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嬿卿在八角亭外整整站了半个时辰,这才听到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

    她回身去看,看到几个皂衣衙役跟在自己的护卫身后匆匆过来。

    “小人见过王妃娘娘。”领头的衙役上前给宗嬿卿行礼。

    “大人不必多礼。小女子还未入皇家玉牒,还不算真正的摄政王妃,大人就称小女子为宗二便可。”

    宗嬿卿丝毫不敢托大。

    不说宗家在外表现得家风正派,就是没宗家人的耳提面命,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若是没有先帝的赐婚,不要说现在的摄政王妃轮不到她,就是往日的言王妃也轮不到她。宗家的家世根本不配与亲王联姻,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这衙役对宗嬿卿的谦和感到惊讶。

    不愧是宗家女,比其他世家女要端庄温和得多,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势都没有。

    “那小人就斗胆称一声宗二姑娘。小人姓崔,崔志,是府尹衙门的捕快。如果宗二姑娘有事要交待,就吩咐小人便好。”

    宗嬿卿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然,相貌周正也带着一股严肃,便放心一些。“崔大人先带人封锁现场验尸吧,一会我再与大人说案件。”

    崔志见此点点头,冲着自己手下人一招手,几个衙役便将整个八角亭包围起来,一个仵作打扮的男子入了八角亭开始查看尸体。

    整个八角亭修建在一个死角里,宗嬿卿已经把唯一的路堵死,如果凶手还在现场,那他肯定逃脱不了。但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凶手冒头,宗嬿卿猜测着凶手早跑了。

    崔志没立刻请宗嬿卿到府衙录口供,反倒是请园子里的管事寻个地方给宗嬿卿录口供。

    瞧着那崔志和园子管事交头接耳,不时往她这瞟一眼,宗嬿卿心里有些犯嘀咕,但是面色并没表现出来什么。

    “宗二姑娘,事出有因,还请多多谅解。”崔志向宗嬿卿行礼。

    宗嬿卿抖抖肩,低声笑了笑。“崔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说了,我只是宗家二姑娘宗嬿卿,名字还没入皇家玉牒就不是真正的摄政王妃,做不了狐假虎威的事。”

    崔志抬起头正好对上那波光潋滟的眉目,不自禁愣神。可是片刻功夫,他意识到自己的冒犯,立刻低下头。

    “那好,宗二姑娘,小人问,你且回答就是。”

    “好。”宗嬿卿直了直腰板,正襟危坐。

    “宗二姑娘是何时发现尸体的?”

    “大约不到一个时辰前,我在园中走累了,远远看到一个亭子,就往亭子那去了。走到亭子边看到了尸体。我立刻让人去报官,并让我的护卫守住了路,原地等候官差的到来。期间,我和我的仆人没有离开,也没动周围任何东西,只是原地站着,没有破坏现场。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相互作证。”

    宗嬿卿口齿清晰,不仅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也把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崔志情不自禁又扫了她一眼。

    一般的世家贵女若是遇到了这种事,不是乱不择路逃走,恐怕就是立刻叫来家人撑腰的。可是这位准摄政王妃却临危不乱,处乱不惊,真让人刮目相看。

    “那小人可斗胆一问,宗二姑娘为何来奉仙园?”

    瞧瞧,还是把她当做嫌疑人了。

    宗嬿卿心里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

    人之常情,她也是理解。

    “崔大人,实不相瞒,小女子来奉仙园的原因不是什么好事。待小女子说完,还请诸位勿要外传。”宗嬿卿微微低下头,面上晕起点红,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宗二姑娘放心,我等听差办案,都守规矩的。”

    宗嬿卿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头的汗。

    她站在外面晒了一个时辰,虽说现在四月,日头不是那么晒,可她这具身体就是一个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这般苦,若不是靠毅力忍着,宗嬿卿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崔大人,实不相瞒,上月我一直噩梦连连,昼夜睡不安稳。我觉得有些晦气,就想找个道观拜拜。不过我这身份实在扎眼,尤其现在又是国丧期间,我只好悄悄来这奉仙园,想去园里的那座奉仙观去拜拜,顺便求个签,只当解个心疑。”

    理由倒是合理,但是真做梦假做梦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崔志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下。“宗二姑娘,这死者是户部左侍郎裴大人,您可认识?”说完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突然迸射出来,一时间让人无从躲避。

    被这目光震慑,宗嬿卿有一瞬迟愣,随即冷下脸,不似刚才的一团和气,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脸蛋配上那双冷艳的水眸,竟然生出几分冷艳妩媚的神情。

    “我不知是他,更不认识他。我一向待在家中,甚少出门,莫说认识这裴大人,就是听都没听过。崔大人这番询问是何意?难道以为是我杀的人?”

    崔志不动声色别过头。“宗二姑娘,实不相瞒,这裴大人前几日与令尊有过几句口角,而且仵作验尸初步结论死者是一女子。”

    衣袖下的手一紧。

    “凶手是女子?我的身上有血吗?我的丫鬟身上有血吗?崔大人!”

    宗嬿卿站前身,上前几步,水眸射出一道怒意。

    “我放着护卫不用,我亲自杀人?我前几日和家里姐妹起了争执,手腕砸在了栏杆上,至今连笔都握不住。请问大人,我宗嬿卿一介女流,又手上有伤,是何以杀得了一个成年健壮男子!”

    崔志被这一声声质问问得有些心虚,忍不住看向了房间的里侧。

    宗嬿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屏风的另一侧像是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狭长的美目渐渐眯了起来。

    宗嬿卿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之处,就迈着大步往里间去了。

    崔志心头一凛,但也不敢拦着,立刻招呼人悄悄退下。

    转过屏风,宗嬿卿见到一个男子穿着一件深沉的青衣,看似朴素,可是服饰细节却彰显尊贵。

    此时他端坐在书案后,提笔在作画,眉宇间淡淡的神情无法隐匿那待发的气势。

    “小女子宗嬿卿,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宗嬿卿向他微微福身。

    作画的男子挑眉搭了一眼她,继续心无旁骛作画。“林知。”

    林知!

    宗嬿卿努力绷住脸,压住内心的小雀跃。

    这可是男主啊!

    她差一点就没绷住!

    知道了眼前这人是男主,宗嬿卿忍不住细细打量着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相术上说这是有数的富贵相。

    再瞧那眉眼,真真切切的风流美目,宛如狐狸精现世!

    唯有一点不好,整个人有些过于严肃了!

    就是刚刚那一眼,就仿佛秋叶如刃一般,又凉又狠却很轻巧地在心头划了一刀。

    是个美丽的狠人啊!

    但是,她的观念是颜值就是正义!她愿意把人当屏保,没事舔屏玩!

    “见过林先生。”宗嬿卿规规矩矩又是一礼。

    大佬得捧着!

    林知继续作画,丝毫没在意宗嬿卿的举动,似乎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那种从容不迫不是装出来的,而且多年的上位者自然而然养出来的气质。

    这是一个破案小吏该有的模样?

    显然不是呀!

    宗嬿卿犯起了狐疑。

    眼前这个人既沉着冷静,又带着杀伐果断的狠劲,眉眼又泛着一股对周遭的冷漠。

    虽说书中的男主林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绝对不是眼前的男人。

    宗嬿卿等着眼前的男子开口说话,可对方却一声不吭,就不为外物所动,专心作画。

    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来,斑驳的暖光漫在男子身上,眼前就如一幅泼墨画卷。而她就是远远观画的人,不敢摸,更融不进那画里,显得格格不入。

    宗嬿卿越看越觉得奇怪。

    良久,画做完了,林知这才抬起头看宗嬿卿,语调淡淡。

    “宗二姑娘坐吧。”

    “不必了。先生既然不愿意以真名示人,想必是有难言之人。宗嬿卿就此告辞。先生若是想问关于案件的事,可以派人去宗家寻小女子。小女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协助官府破案,以证清白。”

    宗嬿卿转身迈步转过屏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步离开房间。

    幸亏这个林知一直在作画,才给她喘息的时间,让她醒悟。

    小说里的男主林知现在应该也就十几岁,怎么可能是一个成年人。

    不过她猜测眼前这个林知和小说里的那个男主林知还是存在点什么联系。

    崔志见宗嬿卿从房里出来,脸上并没什么不悦,不过也没什么喜悦。

    不,确切说他看不透宗嬿卿。

    这不该是她拥有的表情。

    宗嬿卿故作高深,绷着贵女的仪态带着落雨和飞雪以及护卫就离开了奉仙园,回了宗家。

    一进宗家的内院,宗嬿卿先去了慈恩堂拜见宗老夫人。

    “吓着没?”宗老夫人招她到跟前,瞧了几眼,慈爱地点点头。“瞧着都还好。”

    “祖母放心,孙女没事。孙女是从阴间走一遭的人了,这点小事吓不了孙女。”宗嬿卿神闲气定地坐在宗老夫人身边,冲对面的宗薇鬼魅一笑。

    宗薇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动作优雅娴静,一副大家闺范的模样

    。她冷不丁一抬头就看到了宗嬿卿的笑容,心头一跳,想着自己这些天遇到的怪事,不由得后背又是冒了冷汗。

    尤其在花园角落里,她差点被那阴冷的东西勒死,又一丁点伤痕没有。那东西总说水里冷,让她立刻想到她把宗嬿卿从阁楼推到楼下湖里的事。

    她现在看到宗嬿卿都遍体生寒。

    “休得胡言乱语!”宗老夫人冷着脸嗔了一眼宗嬿卿。

    宗嬿卿嬉笑着靠在宗老夫人手臂上。“祖母,明年这个时候孙女估计就会嫁人了,您就可这一年纵容一下孙女吧。”

    “既然知道要嫁人了,更不能纵着你胡来。将来你要做……”

    “要做摄政王妃的,言行举止要大方得体,要摆出王妃的端庄贵气,不能有失摄政王的颜面,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宗家的女儿。”

    宗嬿卿绷着脸学着宗老夫人的神态,一板一眼,真是有模有样。

    “祖母,您说的孙女都背下来了。在外面肯定会记得的,在家里您就放过孙女吧。好不好,祖母。”

    宗嬿卿扑在宗老夫人怀里可劲撒娇,宗老夫人气恼却又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旁的宗薇看到此景却眸色黯淡。

    宗家规矩森严,她就不敢在宗老夫人面前像宗嬿卿这般撒娇。

    她若是失了仪态,可没人能帮她说一句好话。

    要说宗家的规矩,也就只有二房这样,长房轻松的很。

    谁让二房的家长是她的祖父,又是帝师呢!

    帝师家里都没规矩,那又何来配当帝师!

    可是她的祖父宗舜承,人虽健在却看破红尘出家修行了。

    现在二房的两子一女,带着他们的孩子守着那些破规矩,苦不堪言。

    现如今宗嬿卿仗着摄政王妃的身份可以不守规矩,还被人捧着,宗薇难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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