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江筱羽到现在的一切,只有江晓和江屿清楚的记得。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跪在急救室门外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妈妈,可是医生只是摇头安慰,那种绝望和无力他再也不愿体验。

    江家三代从商,在北城打下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江晖从江晓爷爷的手中接过了这份接力棒,却不幸在出差的途中遭遇车祸而亡,江母得知此消息时正是怀江筱羽的时候,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在家中早产。

    那时的江晓才八岁,江屿也只有五岁,他只能无助的打通120的电话,把江母送进医院,那是他第一次对血腥味感到如此害怕。

    只可惜江母体弱,又是不足月早产,情绪波动,在生产的时候羊水栓塞,没撑住也走了,只留下年幼的俩个孩子和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江晓害怕自己照顾不好还未睁眼的江筱羽,只能希望江家祖母能帮忙,可她一夜之间失去儿子,只觉得江筱羽是个祸害和灾星。

    江家祖母让江晓把江筱羽送走,江晓自然是不同意的,他用稚嫩的眼睛看着她:“她以后就叫江筱羽,是我和江屿的妹妹,是妈妈临走前托我一定要照顾好的妹妹,奶奶要是执意把她送走,我愿意和妹妹一起走,不给奶奶增添负担。”

    小小的江晓语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家祖母怎么会让江家最后的两个种也离开,便没有再强迫江晓送走江筱羽,但也从没有管过她,她对这个襁褓里的孩子是打心里的厌恶。

    听到这里,靳成川才张开有些失哑的嗓音说道:“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而江晓却摇摇头,“我总觉得亏欠她很多,她从小便没有感受到爸爸妈妈的爱,家里又只有我和江屿两个男生,她在情感方面总是有些缺失的。”

    “她不好争取,失去便是失去了,有什么心事也只会憋在心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但其实她一直再折磨自己,直到那些伤痕痛的让她变得麻木。”

    靳成川:“她是个执拗的人。”

    江晓点头,“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在高二那年,她...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

    靳成川猛然抬头,如果江晓不说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出来,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乐观的姑娘。

    纵然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这句话他一直都记得。

    江晓喉头有些哽咽,他垂眸看着地面:“因为她最好的一个朋友在学校跳楼了,而她却把错这些都归于自己的身上。”

    “那段时间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甚至...”江晓想到这件事情依旧是后怕,他极难的吞咽了一下,继续开口道:“甚至吞了玻璃.....”

    吞玻璃...靳成川不敢想象,她当时的绝望和对生命的淡漠。

    他低着头,眼里是无尽的悲伤,低声道:“她一定很疼吧....”

    明明自己也曾过得极其艰难,却在听了他的遭遇后依然为他流泪,直到他的委屈和幸苦。

    江筱羽,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让人心疼,出生于这样的家庭,被两个哥哥呵护着爱着,本该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江家千金,可她却依然能理解心疼他的痛苦,用心对身边每一个人。

    江晓的目光重新落到靳成川的身上:“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她值得用心对待。”

    “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不希望小鱼受到一点伤害,希望她得到更好的,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靳成川很快回复道:“你的选择是对的,我确实不足与她相配。”

    江晓却笑了一下,“你舍得吗?倘若你能放得下她,我无话可说。”

    刚刚在抢救室的门口,他的一举一动,江晓都看到清清楚楚,那个眼神,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靳成川沉默了,没有说话。

    他总想只要时间长了就好了,就能慢慢放下她,慢慢释怀,可是直到她今天出了事,她就那么毫无生息的躺在地上,靳成川才看清自己的内心,才知道什么叫心神俱颤。

    他真的太害怕失去她了。

    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大概这辈子都释怀不了了。

    .....

    病房内,月光从窗外撒进来,落了满地,江筱羽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像是走马灯一样,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幅幅闪过,还有熟悉的人,温馨,江晓和江屿,还有...靳成川。

    江筱羽缓慢睁开眼睛,入眼是刺目的白,缓了好一会儿,才知道现在在哪,胸口处传来疼痛感,女孩皱眉,不适地咳嗽了两声。

    江屿正在沙发上闭目休憩,听到咳嗽声猛然睁开眼,三步并两步地朝病床走去,他一手扶着床,俯身问道:“醒了?哪里还难受吗?”

    忽然闯入眼帘的身影,江筱羽微怔,一时没有回应他急切的问题,江屿见她不说话,准备出去叫医生,转身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拉住他的掌心,而后传来沙哑虚弱的声音:“二哥...”

    江屿顿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眼底的泪。

    她这次真的把他吓到了。

    江屿转身,将女孩冰凉的手握在手心,“手怎么这么冰?冷吗?”

    江筱羽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二哥,我错了....”

    她真的是很诚恳的道歉,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让哥哥担心了。

    江屿本是攒了一肚子骂她的话,想等她醒来好好教训她一番,屁大点的本事就敢跳水救人,真把自己当成英雄了。

    可是如今看到她虚弱的模样便什么也不想说了,什么也狠心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江屿理了理遮挡在女孩额前的发丝:“大哥在值班,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要不算了吧,大哥一会儿指定要下来说我的。”

    江屿看着她,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跳水救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啊?”江屿说着,拨通了江晓的电话,简单了交代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他轻轻戳了戳江筱羽的头,“你呀,等大哥下来就自求多福吧,这次绝对不可能帮你。”

    江屿帮江筱羽把床摇起来,大概五六分钟后,江晓推门进来了。

    他先是看了看监护仪的情况,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整个过程江晓没有任何情感变化,就好像病床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不是自己的妹妹。

    没有指责,亦没有安慰。

    江晓越是一言不发,江筱羽就越慌,她宁愿江晓骂她几句。

    听诊器在胸膛上贴着,江筱羽朝江屿投去求救的眼神,江屿胳膊一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见江屿是真的没有打算帮她的意思,江筱羽只能转过头去,试探着叫了一句:“哥哥?”

    “别说话。”江晓没有抬眼,冷冷地回道,将听诊器又往右移了一个方向。

    江筱羽只能噤声,一动不动,乖乖地坐在床上等江晓检查。

    听完之后,江晓直起腰,将听诊器从耳朵旁取下来,江屿问道:“怎么样?”

    江晓打开文件,一边记着,一边回复道:“没有太大的问题。”

    江筱羽仰头看着他,从进病房到现在,江晓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讲过,她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江晓的衣摆,语气颇有些委屈:“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这一套对兄弟俩最管用了,小时候只要江筱羽一哭二撒娇,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兄弟两都要给摘下来。

    但是这次好像对江晓免疫了,江屿不忍心,在旁边说道:“别生气了哥,刚刚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

    江晓停笔,垂眸看着她,女孩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下一秒好像就能落下泪来,她就这么看着他,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

    江晓合上病历本,将笔插在胸前的衣兜里,沉声问道:“江筱羽,你今年多大了?”

    “19岁了…”江筱羽老实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勇敢,舍己为人?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搬个奖?嗯?”

    从小到大,江晓几乎没有对江筱羽说过什么重的话,可唯独这一次,他实在不能忍。

    他的语气严厉冰冷,江筱羽低头,抿着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今天没有人及时把你救上来呢?万一来医院的路上再晚了十分钟呢?”这些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江晓脸色愠怒,“这些后果最后只会是爱你的人承担!”

    江屿看出来这次江晓真的生气了,还气的不轻,他在一旁站着,没有再帮她说话,江晓说的都对,如果这些发生了,他们兄弟二人没有人可以承担。

    “我知道错了....”江筱羽的语气颇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江晓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忍心训她,“小鱼,哥哥已经无法承受这个世界上再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了。”

    江筱羽伸出双手,埋进江晓的怀里,翁声道:“对不起。”

    江晓的手在女孩发顶上轻轻摩挲,他所求不多,只希望爱的人都能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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