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比尔是在美色中沉沦的话,那么哈克斯则是在慵懒中堕落。

    自从发现哪怕自己长时间不在,小儿子也依然能够将领地和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后,他便干脆的放开了手。

    陈洛为此感到不忿,但抗议无效。

    用哈克斯的话说便是:“洛克你马上就要成年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前往骑士学院了。”

    “在此之前,帮父亲分担分担工作吧,别忘了吩咐女仆给你哥哥比尔换药。”

    陈洛对哈克斯想当甩手掌柜的事情无可奈何。

    不过,再过个月他就要过岁生日了。

    而三月开春,他将完成授勋仪式,四月便要离家,前往那在亚历克斯信中称赞过很多次的骑士学院。

    不过现在才刚一月,而且陈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完成。

    处理好庄园事务后,陈洛先是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比尔。

    莱德家的武技向来追求精准,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一个月下不了床,那就绝不会多一天,更不会少一天。

    “他今天好点了吗?”

    陈洛向照顾比尔的女仆问道。

    “洛克少爷,比尔少爷恢复的很好,老爷给的药很管用。”女仆回复道。

    陈洛点点头,没有进屋,只是在外面看了眼一脸忧郁的比尔后,带着自己的小女仆走出了主宅。

    来到后院花园,园丁正在清理花丛中的杂草,虽然才一月,但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们,已经冒出了嫩芽。

    陈洛带着安妮径直穿过花园,漫步过一条小道后,抵达了湖畔。

    湖畔的小木屋一如既往的冒着青烟,即便到了暮年,老哈翁依旧还是选择自己劈柴取暖。

    陈洛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转过头看向安妮。

    “安妮,哈翁先生是你的叔叔,你了解他多少?”陈洛问道。

    庄园里的人似乎都不爱说往事,老哈翁是这样,哈克斯也是这样。

    “哈翁叔叔吗?”安妮认真思索了一会后,回答道:“其实我对哈翁叔叔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在母亲去世之前,我只见过哈翁叔叔一次,那个时候我很小很小,也记不清哈翁叔叔和母亲说了什么。”

    对于安妮的母亲,陈洛从安妮那里有了解过。

    安妮的母亲和老哈翁是年龄相差极大的兄妹,至于是不是亲生的,陈洛也不知晓。

    但以安妮现在的模样来看,安妮的母亲也应该是个美人。

    倒是老哈翁的长相……

    大概率不是亲兄妹!

    陈洛摇摇头,摒弃胡思乱想后,带着安妮走进老哈翁的小木屋。

    推门而入后,一股热浪袭来,壁炉中时不时发出一道“啪啪”的声响。

    老哈翁闭着眼睛,低垂着头颅,坐在椅子上。

    令人在意的是,老哈翁的一只手还握着入鞘的剑,剑尖杵在地板上。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陈洛,心中有了些许预感。

    “哈翁先生?”陈洛试着呼唤。

    “哈翁叔叔?”安妮也跟着呼唤。

    湖畔的小木屋,风雪不足以冻结湖面,却仿佛可以冻结时间。

    片刻的沉寂当中,只有壁炉中的柴火,在发出响亮的声音。() ()

    屋外,能够用一整个冬天的木柴,还剩下不多的一小捆,但似乎再也用不到了。

    老哈翁终究没能逃离这個冬天。

    ……

    比陈洛的授勋仪式更早到来的是老哈翁的葬礼。

    并不隆重,但庄园中的所有人都在。

    遵从老哈翁的遗愿,陈洛亲手在湖畔旁,木屋后,挖下了一个足以放入棺椁的大坑。

    由于不是血脉骑士,老哈翁无法享受骑士的下葬礼遇;但作为莱德家的功臣,哈克斯给了老哈翁一个非常体面的葬礼。

    上好木材整体掏空的棺椁,正面和两侧均刻有莱德家族的家徽。

    入棺之前,陈洛又亲手将老哈翁的佩剑放于他的胸前,并让他两手搭在剑柄上。

    老哈翁是穿着铠甲持剑入棺的,在东大陆的传说中,这代表着他将化作先祖的守护灵,守卫着生前最重要的人。

    作为家属的安妮,轻轻将一小袋鸢尾花的种子放在了老哈翁的身侧,安妮依稀还记得,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老哈翁应该也会喜欢吧。

    比尔是杵着拐杖到场的,他的眼眶弥漫,几欲泪滴。

    如果说莱德家族有爷爷这个角色的话,那么对于莱德家两兄弟而言,老哈翁算是半个。

    “最后看一眼吧!”哈克斯道。

    众人闻言后,最后看了一眼这位湖畔木屋中的老人,心中做出了道别。

    “哗!”

    哈克斯轻手一推,厚重的棺椁盖便阻隔了生者和死者的距离。

    下葬是由莱德家两兄弟亲手完成的,而第一把土,属于安妮,最后一把土,归于哈克斯。

    墓碑树立好后,众人又做了最后的道别。

    直到这时,陈洛才有心思去看上一眼墓碑上的文字。

    “哈翁”

    “圣历XX年——圣历年。”

    “献给莱德家族的功臣!”

    直至今日,即便是哈克斯,也未曾了解老哈翁的全部过往。

    其姓氏,其年龄,都是未知。

    但毫无疑问,这位哈克斯曾经的亲卫队队长,扶持着哈克斯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安妮,你也不知道哈翁先生的姓氏吗?”

    返回主宅的路上,陈洛问着身后情绪低落的小女仆。

    “不知道,母亲好像也没有提起过。”安妮低声回答着。

    在伊德哈尔,女性嫁入之后,便会改为夫姓;比如柏妮丝,全名便是柏妮丝·莱德。

    因此,安妮不知晓老哈翁的姓氏倒也不奇怪。

    回到主宅的房间后,陈洛揽过情绪低落的小女仆,柔声道:“安妮一定很伤心吧,这是唯一的亲人了。”

    小女仆将脑袋枕在陈洛的胸膛中,双眼略显木然的看着。

    “少爷,安妮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好……好难受……”

    安妮一边啜泣着,一边用力抓紧了陈洛的胳膊,泪珠洒落在胸前。

    “没事的,只要安妮愿意,我也可以做安妮的亲人。”

    陈洛轻轻抚摸着小女仆的后背,老哈翁的这最后一课,究竟是上给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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