再敢告诉老师，就……就打死我。”
看着女生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江筱心里有些冒火，她愤愤不平地问：“她们为什么打你？”
“那个女生……是高三的体育生，叫梁爽，暑假补课那会，她男朋友给我写情书，她就说我勾引她男朋友，可我都不认识……呜呜。”
江筱立马来气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打你，走，我带你找老师去。”
女生抓着她的手：“别，我不敢。”
上课铃打响，女生哭着说：“要上课了，可我不敢回去。”
江筱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软声安慰：“那就不回去，啊，没事不用怕，我就在这陪着你。”
女生有些怔愣地停止了哭泣，她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学姐，为什么会舍弃自己的学习时间，甚至搭上自己的安全去帮她。
但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贪恋地往江筱那边靠了靠。
眼泪蒙住了视线，她看不大清眼前的景象，但却能清晰地闻到江筱身上少女独有的馨香味。
是体香混合着香氛沐浴露的味道，令她无比心安。
-
安抚完女生的情绪，江筱把人送回高一教学楼，然后回到自己的教室。
此时自习已经上了一半，江筱静悄悄地从后门进了教室。
苏迟正伏案写作业，表情依然淡漠，没有专心致志的兴奋，没有绞尽脑汁的烦躁，他写字没用什么力，但速度一点不慢，看眼前的习题像在看无聊至极的流水化作业。
听到旁边的动静，他抬头看了眼，低声问：“干嘛去了？”
江筱有些受宠若惊。
这制冷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班里自习氛围很安静，她坐下后小声回答：“上洗手间。”
苏迟并不关心她干什么去了，他给眼前习题翻了个页，然后说：“丁老师刚找我，让你抽时间去办公室找她。”
江筱：“……”
她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关心她。
丁老师叫丁渺，是个刚毕业几年的年轻女老师，教语文，是他们班的副班，平时许译文不在，她就负责一班同学的日常事务。
因为比高中生大不了几岁，再加上年轻漂亮，幽默风趣，平易近人，同学们都很喜欢她，背地里也都亲切地喊她“丁姐”“喵喵”。
也就苏迟，还正儿八经地叫人家“丁老师”。
江筱找到语文组办公室，敲了敲门。
丁渺坐在靠门的位置，抬头看到她，笑了笑说：“进。”
然后起身拉了把凳子过来：“坐。”
江筱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坐了下来。
丁渺笑着说：“江筱，你是刚转到一中来的对吧？”
江筱闻言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嗯。”
丁渺打开电脑的一个excel表，“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但还没有往班里发，我希望你能通过这次考试总结一下自己的薄弱点。”
江筱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江筱，451分，班次50，校次132。
这什么概念？
在一班，基本班次等于校次是常规操作。
而校次132，去掉其中的其他组合考生，相当于就是把江筱放到二班，也是稳稳的垫底。
想到这，江筱就难受了。
丁渺安慰道：“是这样的，一中的教学进度比其他学校要快很多，你刚转过来，一下子不适应也很正常。你这次的成绩反映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偏科。语文有一百二十多分，能排全校前几名，但是数理化生这四门理科太差了，尤其是物理，竟然只有40分。你现在坐在苏迟的旁边，他物理满分，剩下几门理科也都接近满分，你可以让他多教教你，而他的语文又没有你好，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正好可以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丁渺耐心地说了很多，江筱好像只听进去了几个字。
苏迟物理满分……
物理满分……
满分……
她再一次被确确实实地震撼到了。
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能这么大？！
丁渺接着说：“但是如果你实在跟不上进度，我们也可以考虑给你调个班，你看你需要吗？”
这是要赶她走吗？
她江筱行走江湖十七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江筱不想认命，她摇摇头婉拒：“不用了老师，我会努力的。”
“那行，老师相信你。”丁渺拍拍她，“那没什么事了，回去学习吧。”
从办公室出来，江筱垂头丧气地走在回班的路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几个数字。
班次50，校次132……
总分451分……
物理40分……
在转来海川一中之前，江筱其实做过心理准备。
她想过自己来到这儿，排名可能会退很多，但没想到会退这么狠。
一个云城普高的全校前十，放到海川一中一班，竟然成了断层倒数第一。
学生时代，学生最在乎的就是成绩那三位数，江筱也不例外。受了这么大打击，她顿时感觉一天的好心情都泡汤了。
回到班里，成绩已经发到黑板大屏幕上了，乌泱泱一群人围在那边看边讨论。
季帆拉着李思芮大喊道：“看见没，哥物理满分，什么水平？牛顿转世！”
李思芮毫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坐你后面那位不仅物理满分，化学也满分，人家都没你这么张狂。”
“什么意思阿三，不要光盯着人家苏神看，你哥我也很优秀的OK？！”
外界喧闹嘈杂，江筱置若罔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些发呆。
李思芮回来看到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提成绩的事：“筱筱，陪我上厕所去。”
学生时代，女厕所向来是流言和绯闻高发地。里面没监控没人管，隔着隔间也没人知道谁是谁，好像每个人都能进来畅所欲言地扯两句八卦吃吃瓜。
平时最喜欢吃瓜的江筱，今天没想到吃瓜吃自己头上了。
她正呆在隔间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哎，你知不知道一班来了个新转来的女生？”
“知道啊，不是叫江筱吗。”
“她刚转来那两天，我们班男生都被她迷疯了，成天说是什么美女学霸，才华与颜值并存，结果呢，你猜她摸底考试考多少？”
“多少？”
“他妈的132名，笑死我了，别说在一班，来我们班都是垫底。”
“真是笑死了，考这两分装什么装啊。”
“你说她这水平是怎么进一班的？”
“谁知道啊，关系户呗。”
女生毫不掩饰地低声嘲笑，嫉妒心之下的语言变得无比刻薄犀利。
然后她们毫不心虚地抽身而去，仿佛厕所是法外之地，每个人都可以进来随便吐两口唾沫，然后一身轻松扬长而去。
隔间里的江筱听到这些话后，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觉得愤怒，也没有多难受，只是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动气的感觉。
她颤抖着手打开门锁，从隔间里走出来。
李思芮也赶紧跟了出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江筱没有哭，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神情，只是微微抿着嘴，站在那不说话，像在发呆。
就这幅样子，无声胜有声，让李思芮更加心碎了。
李思芮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心疼地抱着好闺蜜：“筱筱，刚才那人是我高一同学，叫杨润，平时嘴特别碎，没少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筱怔愣了两秒，然后回过神，回抱了下李思芮：“没事的思思，我不在意。”
从小到大，江筱听过别人对自己最多的夸奖，就是漂亮。
她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优点，每当穿着漂亮衣服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美得养眼。
但因为漂亮，她也偶尔会蒙受本不应受到的委屈。
比如嫉妒她的女生会在背后议论她，说她装，做作；比如有些说话没分寸的男生会拿她开黄腔，让她厌恶得无法言说。
刚受到这种委屈时，她也会难受好几天，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有时，她这么安慰自己：上天有眼，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她拥有了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家世和长相，自然也会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但再遇到这种事，她还是会感到难过。
很难过。
临时听李思芮说今晚要考试的通知，一向不熬夜的江筱昨晚也破例临时抱佛脚复习到了半夜，只为了能在海川一中这个大佬如云的地方稍微证明一下自己。
同为勉强在夹缝中生存的中等生，李思芮转过身，故作轻松地问了句：“你也没睡？”
江筱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太卷了。”
说完，她看着身边跟她一同走进教室的苏迟。
这人依然在旁边冷冷淡淡地看着物理竞赛书，似乎一点也在乎一会儿的考试。
江筱暗自赞叹，然后将脑袋从桌子远离苏迟的那边凑近李思芮，用气声和她咬耳朵：“看见没，这就是大佬的淡定。”
很快，同学们前往各自的考场。
不同于其他学校那种按成绩排考场的方式，一中每次考试的考场都是打乱顺序随机排的，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在十四考场看到苏迟。
每个转学生都或多或少地带点情怀，觉得自己代表着之前的学校。江筱也不例外，当她坐在考场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云城的门面，绝对不能在和海川的第一场较量中就落了下风。
语文一直是江筱的强项，江筱答题过程中踌躇满志，顺利流畅，作文更是行云流水。
考完语文，江筱觉得自己简直是莎士比亚。
只不过接下来的五门考试，彻彻底底地给江筱考麻了。
数学物理思维含量和计算量大到离谱，英语各种生词和长难句直接考得她没了脾气，生物化学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海川的领军强校，一中早在高一就实现了教考分离，不再出学生背了就能得分的送分题，而是融合大量信息和新名词，这让从来没接触过教考分离的江筱更是连题都看不懂。
考完最后一门生物后，江筱只觉得脑子空空，心中只有一行字：
我真的上过学吗？
-
一中的考试时间表排得很满，九门学科三天内全部考完，一中阅卷组的批卷效率更是高得离谱，基本周三下午考完，周四下午就能出成绩。
所以在考完试和出成绩之间的那一天里，同学们才能完全释放自己假期的兴奋。
因为大多老师都加急阅卷去了，再加上现在没进九月，名义上还没开学，学校给同学们仁慈地安排了好几节体活课。
江筱和李思芮利用这几节体活课在学校里逛天逛地，俩人聊的话题也海阔天空，上到流量明星偷税睡粉，下到季帆在背后给许译文起外号被当事人踹了一脚。
江筱刚来一个新学校的那种无所适从感，也因为有了一个聊得来的闺蜜而快速化解。
途经学校篮球场，一班的一群男生在里面热火朝天地打篮球。
场内喊呼声震天，少年们浑身的热血和荷尔蒙随着汗水尽情挥洒，橙色的篮球划破蓝天直入篮筐。
一个篮球咕噜噜地滚到江筱面前。
在篮球场让人帮忙捡个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男生们正要喊，但一看是江筱，又突然扭扭捏捏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不同于很多文静内敛的耐看型美女，江筱属于那种长相有点韩系，美得很夺目的明艳少女。安静时有那么一丢丢乖，但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些动人心魄的意味。
这种长相最戳一班这群理科男的心坎，于是这两天，江筱毫无疑问地成了男生宿舍的夜谈话题榜首。
所以在球场上看到江筱，这群平时大大咧咧的男生一下子腼腆地谁也不敢先开口。
季帆率先打破僵局：“喂，阿三，把球扔过来！”
李思芮没好气地从地上捡起球，两只手狠狠地朝季帆砸了过去，季帆轻松接住，然后挑衅地笑看着她。
李思芮嘟囔了句：“烦人……”然后拉着江筱赶紧离开。
季帆正要张罗着继续打，眼看防守他的那个哥们儿还一脸痴相地盯着江筱的背影看，他一脚踹上去：“还他妈打不打了，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
离开篮球场后，江筱问：“思思，季帆为什么要叫你阿三？”
李思芮一想起季帆就一肚子气：“就因为我的名字谐音three嘛，他从小到大没事就这么叫。”
“从小到大，你们之前认识吗？”
李思芮语气平静下来：“我们的父母是好朋友嘛，然后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江筱想了想，打趣道：“青梅竹马诶。”
“什么青梅竹马，要不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关系，我才不想和他多呆一秒。”想到这里，李思芮话锋一转，“筱筱，你说你妈妈和苏神的妈妈是大学同学，那你和苏迟小时候认识吗？”
江筱想了想：“不认识。我妈和苏迟妈妈也很久没见过了。”
“这样啊……”
聊到苏迟，江筱又回头看了眼他们班的球场。
男生们正打了一轮中场休息，他们懒懒散散地或靠在墙上，或蹲在地上，大汗淋漓，大大咧咧地仰脖子喝水。
一举一动都带了十六七岁男生特有的洒脱和不羁。
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江筱收回视线，想想也对。
苏迟这么孤僻不合群，体育课肯定躲在教室里看书呢，怎么可能下来跟他们打篮球。
正好经过操场上的洗手间，李思芮拉拉江筱：“上厕所吗？”
“嗯。”
俩人一拐进去，立马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停住脚步。
只见平时人迹罕至的操场洗手间里，三个高个子女生正将一个瘦小的女生堵在墙角，其中一个甚至已经上手拉扯起了头发，嘴里尖声辱骂着：“你他妈的很牛逼啊，还敢跑到老班告我的状，得罪了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到一半，女生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正好和江筱对上视线。
刚来到海川没两天，就见到了传说中的校园霸凌，江筱也怔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后，她打量了两眼眼前的人。
女生看起来个子很高，头发披散开，高三校服随意地系在腰间，看起来社会气息很重，很像电影里的那种不良少女。
而那个被堵在墙角的女生，个子小小的，头发和身上穿着的高一的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满脸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良少女”也呆愣了半晌，然后狠狠瞪向旁边的同伴：不是说操场厕所没人用吗，怎么进来人了？
要知道一中虽然管得松，但是对校园霸凌这种事也是零容忍。
今天要是抖出去了，那她也不用在一中呆了。
意识到这点后，不良少女立刻松开抓着女生头发的手，恶狠狠地对江筱威胁道：“看什么看，今天的事，你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我要你好看。”
不良少女社会气太重，李思芮有些害怕了，她拉拉江筱的袖子：“筱筱……”
江筱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故作轻松地当和事佬：“哎呀学姐，看你校服你是高三的吧，高三学习时间那么紧张打什么架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校服外套，走上前给被堵在墙角的高一女生披上，然后揽着人就往外走：“你看这快上课了，没事人我就带走了啊。”
不良少女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站住。”
江筱才懒得跟她废话，带着小女生和李思芮就离开了现场。
没走两步，她似乎听见了不良少女在身后大喊：“你们给我等着！”
走到教学楼，上课预备铃正好打响了，下节课是物理课，但许译文批卷子去了，不出意外是上自习。
江筱对李思芮说：“思思，你先回去吧，顺便帮我跟班长请个假，说我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
李思芮回去后，江筱带着高一的小女生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女生还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她帮人家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温声说：“用不用去告诉老师？”
女生吓得连连摇头：“没用，告诉了……老师也不管，她们说了，再敢告诉老师，就……就打死我。”
看着女生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江筱心里有些冒火，她愤愤不平地问：“她们为什么打你？”
“那个女生……是高三的体育生，叫梁爽，暑假补课那会，她男朋友给我写情书，她就说我勾引她男朋友，可我都不认识……呜呜。”
江筱立马来气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打你，走，我带你找老师去。”
女生抓着她的手：“别，我不敢。”
上课铃打响，女生哭着说：“要上课了，可我不敢回去。”
江筱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软声安慰：“那就不回去，啊，没事不用怕，我就在这陪着你。”
女生有些怔愣地停止了哭泣，她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学姐，为什么会舍弃自己的学习时间，甚至搭上自己的安全去帮她。
但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贪恋地往江筱那边靠了靠。
眼泪蒙住了视线，她看不大清眼前的景象，但却能清晰地闻到江筱身上少女独有的馨香味。
是体香混合着香氛沐浴露的味道，令她无比心安。
-
安抚完女生的情绪，江筱把人送回高一教学楼，然后回到自己的教室。
此时自习已经上了一半，江筱静悄悄地从后门进了教室。
苏迟正伏案写作业，表情依然淡漠，没有专心致志的兴奋，没有绞尽脑汁的烦躁，他写字没用什么力，但速度一点不慢，看眼前的习题像在看无聊至极的流水化作业。
听到旁边的动静，他抬头看了眼，低声问：“干嘛去了？”
江筱有些受宠若惊。
这制冷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
班里自习氛围很安静，她坐下后小声回答：“上洗手间。”
苏迟并不关心她干什么去了，他给眼前习题翻了个页，然后说：“丁老师刚找我，让你抽时间去办公室找她。”
江筱：“……”
她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关心她。
丁老师叫丁渺，是个刚毕业几年的年轻女老师，教语文，是他们班的副班，平时许译文不在，她就负责一班同学的日常事务。
因为比高中生大不了几岁，再加上年轻漂亮，幽默风趣，平易近人，同学们都很喜欢她，背地里也都亲切地喊她“丁姐”“喵喵”。
也就苏迟，还正儿八经地叫人家“丁老师”。
江筱找到语文组办公室，敲了敲门。
丁渺坐在靠门的位置，抬头看到她，笑了笑说：“进。”
然后起身拉了把凳子过来：“坐。”
江筱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坐了下来。
丁渺笑着说：“江筱，你是刚转到一中来的对吧？”
江筱闻言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嗯。”
丁渺打开电脑的一个excel表，“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但还没有往班里发，我希望你能通过这次考试总结一下自己的薄弱点。”
江筱看了眼自己的成绩，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江筱，451分，班次50，校次132。
这什么概念？
在一班，基本班次等于校次是常规操作。
而校次132，去掉其中的其他组合考生，相当于就是把江筱放到二班，也是稳稳的垫底。
想到这，江筱就难受了。
丁渺安慰道：“是这样的，一中的教学进度比其他学校要快很多，你刚转过来，一下子不适应也很正常。你这次的成绩反映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偏科。语文有一百二十多分，能排全校前几名，但是数理化生这四门理科太差了，尤其是物理，竟然只有40分。你现在坐在苏迟的旁边，他物理满分，剩下几门理科也都接近满分，你可以让他多教教你，而他的语文又没有你好，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正好可以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丁渺耐心地说了很多，江筱好像只听进去了几个字。
苏迟物理满分……
物理满分……
满分……
她再一次被确确实实地震撼到了。
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能这么大？！
丁渺接着说：“但是如果你实在跟不上进度，我们也可以考虑给你调个班，你看你需要吗？”
这是要赶她走吗？
她江筱行走江湖十七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江筱不想认命，她摇摇头婉拒：“不用了老师，我会努力的。”
“那行，老师相信你。”丁渺拍拍她，“那没什么事了，回去学习吧。”
从办公室出来，江筱垂头丧气地走在回班的路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几个数字。
班次50，校次132……
总分451分……
物理40分……
在转来海川一中之前，江筱其实做过心理准备。
她想过自己来到这儿，排名可能会退很多，但没想到会退这么狠。
一个云城普高的全校前十，放到海川一中一班，竟然成了断层倒数第一。
学生时代，学生最在乎的就是成绩那三位数，江筱也不例外。受了这么大打击，她顿时感觉一天的好心情都泡汤了。
回到班里，成绩已经发到黑板大屏幕上了，乌泱泱一群人围在那边看边讨论。
季帆拉着李思芮大喊道：“看见没，哥物理满分，什么水平？牛顿转世！”
李思芮毫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坐你后面那位不仅物理满分，化学也满分，人家都没你这么张狂。”
“什么意思阿三，不要光盯着人家苏神看，你哥我也很优秀的OK？！”
外界喧闹嘈杂，江筱置若罔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有些发呆。
李思芮回来看到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提成绩的事：“筱筱，陪我上厕所去。”
学生时代，女厕所向来是流言和绯闻高发地。里面没监控没人管，隔着隔间也没人知道谁是谁，好像每个人都能进来畅所欲言地扯两句八卦吃吃瓜。
平时最喜欢吃瓜的江筱，今天没想到吃瓜吃自己头上了。
她正呆在隔间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
“哎，你知不知道一班来了个新转来的女生？”
“知道啊，不是叫江筱吗。”
“她刚转来那两天，我们班男生都被她迷疯了，成天说是什么美女学霸，才华与颜值并存，结果呢，你猜她摸底考试考多少？”
“多少？”
“他妈的132名，笑死我了，别说在一班，来我们班都是垫底。”
“真是笑死了，考这两分装什么装啊。”
“你说她这水平是怎么进一班的？”
“谁知道啊，关系户呗。”
女生毫不掩饰地低声嘲笑，嫉妒心之下的语言变得无比刻薄犀利。
然后她们毫不心虚地抽身而去，仿佛厕所是法外之地，每个人都可以进来随便吐两口唾沫，然后一身轻松扬长而去。
隔间里的江筱听到这些话后，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觉得愤怒，也没有多难受，只是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动气的感觉。
她颤抖着手打开门锁，从隔间里走出来。
李思芮也赶紧跟了出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江筱没有哭，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悲伤神情，只是微微抿着嘴，站在那不说话，像在发呆。
就这幅样子，无声胜有声，让李思芮更加心碎了。
李思芮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心疼地抱着好闺蜜：“筱筱，刚才那人是我高一同学，叫杨润，平时嘴特别碎，没少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筱怔愣了两秒，然后回过神，回抱了下李思芮：“没事的思思，我不在意。”
从小到大，江筱听过别人对自己最多的夸奖，就是漂亮。
她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优点，每当穿着漂亮衣服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美得养眼。
但因为漂亮，她也偶尔会蒙受本不应受到的委屈。
比如嫉妒她的女生会在背后议论她，说她装，做作；比如有些说话没分寸的男生会拿她开黄腔，让她厌恶得无法言说。
刚受到这种委屈时，她也会难受好几天，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有时，她这么安慰自己：上天有眼，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她拥有了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家世和长相，自然也会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但再遇到这种事，她还是会感到难过。
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