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能记事的时候,父母已经离婚了,他从小跟着父亲在江明生活。

    苏父是江明一家建筑承包公司的董事长,平日里虽然日理万机,但一有时间,就会回家陪苏迟玩耍,带他徒步。

    在他幼小的心智尚未成熟的时候,徒步时的欢声笑语、消防车呼啸而过的壮观、牛肉面的腾腾热气,渐渐与父亲的形象交织在一起,成为了父亲的独特象征。

    但是大多数时间,苏迟的童年却又是孤独的。

    也许是缺少母爱,他自幼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当别的孩子宛如一群欢快的小鸟在楼下嬉笑玩闹、你追我赶时,他却常常独自闷在家中,对着某个角落发呆,小小的身影显得那样孤单落寞。

    苏父怕他闷出病来,给他养了只猫作伴。

    兴许是当时苏迟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孤单,于是给猫取名为“晓晓”,意喻像太阳的光一样,明媚又温暖。

    后来,苏父又送他去学了钢琴,想着给他培养点兴趣爱好。

    没成想,这个沉闷话少的男孩,在摸到那黑白琴键的第一下,就表露出了对钢琴极大的天赋与热爱。钢琴老师不止一次对苏父说过:“这孩子千万不能耽误,他天生就是为钢琴而生的!”

    苏父一听,立刻加大了对苏迟在钢琴上的培养力度,而苏迟自己也很争气,没学几年就拿下专业十级,从此参加大大小小的钢琴赛事,获奖无数。

    苏迟童年时对钢琴的喜爱,说是“痴迷”毫不为过。

    在他孤独的日子里,晓晓和钢琴给了他为数不多的陪伴和快乐,黑白相间的琴键、跌宕起伏的琴声、以及晓晓每次听他弹琴时慵懒的神态,一同汇聚成了他对童年的回忆。

    那个时候,钢琴基本成了父子俩每次会面的必聊话题。

    苏父每每下班回来,便会说出几个想听的曲子,苏迟就坐在钢琴前,信手拈来地演奏起来。

    一曲弹毕,苏父会走上前,摸摸他的头,表扬道:“我儿子真棒。”

    在他的心里,钢琴和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划上了连接号。

    后来有段时间,苏迟正在准备钢琴界含金量最高的比赛,也就是陈欣绮所说的“肖赛”,那个时候,他没日没夜地练琴,每天弹琴十七八个小时都是常态,却从未抱怨,一直享受其中。

    早在儿时,苏迟就展露出了对一样东西,惊人的定力和专注力。

    苏父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有次周末,他怕儿子练琴太累,就把他带出来散步,顺便也散心。

    父子俩没有依靠交通工具,一路徒步,最后在江边停下了脚步。

    那时,苏迟先是看到了一辆辆快马加鞭工作着的起重机,然后是横跨江面的一道长桥,即使还未竣工,但依稀能窥见日后车水马龙的宏伟与壮观。

    苏父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眼睑,却难遮眼底的笑意,他笑着问:“小迟,看到那座桥了吗?”

    苏迟点头:“看见了。”

    苏父身形笔挺,意气风发:“江明第一跨江大桥,那是爸爸建的桥!”

    苏迟瞬间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和崇拜:“真的吗爸爸?”

    在儿时的他看来,爸爸一个人,能建起那么宏伟的大桥,那是何等的厉害。

    “当然,”苏父摸摸他的头,“小迟,你有梦想吗?”

    苏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我的梦想,是在几个月后的肖赛,取得中国组第一名的成绩。”

    “嗯,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梦想。”

    苏父赞许地点点头,“爸爸的梦想,是落成你眼前的这座跨江大桥。”

    苏迟突然间有点沮丧:“那……爸爸,你的梦想,好像比我的梦想,要厉害很多耶。”

    “说什么呢?”

    苏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爸爸的建成大桥是梦想,你的钢琴比赛也是梦想。小迟,你记住,每个人的梦想都是伟大的,梦想从无高低贵贱之分!”

    儿时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经父亲这么一说,苏迟瞬间感觉,自己也背上了一层荣光万丈的使命。

    父子俩站在江边静立半晌,良久后,苏父再度开口:“小迟,要不要跟爸爸比个赛?”

    苏迟好奇:“比什么?”

    “就比你的梦想和爸爸的梦想,谁的能够实现。”

    苏迟思考一番,摇摇头:“那我不比了。”

    “为什么?”

    他认真地说:“因为我希望,我和爸爸的梦想,都能实现。”

    苏父怔愣须臾,随即哈哈一笑:“好,好啊。”

    他盛情难抑,平日儒雅沉稳的男人,在这一刻激动得像个少年人。他对着波光粼粼的宽阔江面,扬声喊道:“那就祝我,和小迟的梦想,都能实现!”

    那一刻,苏迟的眼中,满是父亲的背影。

    迎光而立,黑色大衣被风吹得飒飒扬起,浑身布满金辉,无比高大,无比伟岸。

    从那天起,苏迟第一次对“梦想”二字,有了独特的认知,他认为钢琴就是他的梦想,他要为此,附注自己全部的努力。

    于是,他练琴练得更加拼命了。

    比赛的一个月前,苏父又一次带苏迟来到那个江边。

    上次见还未竣工的跨江大桥如今已经变得雄伟壮观,一道长桥连通南北,横跨大江之上,如同长虹卧波,气势万分恢弘。

    苏父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无比自豪地说:“跨江大桥,已经正式通车了。”

    苏迟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缓不过神,惊叹道:“爸爸,你可真厉害。”

    “爸爸的梦想算是完成了,”苏父弯下腰,看着儿子的小脸,笑道,“小迟,你的梦想,可要加油啊。”

    苏迟想了想:“那……爸爸,一个月后,你能来看我的比赛吗?”

    “放心吧,”苏父摸了下儿子的头,答应道,“你只管专心比赛,无论多忙,爸爸都会去看的。”

    “好!”苏迟重重地点了下头,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苏父跟儿子拉着钩,配合道,“谁变谁就是小狗狗。”

    一个月后的肖赛中国组决赛,苏迟全程心无旁骛,仿佛与琴融为一体,悠扬激荡的琴声在他耳边汇聚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最后一个琴音落下,苏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温柔的笑脸。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衰,谢幕过后,身材瘦小的男孩伸长了脖子看向观众席,却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

    比赛的结果没有悬念,12岁的苏迟,凭借着精湛高超的技艺横扫了各路选手,一举夺魁,拿下那年肖赛中国组第一名的成绩,并且背负起代表中国远赴波兰比赛的使命。

    赛后,苏迟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金色的奖杯,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话要对父亲说,其中最想说的就是:爸爸,我们的梦想都实现了!

    却没想到,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在走到小区门口的那一刻,彻底化作了泡影。

    小区门口人群拥挤,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红蓝交替的灯光成了世界上仅存的塑料。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苏迟的视野中,父亲被两名警员一左一右押解着,手腕上银色的手铐在暖阳的照射下却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往日高大伟岸的身影在此刻弯了下去,漆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灰白了大半。

    苏父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苏迟无意识地松了手,金色的奖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奖杯完好无损,可他的钢琴梦想,却碎了一地。

    后来的一段时间,苏迟被带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又签了很多字,可他全程浑浑噩噩,根本说不上来具体经历了什么。

    那时在他脑子里反复浮现的,是新闻中跨江大桥轰然坍塌的场景,是无数辆车接连追尾冲入江面的画面,是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的悲切哭声,是大批民众高举着的声讨父亲的旗帜……

    而那个时候,他正坐在光芒万丈的聚光灯下,弹奏着这世上最动听的琴声。

    后来,苏迟得知,父亲因为将国家拨的钱另作他用,导致跨江大桥施工偷工减料,试通车监管不严,也进而导致了跨江大桥在正式通车后轰然坍塌。

    也就在那时,苏父因“挪用公款罪”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这也就意味着,他这辈子与父亲接下来的见面,都只能隔着冰冷的铁窗。

    父亲和钢琴的连接号并未断裂,父亲沦为了阶下囚,他曾经满心热爱的钢琴梦想也随着那一辆辆汽车坠入了黑暗无光的江底。

    苏父出事后,苏迟的抚养权被判给了母亲林映岚,在一个天色暗沉的下午,他被林映岚带去了云城。

    那天,他离开了江明,这个他生活了12年,承载了他无数美好回忆的城市,而他那可笑的钢琴梦想,也被他永久留在了江明。

    之后,他没有再碰过一次钢琴。

    而他养了好几年的宠物“晓晓”,也因为林映岚不喜欢猫狗的缘故,被送到了别的人家。

    13岁那一年,苏迟转到了云城的一所公立学校读初一。因为父亲的事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变得一蹶不振,而眼睛里,之前钢琴和晓晓一起点燃的那点亮光,也在那段时间里彻底淬灭了。

    那时的他,晚上根本睡不着觉,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跨江大桥坍塌时,那堪比人间炼狱的画面。

    因此,他白天在学校,总是浑浑噩噩,经常趴在桌子上一睡就是一整天,而他一个转校生,老师根本没去管他。他逐渐成为了班级里透明的边缘人物。

    14岁那年,苏迟的身体到了发育期,个子如抽条拔节般窜高,原先稚嫩的小脸也逐渐长开,变得清隽又俊朗。

    从这时候开始,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了苏迟。甚至于有个女生,直接每天堵在苏迟班门口等他,又是送零食又是说情话,主动得很。

    而苏迟那时拒绝女生的方式,也远没有现在那么礼貌,往往都是垂着眼皮直接无视,然后接着回到座位上睡觉。

    而他也因此,招致了一段很长时间的霸凌。

    苏迟的班里有个叫陆彦的男生,是个出了名的混子,拉帮结派了一群兄弟,常常因为寻衅滋事辱骂老师被叫到教导处。而他那时正在追求一个女生,正是天天死缠烂打苏迟的那位。

    那女孩对他爱答不理,对苏迟倒是上赶着倒贴,陆彦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并且把这全都归咎于苏迟的头上。

    嫉恨的情绪一旦滋生,就如同星星之火点燃引线,霎时间就引发山洪海啸、漫山燎原。

    陆彦开始处处找苏迟麻烦,但奈何对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每次不吱声也不告状,好像他是个无关痛痒的苍蝇。

    相比之下,陆彦其实更希望苏迟能堂堂正正地跟他打一架,而他这种无视的态度,反而让陆彦无比恼火。

    怀着报复的心理,陆彦找到了苏迟原先初中的贴吧,去调查苏迟转学的真相。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他发现,苏迟的父亲,竟然是“江明跨江大桥坍塌案”的主犯苏靖远。

    那一刻,陆彦的眼中泛起了几分阴冷的笑。

    次日,苏迟上楼梯上到一半时,陆彦和几个男生突然出现,故意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早已习惯,想绕开道走,却又被人挡住。

    苏迟眉头一蹙:“有事吗?”

    陆彦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照片,举到苏迟面前,逼问道:“认识吗?”

    苏迟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父亲被警察押上警车的画面。

    他神色顿时一冷,伸手要抢照片:“给我。”

    陆彦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直接把他整个人踹得骨碌碌滚下楼梯,旁边的女同学纷纷失声尖叫。

    苏迟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面露痛苦,挣扎着久久不能站起。

    而过路的同学,眼见是陆彦,无一人敢上前搀扶,纷纷站在旁边围观议论。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彦居高临下,趾高气扬地审判道:“你们都听好了,苏迟,是苏靖远的儿子!苏靖远你们都知道吧?江明的跨江大桥就是他弄塌的!他们苏家,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

    陆彦一番话,如同钠块扔进了水池里,掀起了全场哗然。

    当年苏父那件事,闹得那是全国皆知,光周围围观的同学里,就有不少曾在网上声讨过苏父,甚至直接控诉他是“杀人犯”。

    却没想到,那“杀人犯”的儿子,此刻就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享受着一样的教育资源。

    于是,周围有些原本对苏迟还抱有同情的眼神,瞬间转化为了冷漠和憎恶。

    苏迟缓缓站起身来,嘴里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陆彦走上前来,把照片狠狠拍在他的脸上,冷笑道:“以后在学校,记得低着头做人,杀人犯的儿子!”

    苏迟没有还手,甚至没有回应,父亲的照片从他的脸上飘落到地上,他艰难地弯下腰去捡。

    可照片还未触碰到,就被陆彦一脚踩上,紧接着阔步而去。

    人群却在原地逗留了许久,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天啊,苏迟是杀人犯的儿子。”

    “他爸就是前两年挪用公款致跨江大桥坍塌的苏靖远?太魔幻了!”

    “怪不得他天天都不说话。”

    ……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迟在学校里完全沦为了一个“过街老鼠”,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欺负苏迟的队伍中去。

    男生们时常给他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殴打;女生们就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议论他,诋毁他……而那个时候,他的名字更是由“苏迟”直接变为了“杀人犯的儿子”。

    学生时代的霸凌不讲道理,不谈分寸,任何一点不称心不如意,都可能会成为少年们恶意的发泄口。

    苏迟面对这些欺凌,更是从未还手还口,甚至连一个状也没告过;而他的母亲林映岚也从未在学校露过面,因此学校对于这些霸凌的态度,基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跨江大桥坍塌时的炼狱场景时常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天真地以为,这样惩罚自己,就能缓解一点内心的痛苦,就能赎下一点父亲的罪过。

    因此,他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自甘堕落,又自愿沉沦。

    而陆彦一帮人一看他是个软骨头的主儿,更加没了顾忌,霸凌来得愈发变本加厉。

    有次他们班的班费丢了,陆彦当即一口咬定就是苏迟偷的,嘴里喊着:“你爸杀人犯,你小偷,你们父子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看苏迟一声不吭,陆彦顿时火起,抄起一本字典就朝他砸了过去,少年的额头被坚硬的书封磕得流出了血,可他浑然未觉,垂着眸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天放学后下起了雨,苏迟撑着伞走在路上,突然被陆彦一伙人拦了下来,陆彦颐指气使道:“你个杀人犯的儿子,赶紧把偷的班费交出来!”

    苏迟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根本没听见。

    “装聋作哑,我CNM的!”

    陆彦狠狠骂道,随即冲了上去。

    一道势大力沉的冲击砸在脸上,苏迟直直地摔倒在地。头晕目眩了三秒过后

    然后几个男生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拖进了附近一条鲜有人经的巷子里,劈头盖脸一顿殴打。

    苏迟抱着头,不还手也不说话,哪怕最后被打得头破血流、满身是伤,也沉默着一声不吭。

    他本打算,像往常一样,继续不声不响地挨过这顿打。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不作挣扎,任由自己下沉到黑暗无光的海底,窒息而亡。

    却没想到,挨打挨到一半,少女的身影倏然冲进雨幕之中。

    那双浅棕色的漂亮眼睛,在他心里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他人生中最黑暗消沉的日子里,是她实际行动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仍存善意,他并不是人人欺凌的行尸走肉,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护他,她也会努力而勇敢地护他周全。

    哪怕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助,哪怕只有几分钟的一面之缘,哪怕连也没有说上两句……

    可那足够了。

    少女撑伞跑出巷子的那一刻,苏迟整个人浮上了海面。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有了追求,有了盼头,也有了光。

    次日,陆彦又来找他麻烦,只不过这一次,他还手了。

    那天早自习,陆彦走到苏迟面前,笑得意味不明:“哎,小偷,昨晚那小美女谁啊?”

    有好事者起哄道:“陆哥,什么小美女?”

    “哟,你们是不知道哈,昨晚我揍他的时候,隔壁学校有个小美女比他还着急,上来就跟我喊,”陆彦吊儿郎当地笑了下,然后掐着鼻子声情并茂地模仿着女生的声音,“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打人,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他一边模仿,男生们就一边哄笑,陆彦模仿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因为他看到,苏迟正抬眸盯着他看,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团垃圾。

    陆彦心里没由来地一怔。

    以往他欺负苏迟的时候,对方可是连头都不敢抬,今天倒好,不仅敢抬头了,还敢瞪他了。

    他当即怒火上涌,伸手使劲捏住苏迟的下巴,恶狠狠地捏住苏迟的下巴:“你他妈瞪你MB呢!”

    “我给你个忠告,”苏迟声音冷得像冰,“把手放开。”

    全班同学这下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已经忘了上一次听到苏迟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陆彦气笑了:“怎么,你还想打我?来你打我一个试试,我就不放开……”

    还未等他说话,苏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反拧过去,紧接着起身重重一脚把他踹得倒飞了出去,撞倒了一大片桌椅。

    全班同学的尖叫惊呼声中,苏迟大步上前,抡起椅子朝他头上身上一顿猛砸,陆彦被打得毫无还手的余地,连连求饶。

    按理说学生时代的打架,总会有几个男生上去拉架,但那次打架,全班却无一人敢拉。

    直到地上的陆彦没了动静,苏迟才扔下椅子,回身扫视一圈蠢蠢欲动要上来拉架的男生们,把他们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苏迟迈步要走,人群忙不迭让开一条道,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此时的教室,气氛寂静得落针可闻。

    苏迟走回到自己的桌椅前,再度迎上一双双看向他的视线,冷然开口。

    “你们记住,我爸不是杀人犯。”他停顿了下,冷笑一声,“我才是。”

    全班同学齐齐打了个寒颤,苏迟的话就像一道冰冷的电流,划过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从苏迟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和愤怒,那是一种长期压抑后的爆发。

    那天过后,陆彦转学走了,全校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或者议论苏迟。

    他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开始沉心静气,没日没夜地学习,努力恶补前两年落下的知识。

    他的成绩就像火箭一样,一点点从吊车尾攀升到名列前茅。最后中考的时候,苏迟成为了他们学校的第一名,让所有曾经轻视他的人都刮目相看。

    后来,林映岚因为工作变故,把他带到海川去读高中。

    在海川一中里,苏迟完全展现出了他超强的学习能力,变得越来越优秀。他的成绩常年稳居全校断层第一,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类学科竞赛,并且每次都能夺得辉煌的荣誉,他依旧沉默寡言,但他渐渐成了同学们口中,不折不扣,也不容忽视的学神。

    可是无人知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如果能够再见到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可以干干净净,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然后告诉她,是她拯救了自己,是她让自己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义。

    执念听见回响,是在升入高二前的暑假。

    夏日的夜晚,路灯的灯光投射进雨幕,拉出一片昏黄,一如三年前在那混乱巷子的匆匆一见。

    十七岁的少女打着伞,踩着泥泞的地面,穿过雨幕,毫无征兆又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他的世界。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好久不见。

    ——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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