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榕庭和悠然早已猜出了七八分,只是没有说出口。

    沉清瑶看着南宫樱身上大块的烧伤,担心不已,又想到沉重和沉垣,更是忧心忡忡,几乎听不见周围在说什么。

    南宫樱礼貌地说道:“三界相似之人确实不在少数,倒是有幸与姑娘的朋友相似。”

    “也不能说是朋友……我们认识人家,人家并不认识我们。只是听小戎那丫头天天念着,就好像很熟悉似的。但是其实,我和悠然都没有跟他说过话。是吧,悠然?”

    悠然笑得有些尴尬,说道:“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了。今日真是太险了,多谢大人相救!”

    “对,刚才在那火中,真是吓死我了!幸亏你和清瑶姑娘舍命相救,如此大恩,嫜敏铭记!”她说完,又悄悄在悠然耳边轻声嘀咕道:“你看他是不是和那位樱公子有几分相似?”

    悠然掐了掐嫜敏的胳膊,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不知道啊……我还没有近距离见过那位樱公子呢!你别说小戎了,肃然还在这里呢!”

    “二位客气了。”南宫樱笑着说道。

    嫜敏一转眼,肃然正警惕地看着南宫樱。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我这脑子!我就说悠然看起来怎么怪怪的,竟忘了肃然也在这里。怎么能在肃然面前提起樱公子呢?

    疏忽、实在是疏忽!

    榕庭刚刚被南宫樱从烈火中救起来,心中自是十分感激,此刻又听见自己妹妹的八卦,不由地也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看着倒也一表人才,是个正经人……

    他的目光移到沉清瑶和南宫樱相互靠着的肩膀上,又移到沉清瑶手里抱着的孩子身上……这还真是,真是像极了……一家三口。

    榕庭摇摇头,不行不行,小丫头死心吧……

    魂瓶刚落到榕庭家的院中,小龙魂就追了上来。

    “我们听说坵下大战,都担心死了!”小龙魂喊道。

    “那怎么不早点来救我?”鬼九站在魂瓶上叉着腰。

    “这不是刚去就打听到你来了这里吗?”

    “哼!回回都是危险解除了才找到我!”鬼九说着踩了一下脚。

    “我飞得没你快嘛,消息也来得慢一些。”

    “行吧,原谅你们了。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什么我回去?你得跟我回去。小六有重要的事找你。”

    鬼九狐疑地看着小龙魂,“又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你这次去坵下,就没有发现什么新的问题?”

    鬼九想了想,这还真有。

    有是有,但是也不能回去。

    他摇摇头,说道:“没有。”

    小龙魂俯身,“嗯?”

    没有?这可怎么骗回去?

    鬼九以为自己被识破了,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可以与你回去看看他。”鬼九仰头说道,“你欠我一次。”

    “行,欠你一次。”

    鬼九坐在魂瓶上,“小阿瑶,我先回去啦!记得来找我玩!”

    “好!”

    众人朝着鬼九挥挥手,转身进屋。

    白临风和陈若秋外出处理族中事务去了,一切都由榕庭来安排。

    榕庭让肃然带着悠然先回去休息;将邱环安排在客房中,叫来青丘的老医生为她诊治;小婴儿也被放在邱环的房中,叫来一个妈子照料。

    他忙完这一切,才有空去看看小戎如何了。

    榕庭带着南宫樱和沉清瑶绕过堂屋,穿过一个庭院,又经过一个小门,来到后院。

    院中种满了各种药草,西边的屋子就是小戎的专属药房。

    小戎站在屋檐下的药桌前,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额头渗着汗珠,专心致志地调配着解药。

    桌上摆着各种药粉和药剂,一本已经有些破损的医书摊开放在旁边,一条被取了蛇清的白蛇晕在上面。

    在她忙碌的身影背后,沉垣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不发一语。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院子里有人进来了。

    “阿……”嫜敏正要开口叫她,却被榕庭一把捂住。

    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先不要打扰她。

    嫜敏点点头乖乖闭嘴,她看见小戎这样子,有些心疼,可恨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

    榕庭看着妹妹也是心疼,她这样子一看就是回来片刻也没有休息过,自己的身上也还有伤,勉力支撑着。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她可以。

    沉清瑶站在二人身后,她看着靠在墙边的沉垣,心中五味杂陈。

    屋子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沉重叔父了。院子里的荧光照在沉重的身上,照在沉垣盈满泪水的眼眶里。

    沉清瑶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囚禁她十二年的是他,如今舍命相救的,也是他,甚至他父亲的性命也因此岌岌可危。

    就算他曾经算不上一个好哥哥和好弟弟,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儿子。此刻的他,一定惶恐极了。

    沉清瑶想叫他一声,却张不开嘴,又怕吓着他,又怕吓着小戎。

    沉垣一抬头,便对上沉清瑶的眼睛。

    他不发一语,在眼眶中盛了一下午的泪“唰”地落下来。沉清瑶的眼里也滚下热泪,她捂着嘴,转头便朝院外跑去。

    南宫樱见状赶紧追过去。

    沉垣当即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喉间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沉清瑶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

    四周终于没有了人,也没有了光,她嚎啕大哭,如鬼泣神嚎。

    南宫樱缓缓走上前去,一点一点靠近,轻轻抱住她。

    “阿樱,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沉清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前,从前……小的时候,叔父对我也是很好的。从前,沉池哥哥和沉垣哥哥一样,都是那么,那么好的哥哥。我们明明一起玩地那么开心,为什么会发生二十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四叔和五叔会死,为什么沉垣哥哥要要和他们一起杀了沉池哥哥,为什么囚禁了我十二年,如今又为什么舍命来救我?”

    沉清瑶全身都在抽搐,她被自己的话呛地咳起来。

    南宫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缓过来,“或许……”

    “或许不是他对不对?”沉清瑶抓着南宫樱问道。

    “我是不相信是他的!我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他杀了哥哥呢?那是我们最爱的哥哥啊!可是他自己,他自己亲口跟我说的,你知道吗?阿樱!他就这样,就这样那抓着我的脖子,他亲口跟我说,就是他干的!那个神解之毒,就是他下的!他说他要当地界之森的神君,他说他恨!他还说他,是为了娶我?阿樱,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啊?”

    沉清瑶像是疯了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沉池死后的场景又出现在她眼前。

    南宫樱紧紧地抱着沉清瑶,温柔地说道:“阿瑶,你先冷静一些,冷静一些。或许真的有误会,我们这次回去就把事情查清楚好不好?你的这些为什么,我们一起弄清楚好不好?”

    沉清瑶目光呆滞地摇摇头,十二年的暗无天日历历在目,那些孤独、害怕、失望和恨又涌回来。

    “没有误会,早就没有误会了。他自己说的话,还能有什么误会呢?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也不愿面对。我不愿承认我们三人之间自小的感情都是假的,我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也承受不起他对我这样的好。

    “阿樱,是我的错,若不是因为我,二十年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我总是给别人带来劫难,我才是那个不详之人。”

    南宫樱似乎感到胸内一阵绞痛,他温和开口道:“阿瑶,你听我说,今天这件事,是因为坵下的人想要夺取神之心,所以把你当做人质。而沉家人的职责就是守卫地界之森和神之心,他们今天去,是履行职责。这件事根本不是因你而起,不能怪到你的头上,你们都是受害者,明白吗?”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我,他们便可以放弃掉。”

    “可是,如果今天在结界里的人换成是他们,你会放弃他们吗?”

    沉清瑶的目光依旧呆滞,她摇摇头,不会,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吗?不管沉垣对你是什么感情,我相信其中一定也有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你不要觉得接受了他对你的好,就变成了你对沉池大哥的背叛。其实二十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证据,说不定,还有别的真相呢?是不是?”

    “别的真相?”

    “对,别的真相。每个人,都会看到一个真相。既然现在沉池大哥回来了,咱们不妨再调查调查,去看看彼此眼中的真相。”

    沉清瑶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她嘴里喃喃道:“别人眼中的真相……”

    风吹动旁边的芦苇丛,吹起两人的发梢。

    南宫樱捧起她的脸,轻轻把她的眼泪擦干,语气轻和地说道:“是,别人眼里的真相。我们收拾收拾,去看看他们的伤,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好吗?”

    沉清瑶点点头。

    她跟着南宫樱往回走,突然开口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包扎呢……”

    她说完,心中又涌起一阵自责,蹲在地上“哇哇”地哭起来。

    南宫樱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那不知这位姑娘,能不能抽个空,帮我包扎一下?”

    沉清瑶抬起头,她看见南宫樱脸上挂着春天一般的笑容看着她,和煦又安稳。此刻他眼里的光恍若天上的星辰。

    不,比星辰更闪耀。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点点头道:“好。”

    两人回到院子里,沉清瑶跟榕庭要了些外伤的药,给南宫樱敷在伤口上。

    南宫樱半倚在床上,疼得满头汗珠,脖子上青筋暴起。

    沉清瑶低下头,眼睛被泪水挡住。

    她上药的手有些颤抖。

    地心之火烧伤的,怎能不疼呢?

    南宫樱托起她的脸,摇摇头道:“没事,平时都是不怕火的。今天灵力耗损太严重,稍微有一点没有护住。”

    沉清瑶擦擦脸上滚落的泪水,继续给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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