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嫤容一身差强人意的灵力功法,泰半得自家传,剩下一小部分,则偷师乔阿砚。此时她跑得飞也似的,用的正是乔阿砚的拿手绝技,蹂踪步。

    身后呼呼风声始终不绝,不必回头就知道,那是大长老惯拿来抓偷奸耍滑之人的法宝三寸钉,听着可怕,却不是钉人,而是钉人的灵力精气,中招者手脚瘫软无还手之力。要是灵力足够深厚,这钉子便是个玩具,但依方嫤容那点灵力,她才是个玩具。

    三寸钉锲而不舍地穷追,她一门心思地疯跑,力气渐渐不支。也是她本领没学到家,这要是换成乔阿砚,早跑出了三寸钉的追踪范围了。

    方嫤容正感慨,晃眼瞥到地上有个脑袋,头发上夹杂着一抹嫩黄,不由一愣。她往前又逃出一段距离,心中有了主意,原地兜了半圈,转身迎着三寸钉冲去,嘴里大喊:“阿砚在这里!阿砚在这里!”

    就在三寸钉如离弦之箭,快和她撞上时,那蠢钉子突然竖直身体,微一抖擞,顿时挣出四个分身来,掉头直奔那脑袋所在的位置。

    就听大长老的怒喝在半空中回荡:“乔阿砚!昨夜在五长老家鬼鬼祟祟的人影,是不是你?你想偷什么东西!”

    乔阿砚见势不妙,抬肘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像泥鳅一样钻出了地底。她本想看方嫤容这蔫坏的丫头怎么被逮,从此摆脱她的盯梢,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她祸水东引,心想这会儿再独自逃跑已是迟了,她一定会紧紧跟在屁股后面,同自己共沉沦的。

    七八米开外,方嫤容被三寸钉原身追得狼狈不堪,但双目始终不离乔阿砚。

    多想无益,识时务者为俊杰,乔阿砚一面左右腾跳,连翻五个跟头,堪堪躲开三寸钉分身的攻击,一面默默盘算脱身的路线。整个玉参族,没人比她更熟悉三寸钉的路数,硬碰硬办不到,跑还办不到吗?

    于是趁大长老还未及招来帮手,她身法灵活,引那三枚分身全聚到脑后,接着虚晃一枪,叫它们齐齐扑空,见隙闪到方嫤容身边:“收力,放松!”

    方嫤容一喜,果然依言撤力,任其摆布,乔阿砚抓住她的手,施展开蹂踪步,往西边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穿过深谷,钻入丛林,三寸钉已被甩得七晕八素,彻底把人追丢了。

    野林枝密丛深,阳光不大能漏进来,方嫤容感到一丝凉意,挨着乔阿砚问道:“你昨夜去五长老家了?”

    乔阿砚不愿她挨这么紧,故意走得很快,手执那柄田埂里捡来的钝剑,“刷刷”劈着拦路的芒草粗藤。

    钝刃砍不断厚一点的茎杆,方嫤容小心躲避着,说道:“偷着了吗?”

    乔阿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方嫤容也不动,任对方看个够。乔阿砚似乎并不惊讶她这张大逆不道的脸,仅仅是勾着嘴角,隐隐冷笑。

    只有乔阿砚自己知道,方嫤容粘她粘那么紧,并非出于钦佩或喜爱,亦或是侪辈间的依赖,更非外人眼里的一见投缘,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方嫤容恰恰是,最巴不得她闯出祸来、被抓现行的那个人。

    到现在为止,乔阿砚都想不明白,方嫤容是单纯心眼坏,就爱看她倒大霉,还是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替她蹚了陷阱,跟得紧,即也意味着,见平常所不能见,且即刻能吸取前车之鉴。

    其实这么看来,她俩算半截臭味相投,但她没她阴。乔阿砚深深看了她一眼,回身继续砍拦路草:“三个月前,单足凤折翼苍岫渊,是不是你?”

    三个月前,乔阿砚捉来单足凤的幼鸟,想借其独有的腹下羽做护心甲,单足凤彻夜长鸣,近乎失控,幸亏被长老们及时发现,将幼鸟归还,平息其怒火,这才免于一场祸事。

    未料,四天后,单足凤被人发现卧倒在水渊边上遍体鳞伤,左翅折断,幼鸟在旁凄凄哀啼。

    方嫤容道:“我只是喂了它点迷药,后来也神不知鬼不觉把幼鸟还它了,谁知道它天敌刚好在它将醒未醒时经过。”

    乔阿砚哼了一声:“一个月前,揽音筮祝外出,他那是非镜里跑出满村放火的怪铃铛,是不是你?”

    一个月前,乔阿砚想偷借是非镜碰碰运气,得一把趁手的兵器。这面镜子是个出了名的鸡肋,虽然总会有求必应,从镜子里吐出一样兵器,但常常好心办坏事,弄个灾难出来。

    显然乔阿砚没碰到运气,想要的兵器没见到,镜子里先喷出火来。于是毫无悬念地,她又被抓到长老那儿去受罚了。是非镜自然也没来得及吐出某个怪物。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是非镜突然出现异动,一只浑身冒火的铃铛从镜子里飞了出来,到处乱飞,火团簌簌如雨瀑,直把族里三个异姓村闹得人仰马翻。

    方嫤容振振有词道:“它刚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火的,流光溢彩十分好看,可能是我嫌弃它不趁手,抱怨了几句,把它惹恼了。”

    耳畔都是枝叶摩擦断折的声音,乔阿砚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方道:“这只是最近的两桩,更久之前还有不少。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嫤容眨着眼道:“没想做什么,觉得新鲜而已。”

    乔阿砚提剑插在地上,吓跑了一条黑环小蛇:“你就不会感到害怕吗?”

    “总比日子闷好。”方嫤容道,“阿砚,你不也从不感到害怕吗?”

    “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比你有分寸。”

    听乔阿砚破天荒地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方嫤容颇为开心,一时嘴快道:“你想溜出赤雪岭,这就很没分寸啦。”

    乔阿砚身体一僵。

    方嫤容乐呵呵地道:“我也很好奇岭外是什么样的,但是去了外面,我就不能时常见到我娘了。”

    乔阿砚默默擦了把汗,没吭声。

    一小束难得的阳光照在方嫤容的额头上,她抬手挡住,道:“你去五长老家是想偷令牌吧。笑笑姐说过,出尘障掩形、隔音、阻灵,想要出入,必须要有五长老给的令牌。”

    乔阿砚闻言,初时还无甚异感,过了一小会儿,猛地背脊发冷,问她:“适才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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