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已晟是被邵光电话吵醒的,她迷迷糊糊接了起来:“喂......”

    对面的邵光被她晨间娇俏慵懒的招呼一下子酥麻了全身,顿时后悔昨晚真应该想办法把她留下过夜才是,好半天才从那旖//旎画面中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醒啦?大好的周末用来睡觉也太可惜了。”

    “我昨晚工作到很晚,好不好?”林已晟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有事吗?”

    邵光在电话里“嗤”了声:“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昨晚有没有想我咯?”

    “没事我就先挂了。”林已晟更习惯和他直接说事。

    邵光暗暗压下胸口的失落,说:“你昨晚交代的办好了,我已经和易新公司的人说了,他们会把陈温语从录用名单里划掉。”

    林已晟陡然清醒了几分,她挪了挪身子,让小已跳了上来,指尖顺势逗起了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和人家说的?”

    “一个实习生而已,你以为别人有多在乎呢?”邵光在那头冷笑道,“我说这个女孩得罪了IA公司的简总,是被开掉的,总而言之,这件事解决了,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哟。”

    他说到后边尾音逐渐上扬,林已晟逗猫的动作一顿,很快意识过来他又在耍流氓,在电话里也笑了:“我说的是超过‘意料之外’,你这个结果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挂了......”

    “邵年今天生日,婶婶让你回家吃晚饭,”邵光说,“还有,别忘了礼物。”

    邵光的话提醒了她,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她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买好礼物就过去。”

    “那正好,我接上你,一起去买吧?”邵光漫不经心地建议道,心里有个角落暗暗期待她答应,然而林已晟总是致力于让他失望。

    林已晟直接驳回:“不用了,晚上见。”

    她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邵光这个人自从脱离了他那叛逆无知的年龄后,近些年来对她倒是添了些许人情味,明明初见时还是个拽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酷Boy,不仅拽,还有一种埋在外表下的冷漠恶劣,那是只针对她的。

    林已晟八岁那年,亲生母亲徐珊女士一走出民政局便投进了所谓的真爱怀里,跟着他从G城来到了S城,心甘情愿地抚养丈夫的亲外甥,反倒对亲生女儿有几分陌生,徐珊从没有名分到慢慢扶正,到今天也快要整整二十年了,她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林已晟随手挑了一套适合十岁左右孩子的乐高玩具,在排队买单的时候,她努力回想自己十岁生日是怎么过的?

    那会儿,徐珊在认真地照顾与她同龄的邵光,连个“生日快乐”的电话都没打给她;她的父亲却只是在提醒之后随手丢了一百块钱,然后兴冲冲地往外跑,当然最后又被时重叔叔给拽了回来,三人挤在潮湿的阳台对着朦胧夜色吃着简陋的蛋糕,许下了十岁小孩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可现在遇到邵年的十岁生日,徐珊却将母爱挥洒得淋漓尽致,提前了近半个月通知林已晟和邵光一定要把时间挪出来,甚至订购了一堆花里胡哨装饰品。

    林已晟在很早以前就没有过什么期待了,只要不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她耸了耸肩,抱着这套乐高玩具去赶了地铁。

    说来也很可悲,即使简时南开了她很高的薪资,她在日常生活里却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节约,早早地就养成的省钱技能在这个物价很高的城市里经不太起考验。工资用于租房、日常开销外加一些不可避免的应酬之外,所剩无几。

    总结就是她很穷,没办法,她的父母养老规划里没有她,只能让她自己谋划,该省的钱一定要攒下来。有钱的生活怎么过她不知道,没钱的日子怎么省却很清楚。

    徐珊新聘请的住家阿姨客气地询问林已晟是哪位孩子的家长,上下扫视了她好几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邵光走出来解围:“她是家里人。”

    住家阿姨只是“哦”了一声就离开,反倒是林已晟诧异于他口中“家里人”三个字。还记得初二刚转来S城读书时,班级里嘲讽她和邵光那一层看似复杂实际毫无亲属关系时,邵光不屑地丢下那句“她只是借住在我们家而已”,以及时刻对她提醒的那句“保姆的女儿”时,她并不认为那个时候他是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邵光见她若有所思,上前拍了拍她:“想什么呢?还不快进去,邵年刚刚还在念叨你怎么还没出现?”

    还没走到客厅,林已晟就听到徐珊压低了音量且有些搞怪的声音在哄小孩:“年年最乖,今天过后又长一岁啦,是个大小孩了,可不能再让妈妈操那么多心咯......”

    林已晟放慢了脚步,走到拐角便看到徐珊半蹲下身子给稚嫩的小男孩擦汗,手上还拿着水瓶哄他多喝水,身上那条精致带波点的赫本裙让徐珊的腰身显得丰腴。

    她顿了顿,多看了那条裙子几眼,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条裙子是徐珊晒过朋友圈,说是儿子挑选的,言词之间带着一种对小孩审美的无奈,以及一种母爱的炫耀。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条朋友圈好久,然后默默地划走。

    林已晟嘴角笑容扬起,挥了挥手:“小年,生日快乐。”

    满头大汗的邵年乐得举起了双手摇摆,清亮的声音带着喜悦:“姐姐,你来啦,都快一个月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他边说边迈开脚步奔来搂住了她,落在后边的邵光嘴角一抽:“见你姐就这么甜,见我的时候咋就这么不客气?”

    邵年探过身子朝他吐舌头,又接连做了几个搞怪表情,然后趁着堂兄动怒之前拿过姐姐手上的乐高,在看到外包装上卡车的图标时,小朋友的脸上一愣,林已晟正想问怎么了,邵年白嫩的小脸瞬间笑开了花:“太好了,我本来就想要这款,谢谢姐姐。”

    话一说完,他便抱着盒子快速跑开了,徐珊见状在身后提醒道:“你跑慢一点,别摔了......”

    见小儿子平安上了楼,徐珊转过头对着女儿温和一笑:“来啦,想喝什么自取,对了,最近怎么样了?工作忙吗?”

    “还好,”林已晟瞧着母亲脖颈那条晶莹大气的珍珠项链,将她圆润的脸颊衬得华贵,“我去倒杯饮料。”

    “好,你自便,我这边有一堆小朋友要招待,”徐珊柔声道,转向边上的邵光嘱咐,“小光,麻烦你照顾一下她,好歹也是自己家,别拘束了。”

    邵光随口应了声,余光瞥见林已晟自顾自地进厨房打了杯咖啡,他也慢悠悠跟了过去,将身子倚在橱柜,打量她平静侧脸,她五官单看干净秀气,整合在一起倒显得娇艳冶丽,主要是那双眼睛更出彩,偶尔一个精细妆容让她整个人明艳又不至于张扬,只是眉眼习惯性的冷淡,让她看上去难以亲近。

    他看着她此刻的面无表情,突然意识到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她笑得开心的样子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对,好像她每一次来这里都没有笑得开心过......

    “你要喝咖啡吗?”林已晟拿过边上的奶球,喃喃问道。

    邵光摇了摇头,俩人随意选了客厅的角落看着几个同龄孩子打闹,林已晟往楼上书房方向望了一眼:“邵叔叔晚上回来吃饭吗?”

    “当然,婶婶的要求,他会不听吗?”邵光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叩桌面,见弟弟从楼上火急火燎地跑下来时,不由得一笑,“那小鬼,你给的礼物都被他给供起来了。”

    林已晟抿咖啡的动作一顿,片刻才悠悠地“嗯”了声,眉眼也在那群孩子的打闹中柔和了下来,只是偶尔扫过立在边上紧张兮兮的徐珊时,又淡了下来。

    徐珊特地为了这群皮实的十岁孩子,将大人们单独分开了一桌,年过五十的邵以旭在身材保养这方面有失欠佳,近些年来越发朝着肥胖的方向发展了,就连笑容也憨厚可掬。

    邵以旭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的幼子,边上的侄子见状露出几分嫌弃:“叔,收一收你脸上那个笑容,太瘆人了。”

    “臭小子,”邵以旭温和一笑,和侄子无伤大雅地拌了几句嘴。林已晟抬眸瞥了眼这对叔侄之间的相处模式,又将头快速低了下去。

    邵光父母在他五岁那年车祸去世,只留下年幼的儿子,刚入社会的邵以旭二话不说便将兄长唯一的儿子带在了身边,为了侄子,邵以旭愣是光棍了好多年,直到偶尔出差去了一次G城,遇见了那年还没离婚的徐珊女士,这对叔侄相依为命的多年感情甚至远胜过一般的父子。

    邵以旭转头询问起了继女的工作和生活,在听到她吃好饭就要离开时,忙不迭地劝道:“今晚就留下来住吧,你这孩子也就过年那一阵子住几天,平常都在忙工作,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再忙也要顾家呀......”

    家吗?林已晟扯了扯嘴角,可这里又不是她家。

    她接过住家阿姨递过来的汤,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抱歉,我不吃葱。”

    阿姨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你这碗没葱。”

    林已晟赶忙道谢,继续回话:“叔叔不好意思,难得来一趟又要走了,主要最近手上的工作比较多,老板下周又要出差,要帮着他赶进度,下次我一定会留下来陪着年年住。”

    邵光觑了眼她得体的言谈举止,那个年少时说话羞羞答答且忐忑不安的少女彷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他视线定格在她那碗料极多的补汤里,嘴角的笑容无声地漾开。

    愣是陪着邵年吃了块蛋糕后,林已晟便拎包离开,邵光拿过车钥匙自告奋勇要送她,徐珊见女儿要走,抱怨了几句:“干嘛不留下来住呀?今天是年年生日,你要是住了,他得多开心呀,反正今天是周末,陪着小年玩多好。”

    让她留下来住是为了让邵年开心吗?

    林已晟面上笑得礼貌:“妈,我真的有工作要赶,下次吧。”

    话一说完,她便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陡然褪去,一脸冷漠。邵光早就习惯了她的变脸,耸了耸肩跟着走出去。

    车子一开出小区,邵光没好气地说:“今天好歹是那小子的生日,你就当满足他的心愿住家里得了,省得他晚上又要闹脾气了。”

    “那又不是我家,哪能别人客气留一留,我就住下了,也太不懂事了吧。”

    她的话把邵光堵了个无言,趁着红灯之时,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晚上有空吗?”

    过于直白的邀请让林已晟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无奈道:“我今天没兴致,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接连一个月的加班压榨外加简时南偶尔在工作上的“捉妖”,终于盼到他下周不在办公室几天,她也算是能喘口气了。

    邵光颇为遗憾地“啧”了几声,林已晟冷笑道:“像话吗?今天好歹是邵年的生日,你如果真的很急,随便找个人约一约吧。”

    她这话让邵光眼睛里寒光一闪,方才还逗趣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林已晟视线转向窗外明朗夜色,懒得理会身侧突然生气的男人,下车时只是客气地说了句谢谢,便潇洒钻进楼里,全然没有想要照顾他情绪的意思。

    邵光在驾驶座郁闷了好久,正欲驱车离开时,前边不远处某个熟悉的车牌号让他凝视了好一会儿,旋即眯了眯眼:“那小子,啥时候上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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