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商场里，宁又又拿起一件衣服在陆千越身上比划，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去试试这件。”
陆千越笑着接过，没多说什么，径直进了换衣间。再出来时，一身朴素的T恤已是变成了光鲜亮丽的大牌衬衫，衬得他宛如世家公子一般清贵。
服务员笑着过来称赞道：“小姐，您的眼光可真好，这件可是我们刚到货的限量版，跟您刚刚看中的那件是情侣衫呢。”
宁又又微微一笑，说：“那这两件包起来吧。”
服务员便微笑着转向陆千越道：“先生，那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呢？”
陆千越还没说话，宁又又却已经把自己的卡掏了出来，道：“刷我的。”
服务员却没第一时间接过来，毕竟这种时候，按惯例男生都会用自己的卡把女生的卡挡回去。谁料僵持了半分钟，陆千越却丝毫没有掏钱的意思，服务员只得讪讪地接过宁又又的卡，挽尊道：“二位感情真好。”陆千越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只是坦然地冲她笑了笑。
交往这两年多来，宁又又几乎一手包办了陆千越的衣食住行。大到陆千越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小到他食堂充的饭卡，全是宁又又出的钱，风言风语逐渐多了起来，但宁又又不甚在意。
第二天，两人穿着奢牌情侣衫一起去上公共课，课间的时候宁又又有事出去了一下，回来时却听到后排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
“陆千越这是在吃软饭吧？吃宁又又的，花宁又又的，还有没有点儿男人的样子。”
“抱上富婆金大腿之后，都不跟寝室的人一起玩了，哎，谁叫人家是个小白脸呢。”
这话可谓难听至极，这几个人还就坐在陆千越后面，宁又又几乎可以肯定，陆千越绝对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向来冷傲不爱搭理人的她也忍不住发作了，她走过去狠狠地瞪了那几个人一眼，拽起陆千越的手就往教室外走。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的隐蔽处，宁又又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他。在一开始给他花钱的时候，陆千越也拒绝过很多次，她还因此闹过脾气。后来为了怕她生气，他也只得接受了。
宁又又有些内疚，低下头抓住了陆千越的手指，呐呐道：“对不起，千越。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陆千越却不以为意的摇头笑了笑，道：“又又，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好。”
他清楚的知道，在他一步步的引诱和刻意的示弱下，宁又又已经对他投入了所有的情感。现在无论他要求什么，宁又又都会照做。
宁又又把头埋进他怀里，闷闷地说：“千越，毕业就结婚吧，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陆千越被她逗笑了，他捉住宁又又的手指，在唇边浅浅啄吻，调笑道：“没想到又又都已经想到结婚了，我的老婆本可都还没攒好呢，拿什么娶你？”
宁又又双颊浮现出一丝绯色，她把头靠在陆千越的胸膛上，小声嘟囔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嫁妆和彩礼我都自己出。”
陆千越怔住了，显然是没料到宁又又会这么说。他双眉紧蹙，脸上莫测的神色一闪而过。宁又又太傻了，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地捧出来给他，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下。他面露不忍，但瞬间的情绪过后，他又笑了起来，说：“傻又又，那这周末跟我一起去见父母好不好？”
宁又又惊喜的抬头，道：“真的吗？那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于是到了周末，穿着一身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的宁又又拎着要送给陆千越父母的礼物，惊讶地看着来接她的陆千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她疑惑道：“不是要去见你爸妈吗？你怎么还特意租了西装？”
陆千越忍俊不禁，笑着摸了摸宁又又的脑袋说：“傻又又，回去换条裙子吧，今天是要去参加我家的酒会。”
宁又又惊讶地看着陆千越身后的劳斯莱斯幻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酒会十分顺利，宁又又也终于知道，原来这个大家眼里的软饭小白脸是陆家从国外回来的小儿子。因为陆母生了场病，这才让他回国读大学。陆千越回国之后也是相当低调，从来没公布过自己的身份。
至此，原本大家眼里的心机穷小子傍上白富美千金的狗血故事，变成了王子公主的爱情童话。
可惜，此时沉浸在爱情中的宁又又完全没有料到，她这宛如童话一般的二十年生活，居然都是假的。
那个被宁父亲自认回来的宁颖才是真正的宁家大小姐，而她，只是一个被命运短暂眷顾的小丑罢了。
05
自那场中途落幕的落魄订婚礼之后，宁颖正式住进了宁家。宁父、宁母没让她把大小姐的房间让出来给宁颖，而是另外挑了一个更大的房间改为了宁颖的闺房。
宁颖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是个内向的女孩子。她的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及不上宁又又美丽。学历也一般，比不上宁又又就读的D大。但自从公开她才是宁大小姐之后，宁家每天门庭若市，都是来找宁颖的人。宁又又看着那些曾经围在自己身边、几近谄媚的人纷纷转而去讨好宁颖，不由得觉到了一丝滑稽。
这天，赵茜来找宁又又，看她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宁又又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像是想向赵茜证明自己很坚强。
赵茜忍不住安慰她：“又又，想哭你就哭吧，我的肩膀借你。”
宁又又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想哭，只是觉得心里很虚，像是飘在半空里一样。”
“你以后嫁到陆家就不必再理会这些事了。”赵茜劝慰道，“最近陆千越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宁又又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作为局外人，赵茜能明显感觉到，陆千越大概并不想娶一个宁家的养女。她一边在心里痛骂陆千越，一边又希望他能善待宁又又。
她张了张口，正不知该如何劝宁又又时，忽然余光瞟到楼下有辆熟悉的跑车开了过来。她惊讶道：“又又，你看，那是不是陆千越的车？”
宁又又凑了过去，只见一串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帘，明明刚才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现在立刻打起了精神。赵茜叹了口气，拎起包说：“既然他来了，我就不当电灯泡啦。”
宁又又送走赵茜，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陆千越的到来。她甚至想好了，等他一开门，自己就要立刻扑进他怀里，把这些天的憋闷和难过对他一一倾诉。谁知她左等右等，过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到陆千越。她有些纳罕，忍不住探出头去，看陆千越的车是否还在。
外面的天色已是阴沉了下来，大片的乌云挤在一处，白昼竟如同黑夜一般。
远处陆千越的车还停在那里，宁又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陆千越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出了陆家大门。
她的脑子像被惊雷炸开，那一瞬间几乎不得动弹。她甚至看不清他牵着的人是谁，就觉得天旋地转。眼见陆千越和那个女孩子已经走到了车门边，她这才回过神来，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赤着脚跑了出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陆千越面前时，那个女孩子已经在车上坐定。她拽住了正要上车的陆千越的胳膊，哀声唤他：“千越……”
陆千越侧过头看她。
他往日总挂着温和微笑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盯着宁又又的眼神冰冷刺骨。他冷冷道：“有事吗？”
“你、你……”宁又又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如今陆千越就站在自己眼前了，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得反复的唤着他的名字，“千越，我……”
“宁又又。”陆千越定定地看着她，淡漠道，“我们分手吧。”
宁又又的瞳孔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千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
可陆千越不愿再重复了，只是沉默地转身，打开车门，抬脚跨了上去。
宁又又却不肯放手，她泪眼婆娑地拽着陆千越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陆千越，追问道：“为什么要分手？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陆千越没有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却好奇地探头看来。宁又又抬头看去，那女孩却正是她的“妹妹”，宁颖。
陆千越察觉到宁又又的目光，这才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讥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得上我吗？”
宁又又的手指松开，颓然地垂了下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宁又又的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道，“我懂了。”
陆千越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幻影疾驰而去。天空中炸雷响起，贯穿天际的闪电照亮了宁又又苍白的面容。
她瘫软在地，像一朵在风雨中颓败的花。
疾驰的车上，宁颖偏过头问：“陆先生，你头很疼吗？”
陆千越皱紧眉头，手指用力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闭上眼睛，叹息道：“头不疼，是别的地方疼。”
他如同溺水的人放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胸口发紧，像是沉进水底一般的窒息。
过了几个月，宁家开始筹备婚礼。
新郎还是同一个，新娘却换了人。
宁又又悄悄地推开门，从门缝里窥探着那对试婚纱的未婚夫妻。宁家的衣帽间很大，此时一半的屋子里却堆满了各色婚纱。宁颖正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色婚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陆千越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为她戴上一条蓝宝石项链。
“千越哥哥。”宁颖怯生生地道，“这是真的吗？我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当然是真的，傻瓜。”陆千越看着镜子的人温声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宁颖对着镜子甜蜜地笑了，她脸上的表情让宁又又再熟悉不过，那痴迷的程度几乎与之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多么可笑啊，原来这个男人爱的根本不是自己，而只是宁家大小姐这个称号。无论是谁拥有了这个称号，就会得到他虚假的爱情。
宁又又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她的手用力攥紧门框，却不小心把门推了开来。
“是谁？”宁颖轻呼。
宁又又闪身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里，不敢让这两人瞧见自己。她没有看到，陆千越追到门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门。
宁颖问他：“千越哥哥，外面有人吗？”
“没有。”陆千越暗暗攥紧拳头，转头却若无其事地冲她笑笑说，“大概是风吧。”
06
“爸。”宁又又站在书房里，声音喑哑道，“把户口本给我吧。”
宁父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埋怨我答应了陆千越和颖儿的婚事？又又，这可是陆家要求的，我也不好拒绝啊。”
“不是的，爸。”宁又又顿了顿，又改口道，“对不起，宁先生。这二十年来，是我霸占了宁颖的家，让她在外颠沛流离。现在，我想把这些都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宁先生，之前您之所以选择在订婚典礼上认回宁颖，是因为恨我吧。”宁又又语带哽咽，道，“我听说当年是我的生母故意把我和宁颖调换了，因为想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日子。她身体不好，去得也早，宁颖这些年过得很糟糕。您没法报复她，便只能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宁父点燃了一支烟，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一般。
“我不是宁家的人，自然不该还待在宁家的户口本上。”宁又又艰难开口，“宁先生，让我走吧。”
宁父沉默了许久，起身去抽屉里拿出了宁又又的那一页户口本。递给她后，还是问了句：“你打算去哪？”
“我打算去欧洲读书。”宁又又站起身，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道，“宁先生，谢谢您和阿姨把我养大。”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宁父和宁母都没有挽留她，他们最近并没有空搭理这个养女，都在忙着筹备宁家和陆家联姻的事宜。宁又又独自收拾了行李，又默默地办好了手续。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恰好是陆千越和宁颖的婚礼。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去了。
婚宴定在本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与陆家和宁家交好的家族几乎都到场了。宁颖穿着长长的婚纱，捧着百合花球，缓缓地走到了陆千越面前。陆千越这次穿的是黑色西装，比上次的白色西装多了一丝冷冽感。他牵起宁颖的手，在众人面前亲吻她。宾客们起哄喝彩，都在祝福着这对新人。
宁又又别过脸去。
她本以为经过了这一波接一波的磨难之后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没想到，当她亲眼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还是会感到钻心般的痛楚。
自己是假冒公主的灰姑娘，现在真正的公主已经归位，王子和公主的盛大的童话走向了最终的幸福结局。整个故事里，不圆满的，只有宁又又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见了，陆千越。
到了欧洲后，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宁又又反而找到了一丝踏实。
没有知道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是一个乌龙，大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把原来的手机号码和网络账号统统换掉了，也从不去关注任何跟S市有关的消息。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场黄粱大梦，从来都没有当过那个假公主。
宁又又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同学和朋友。她长得好看，成绩也不错，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包括很多外国男人。可对于这些狂热的追求，她都一一拒绝了。
唯有一个叫克里森的男人始终不曾放弃，他再三向宁又又表白：“又又，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英雄。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但我会努力成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英雄。”
宁又又听了，却只是笑，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克里森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克里森，你知道吗。”宁又又流着泪微笑道，“我的英雄，他是个骗子。”
07
毕业之后，宁又又入职了一家老牌奢侈品公司，每天画着精致的职场妆容在高楼大厦中为了生计穿梭奔波，完全没了以前挥金如土的公主样子。
平安夜这天，她抱着文件夹按下电梯键时，忽然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她定睛一看，那张时常会在她噩梦里出现的脸，不是陆千越又是谁？
她低声问身旁一起等电梯的同事：“那是谁呀？”
身材曼妙的外国同事看了一眼，答道：“好像是过来谈合作的一个中国总裁。”说完，她颇有些玩味地看向宁又又，问，“怎么，想泡他？”
宁又又忙不迭地摇头，跟她一起步入了电梯。
下班之后，大家却都没有离开。今晚是公司的平安夜假面舞会，需要一个男伴，宁又又便提前邀请了克里森。她的主动让克里森很是兴奋，还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此时站在宁又又眼前的他金发碧眼，高眉深目，穿的还是吸血鬼王子的服装，在人群中显得英俊而挺拔。
他弯下腰，向宁又又伸出手。两人一起迈进舞池，随着音乐声响起，两人舞步翩然，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曲舞毕，克里森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他单膝跪地，朝宁又又深情款款道：“又又，嫁给我吧。哪怕要骗，我也会骗你一辈子。”
宁又又愣在原地。
她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个男人也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不动，他却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伸手拨开人群，朝着宁又又走了过来。
十步、九步、八步……三步。
宁又又闭上眼睛。
她朝克里森伸出手，戴上了那枚戒指。然后搂住克里森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她满脸泪痕，喃喃道：“我愿意，我愿意。”
那男人的脚步止住了。
音乐声重新响起，是圣诞的欢快旋律。大家兴奋地起哄，克里森把宁又又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宁又又有些头晕目眩，但她却没有制止克里森。这种晕眩能让她清晰地回忆起那年的雨夜，从而让她摆脱自己对他的最后一丝眷恋。
陆千越被人群挤开，踉跄地离开了舞池。
他想，这样也挺好的。
宁又又拉黑了国内的所有人，想必她一定没有看到前几年轰动S市的特大新闻。
宁氏集团宣布破产，董事长宁振及其夫人锒铛入狱，原因竟是因为夫妻二人是二十年前的一件旧案的幕后主谋。陆千越的父母，正是死在了那场旧案里。他也并不是陆家的小儿子，只是父母与陆家沾亲带故且相交甚笃，陆家便答应跟他一起演完这场复仇戏码。
他从一开始认识她，便有所图谋。只有成为宁家唯一的女婿，才能进入宁氏集团高层，查清当年的隐秘真相。
宁又又攀岩那天，他故意弄坏了她的安全带，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只为了博取她的信任。
只是万万没料到，自己爱上了她。爱上仇人的女儿，是这场戏里最忌讳的事情。
他痛苦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李代桃僵。他找到一个当年与父母相熟的院长，伪造了一份DNA检测报告，又借陆家的势，找来了一个背景凄惨且毫不相干的女孩子代替宁又又成为宁家大小姐，只为让她远离漩涡中心。事情结束之后，他给了宁颖一笔钱，然后离了婚。
宁又又从头到尾都是那个真正的公主，她纯白无瑕，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救赎。
08
宁又又结婚那天，收到了克里森父母给她的一笔信托基金，上面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克里森开玩笑说父母偏心儿媳妇，而克里森父母相视一笑，想起那个委托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全程都没有露过脸。他说：“我是宁又又的哥哥，如果你儿子辜负我妹妹的话，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还有，我们见面这件事，连一个字都不要对她提起。”
如果此生再也无法对玫瑰提及爱意，那我愿在阴暗角落里，做她脚下的土地。
商场里，宁又又拿起一件衣服在陆千越身上比划，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去试试这件。”
陆千越笑着接过，没多说什么，径直进了换衣间。再出来时，一身朴素的T恤已是变成了光鲜亮丽的大牌衬衫，衬得他宛如世家公子一般清贵。
服务员笑着过来称赞道：“小姐，您的眼光可真好，这件可是我们刚到货的限量版，跟您刚刚看中的那件是情侣衫呢。”
宁又又微微一笑，说：“那这两件包起来吧。”
服务员便微笑着转向陆千越道：“先生，那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呢？”
陆千越还没说话，宁又又却已经把自己的卡掏了出来，道：“刷我的。”
服务员却没第一时间接过来，毕竟这种时候，按惯例男生都会用自己的卡把女生的卡挡回去。谁料僵持了半分钟，陆千越却丝毫没有掏钱的意思，服务员只得讪讪地接过宁又又的卡，挽尊道：“二位感情真好。”陆千越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只是坦然地冲她笑了笑。
交往这两年多来，宁又又几乎一手包办了陆千越的衣食住行。大到陆千越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小到他食堂充的饭卡，全是宁又又出的钱，风言风语逐渐多了起来，但宁又又不甚在意。
第二天，两人穿着奢牌情侣衫一起去上公共课，课间的时候宁又又有事出去了一下，回来时却听到后排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
“陆千越这是在吃软饭吧？吃宁又又的，花宁又又的，还有没有点儿男人的样子。”
“抱上富婆金大腿之后，都不跟寝室的人一起玩了，哎，谁叫人家是个小白脸呢。”
这话可谓难听至极，这几个人还就坐在陆千越后面，宁又又几乎可以肯定，陆千越绝对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向来冷傲不爱搭理人的她也忍不住发作了，她走过去狠狠地瞪了那几个人一眼，拽起陆千越的手就往教室外走。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的隐蔽处，宁又又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他。在一开始给他花钱的时候，陆千越也拒绝过很多次，她还因此闹过脾气。后来为了怕她生气，他也只得接受了。
宁又又有些内疚，低下头抓住了陆千越的手指，呐呐道：“对不起，千越。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陆千越却不以为意的摇头笑了笑，道：“又又，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好。”
他清楚的知道，在他一步步的引诱和刻意的示弱下，宁又又已经对他投入了所有的情感。现在无论他要求什么，宁又又都会照做。
宁又又把头埋进他怀里，闷闷地说：“千越，毕业就结婚吧，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陆千越被她逗笑了，他捉住宁又又的手指，在唇边浅浅啄吻，调笑道：“没想到又又都已经想到结婚了，我的老婆本可都还没攒好呢，拿什么娶你？”
宁又又双颊浮现出一丝绯色，她把头靠在陆千越的胸膛上，小声嘟囔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嫁妆和彩礼我都自己出。”
陆千越怔住了，显然是没料到宁又又会这么说。他双眉紧蹙，脸上莫测的神色一闪而过。宁又又太傻了，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地捧出来给他，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下。他面露不忍，但瞬间的情绪过后，他又笑了起来，说：“傻又又，那这周末跟我一起去见父母好不好？”
宁又又惊喜的抬头，道：“真的吗？那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于是到了周末，穿着一身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的宁又又拎着要送给陆千越父母的礼物，惊讶地看着来接她的陆千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她疑惑道：“不是要去见你爸妈吗？你怎么还特意租了西装？”
陆千越忍俊不禁，笑着摸了摸宁又又的脑袋说：“傻又又，回去换条裙子吧，今天是要去参加我家的酒会。”
宁又又惊讶地看着陆千越身后的劳斯莱斯幻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酒会十分顺利，宁又又也终于知道，原来这个大家眼里的软饭小白脸是陆家从国外回来的小儿子。因为陆母生了场病，这才让他回国读大学。陆千越回国之后也是相当低调，从来没公布过自己的身份。
至此，原本大家眼里的心机穷小子傍上白富美千金的狗血故事，变成了王子公主的爱情童话。
可惜，此时沉浸在爱情中的宁又又完全没有料到，她这宛如童话一般的二十年生活，居然都是假的。
那个被宁父亲自认回来的宁颖才是真正的宁家大小姐，而她，只是一个被命运短暂眷顾的小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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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中途落幕的落魄订婚礼之后，宁颖正式住进了宁家。宁父、宁母没让她把大小姐的房间让出来给宁颖，而是另外挑了一个更大的房间改为了宁颖的闺房。
宁颖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是个内向的女孩子。她的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及不上宁又又美丽。学历也一般，比不上宁又又就读的D大。但自从公开她才是宁大小姐之后，宁家每天门庭若市，都是来找宁颖的人。宁又又看着那些曾经围在自己身边、几近谄媚的人纷纷转而去讨好宁颖，不由得觉到了一丝滑稽。
这天，赵茜来找宁又又，看她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宁又又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像是想向赵茜证明自己很坚强。
赵茜忍不住安慰她：“又又，想哭你就哭吧，我的肩膀借你。”
宁又又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想哭，只是觉得心里很虚，像是飘在半空里一样。”
“你以后嫁到陆家就不必再理会这些事了。”赵茜劝慰道，“最近陆千越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宁又又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作为局外人，赵茜能明显感觉到，陆千越大概并不想娶一个宁家的养女。她一边在心里痛骂陆千越，一边又希望他能善待宁又又。
她张了张口，正不知该如何劝宁又又时，忽然余光瞟到楼下有辆熟悉的跑车开了过来。她惊讶道：“又又，你看，那是不是陆千越的车？”
宁又又凑了过去，只见一串熟悉的数字映入眼帘，明明刚才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现在立刻打起了精神。赵茜叹了口气，拎起包说：“既然他来了，我就不当电灯泡啦。”
宁又又送走赵茜，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陆千越的到来。她甚至想好了，等他一开门，自己就要立刻扑进他怀里，把这些天的憋闷和难过对他一一倾诉。谁知她左等右等，过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到陆千越。她有些纳罕，忍不住探出头去，看陆千越的车是否还在。
外面的天色已是阴沉了下来，大片的乌云挤在一处，白昼竟如同黑夜一般。
远处陆千越的车还停在那里，宁又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陆千越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走出了陆家大门。
她的脑子像被惊雷炸开，那一瞬间几乎不得动弹。她甚至看不清他牵着的人是谁，就觉得天旋地转。眼见陆千越和那个女孩子已经走到了车门边，她这才回过神来，连鞋也来不及穿，就赤着脚跑了出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陆千越面前时，那个女孩子已经在车上坐定。她拽住了正要上车的陆千越的胳膊，哀声唤他：“千越……”
陆千越侧过头看她。
他往日总挂着温和微笑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盯着宁又又的眼神冰冷刺骨。他冷冷道：“有事吗？”
“你、你……”宁又又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如今陆千越就站在自己眼前了，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得反复的唤着他的名字，“千越，我……”
“宁又又。”陆千越定定地看着她，淡漠道，“我们分手吧。”
宁又又的瞳孔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千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
可陆千越不愿再重复了，只是沉默地转身，打开车门，抬脚跨了上去。
宁又又却不肯放手，她泪眼婆娑地拽着陆千越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陆千越，追问道：“为什么要分手？我们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陆千越没有说话，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却好奇地探头看来。宁又又抬头看去，那女孩却正是她的“妹妹”，宁颖。
陆千越察觉到宁又又的目光，这才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讥笑道：“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得上我吗？”
宁又又的手指松开，颓然地垂了下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宁又又的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道，“我懂了。”
陆千越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幻影疾驰而去。天空中炸雷响起，贯穿天际的闪电照亮了宁又又苍白的面容。
她瘫软在地，像一朵在风雨中颓败的花。
疾驰的车上，宁颖偏过头问：“陆先生，你头很疼吗？”
陆千越皱紧眉头，手指用力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他闭上眼睛，叹息道：“头不疼，是别的地方疼。”
他如同溺水的人放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胸口发紧，像是沉进水底一般的窒息。
过了几个月，宁家开始筹备婚礼。
新郎还是同一个，新娘却换了人。
宁又又悄悄地推开门，从门缝里窥探着那对试婚纱的未婚夫妻。宁家的衣帽间很大，此时一半的屋子里却堆满了各色婚纱。宁颖正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色婚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陆千越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为她戴上一条蓝宝石项链。
“千越哥哥。”宁颖怯生生地道，“这是真的吗？我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当然是真的，傻瓜。”陆千越看着镜子的人温声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宁颖对着镜子甜蜜地笑了，她脸上的表情让宁又又再熟悉不过，那痴迷的程度几乎与之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多么可笑啊，原来这个男人爱的根本不是自己，而只是宁家大小姐这个称号。无论是谁拥有了这个称号，就会得到他虚假的爱情。
宁又又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她的手用力攥紧门框，却不小心把门推了开来。
“是谁？”宁颖轻呼。
宁又又闪身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里，不敢让这两人瞧见自己。她没有看到，陆千越追到门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的门。
宁颖问他：“千越哥哥，外面有人吗？”
“没有。”陆千越暗暗攥紧拳头，转头却若无其事地冲她笑笑说，“大概是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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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宁又又站在书房里，声音喑哑道，“把户口本给我吧。”
宁父皱了皱眉，说：“你是不是埋怨我答应了陆千越和颖儿的婚事？又又，这可是陆家要求的，我也不好拒绝啊。”
“不是的，爸。”宁又又顿了顿，又改口道，“对不起，宁先生。这二十年来，是我霸占了宁颖的家，让她在外颠沛流离。现在，我想把这些都原原本本的还给她。”
“宁先生，之前您之所以选择在订婚典礼上认回宁颖，是因为恨我吧。”宁又又语带哽咽，道，“我听说当年是我的生母故意把我和宁颖调换了，因为想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日子。她身体不好，去得也早，宁颖这些年过得很糟糕。您没法报复她，便只能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宁父点燃了一支烟，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一般。
“我不是宁家的人，自然不该还待在宁家的户口本上。”宁又又艰难开口，“宁先生，让我走吧。”
宁父沉默了许久，起身去抽屉里拿出了宁又又的那一页户口本。递给她后，还是问了句：“你打算去哪？”
“我打算去欧洲读书。”宁又又站起身，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道，“宁先生，谢谢您和阿姨把我养大。”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宁父和宁母都没有挽留她，他们最近并没有空搭理这个养女，都在忙着筹备宁家和陆家联姻的事宜。宁又又独自收拾了行李，又默默地办好了手续。
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恰好是陆千越和宁颖的婚礼。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去了。
婚宴定在本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与陆家和宁家交好的家族几乎都到场了。宁颖穿着长长的婚纱，捧着百合花球，缓缓地走到了陆千越面前。陆千越这次穿的是黑色西装，比上次的白色西装多了一丝冷冽感。他牵起宁颖的手，在众人面前亲吻她。宾客们起哄喝彩，都在祝福着这对新人。
宁又又别过脸去。
她本以为经过了这一波接一波的磨难之后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没想到，当她亲眼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还是会感到钻心般的痛楚。
自己是假冒公主的灰姑娘，现在真正的公主已经归位，王子和公主的盛大的童话走向了最终的幸福结局。整个故事里，不圆满的，只有宁又又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见了，陆千越。
到了欧洲后，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宁又又反而找到了一丝踏实。
没有知道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是一个乌龙，大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把原来的手机号码和网络账号统统换掉了，也从不去关注任何跟S市有关的消息。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场黄粱大梦，从来都没有当过那个假公主。
宁又又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同学和朋友。她长得好看，成绩也不错，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包括很多外国男人。可对于这些狂热的追求，她都一一拒绝了。
唯有一个叫克里森的男人始终不曾放弃，他再三向宁又又表白：“又又，我知道你一直喜欢英雄。虽然我现在还不是，但我会努力成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英雄。”
宁又又听了，却只是笑，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克里森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克里森，你知道吗。”宁又又流着泪微笑道，“我的英雄，他是个骗子。”
07
毕业之后，宁又又入职了一家老牌奢侈品公司，每天画着精致的职场妆容在高楼大厦中为了生计穿梭奔波，完全没了以前挥金如土的公主样子。
平安夜这天，她抱着文件夹按下电梯键时，忽然看到远处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她定睛一看，那张时常会在她噩梦里出现的脸，不是陆千越又是谁？
她低声问身旁一起等电梯的同事：“那是谁呀？”
身材曼妙的外国同事看了一眼，答道：“好像是过来谈合作的一个中国总裁。”说完，她颇有些玩味地看向宁又又，问，“怎么，想泡他？”
宁又又忙不迭地摇头，跟她一起步入了电梯。
下班之后，大家却都没有离开。今晚是公司的平安夜假面舞会，需要一个男伴，宁又又便提前邀请了克里森。她的主动让克里森很是兴奋，还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此时站在宁又又眼前的他金发碧眼，高眉深目，穿的还是吸血鬼王子的服装，在人群中显得英俊而挺拔。
他弯下腰，向宁又又伸出手。两人一起迈进舞池，随着音乐声响起，两人舞步翩然，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曲舞毕，克里森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他单膝跪地，朝宁又又深情款款道：“又又，嫁给我吧。哪怕要骗，我也会骗你一辈子。”
宁又又愣在原地。
她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个男人也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不动，他却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伸手拨开人群，朝着宁又又走了过来。
十步、九步、八步……三步。
宁又又闭上眼睛。
她朝克里森伸出手，戴上了那枚戒指。然后搂住克里森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她满脸泪痕，喃喃道：“我愿意，我愿意。”
那男人的脚步止住了。
音乐声重新响起，是圣诞的欢快旋律。大家兴奋地起哄，克里森把宁又又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宁又又有些头晕目眩，但她却没有制止克里森。这种晕眩能让她清晰地回忆起那年的雨夜，从而让她摆脱自己对他的最后一丝眷恋。
陆千越被人群挤开，踉跄地离开了舞池。
他想，这样也挺好的。
宁又又拉黑了国内的所有人，想必她一定没有看到前几年轰动S市的特大新闻。
宁氏集团宣布破产，董事长宁振及其夫人锒铛入狱，原因竟是因为夫妻二人是二十年前的一件旧案的幕后主谋。陆千越的父母，正是死在了那场旧案里。他也并不是陆家的小儿子，只是父母与陆家沾亲带故且相交甚笃，陆家便答应跟他一起演完这场复仇戏码。
他从一开始认识她，便有所图谋。只有成为宁家唯一的女婿，才能进入宁氏集团高层，查清当年的隐秘真相。
宁又又攀岩那天，他故意弄坏了她的安全带，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只为了博取她的信任。
只是万万没料到，自己爱上了她。爱上仇人的女儿，是这场戏里最忌讳的事情。
他痛苦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李代桃僵。他找到一个当年与父母相熟的院长，伪造了一份DNA检测报告，又借陆家的势，找来了一个背景凄惨且毫不相干的女孩子代替宁又又成为宁家大小姐，只为让她远离漩涡中心。事情结束之后，他给了宁颖一笔钱，然后离了婚。
宁又又从头到尾都是那个真正的公主，她纯白无瑕，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救赎。
08
宁又又结婚那天，收到了克里森父母给她的一笔信托基金，上面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克里森开玩笑说父母偏心儿媳妇，而克里森父母相视一笑，想起那个委托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全程都没有露过脸。他说：“我是宁又又的哥哥，如果你儿子辜负我妹妹的话，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还有，我们见面这件事，连一个字都不要对她提起。”
如果此生再也无法对玫瑰提及爱意，那我愿在阴暗角落里，做她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