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啊顾文若,咱不至于的啊!

    这哪里是一名谋士该做出来的事?

    云昭觉得这人真是疯了,脑子是一点不转吗?她可是手握上万大军的将军啊,不过是被人请去喝喝茶问问话。更何况她从没杀过无辜之人,哪里就能出什么事呢?

    难道说他还在太子殿下那里接了什么需要寸步不离监视她的业务?

    坐在对面的杨劲中眼睛本就不大,拜顾文若所赐,眼周又肿出了葡萄大小的包,眼缝都快挤得看不见了。可他又实在不好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替报仇的事情,于是只好恶狠狠地盯住顾文若,暗暗呸了一句:“真是条吃里扒外的好狗!”

    冯辜则端坐在堂上,用衣袖揩去脸上的汗水。今天这个大理寺卿也太难当了吧,下面这些人物哪个又是善茬?好端端的偏偏被塞了这么一桩破差事,他命苦啊!要真是个容易办的差事,刑部和京兆尹能至于都往外推吗?推到他这里无处可推。

    一看就是那该死的杨劲中,又跑去阿谀奉承陈王府的倒霉世子了。他怎么也不动脑子想想啊,这罪名是谁都能安的吗?大理寺的牢狱是谁都敢关的吗?冯辜真的很想当场辞官让贤啊!正好吏部的凌尚书正在堂下坐着,干脆就直接当场宣布罢免了他的官吧!

    凌尚书哪里能有这个权力?他只是安安稳稳地在椅子上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再慢悠悠地嘬一小口茶。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他,他只是世子爷请来的陪衬罢了。

    陈王家的世子李佑正随意懒散地坐在右侧首位,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百无聊赖地摇着腿,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对面云大将军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文若投来的目光。

    得了这一番打量,云昭觉得很是不舒服,便主动开了口:“世子爷不妨有话直说。”

    李佑还是瞧着她,笑着拍手,堂外便抬上来四个人。准确来说是四具躯体,正是昨日当街刺杀云昭的那四人。不过却被换上了老百姓的衣裳,后面还跟着一个臃肿的中年妇人,她边哭边说:“可怜我这四个弟弟,在大街上就这么走着,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就被人给害死了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大将军,大将军就能这样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了吗?哎呀我可怜的弟弟啊……”

    “云大将军可认识这四位?”李佑展开手里的扇子摇着。

    拙劣啊,多拙劣的栽赃啊!她是在漠边打了七年仗,劳绩也是用刀枪干出来的,可她不是不动脑子的莽夫啊!他要报复她殿前的失敬和拒婚,也大可不必如此羞辱她!

    云昭愤然道:“我当然不认得,世子爷认识?”

    不料那妇人却一口咬定:“就是你!昨天我都看到了,是你!看我这四个弟弟在路上碍眼,一气之下就把他们都给杀了!”

    云昭只觉得好笑:“好啊,那我且问你,我昨日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拿的是什么武器?是刀,还是剑?嗯?怎么说不上来了?”

    “我……我一个妇人家哪里懂这些,反正是一个很吓人的……东西?”

    “一个?”云昭强调着这个词,她走上前去,掀开了盖住四人的白布,“我想请问大婶儿,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能有四种完全不同的贯伤口?我又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实在拿不下这么多东西。”她转头对堂上坐着的冯辜说:“大人,您觉得呢?”

    冯辜赞同道:“这确实有待考证。”在听闻世子爷的一声惊疑之后,又道:“不过……”夹在这两位中间,直吓得他冒冷汗,幸好此时有人开口救了他的场。

    “不过我看这些伤口,纷繁复杂……”顾文若走到她身边,露出一副犹疑难解的表情,“也就是说将军她是一手拿着直刀,一手拿着把弯刀,袖里藏了个飞刀,背上还背了个弓箭,世子您是这个意思吗?”

    “我看啊,云大将军是全能之才,会这些东西也不奇怪吧?”李佑走到云昭面前,打算用折扇抬她的脸。

    云昭很是反感,抬手便拍开了他的招惹,不耐烦道:“我很闲吗?”

    李佑这个浪荡公子可谓是赫赫有名,在京城中稍微了解过的人都知道,他私底下可谓是混乱不堪。只要是模样俊的俏的,无论男女统统都喜欢,也怪不得他会不嫌弃将军的病秧子妹妹呢,说实话谁家的正经姑娘会喜欢他呢?

    只是他居然敢惹到云昭的头上,看来真是不想活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在顾文若心中闪了过去。

    “竟不知道世子也如此爱护百姓,愿替他们打抱不平,可真是大兴百姓之幸啊。”

    李佑还没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对这句恭维满意地点着头,忽而才意识到这是顾文若在说话,立时冷哼了一声。

    蠢货!云昭斜睥他一眼,心里烦得很,好好的一天要陪这位傻世子浪费掉吗:“只是我要问问世子,天下的事那么多,贵人管得挺宽啊?”

    李佑却答:“将军的事必须上心啊。”

    云昭不想再同他讲什么了,而是问堂上的冯辜:“实话告诉大人,那四人昨日于瓦河巷外联手杀我,身上数种伤口也多是被他们自己的武器所伤,您请仵作验上一验便知。”

    “哦?若真是如此……”冯辜问适才作伪证的妇人,“你可知诬告大将军该当何罪?”

    那妇人哆哆嗦嗦没敢说话,而是看着立在侧边的世子。

    云昭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便问李佑:“她看世子做什么?难不成是您恨我没将妹妹嫁给你,方才下了杀心?”

    凌尚书这才笑了笑,掺和进了这场闹剧:“原本某是不该来的,只是小女昨日被吓得不轻,声称亲眼目睹了大将军您将那四人残忍杀害。我想小女对将军仰慕已久,总不会平白编出这些话来骗人吧?您说呢,将军?”这话掷地有声,声音洪亮。

    原来凌尚书是在这等着她呢。云昭也不接他的话,只问:“何不请令千金当面说说,昨日到底是何种情形?”

    凌尚书已然端坐在位子上,一副泰然公正的模样:“小女昨日阻劝将军无果,回到家中忧思过度、伤心不已,今日已然是病倒了。大将军莫非是信不过我吗?”

    这不废话吗,她是根本不信。

    云昭有些想不明白,陈王这位世子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不惜暴露想杀她的面目,也要叫上凌尚书摆出这么一场闹剧。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吧,难道还是因为她在殿前的拒婚吗?还是说……这李佑是真蠢啊?

    “证据”都摆完了,李佑开始论述他自己的道理:“云大将军,北狄已然归顺投降我大兴,这三年五载的也用不着大将军再上战场了吧?”他一面用扇子敲着手一面于堂中缓步,“你们云家是先太子的娘家,曾经显赫一时又如何?先太子早逝,如今的云家也就只靠大将军的那一点点战功撑着。要是那时肯将妹妹嫁给我,又何至于此呢?”他也不打算兜圈子了,这场漏洞百出的诬告本来也不是为了争个理字,他就是要给云昭看看权字到底怎么写。

    朝中多少高官大臣,至少有四成都是支持他爹陈王的。如今的朝堂啊,那是有关系走遍天下,不通人情世故则寸步难行。

    你云骁有兵无权,又有什么用呢?在外打仗时敬你一声大将军,等回到京师你还算个什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将领,除了恭顺和造反也没第三个好出路了吧?

    “若当初云大将军跟陈王府结了亲家,哪敢有人请您到这儿来呢?”李佑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四具物证,又示意凌尚书和妇人这两名人证,人证物证俱全。他说:“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将军说什么也只是您的一面之词。”

    “好一个颠倒黑白!”云昭被他这番言论气得牙根直痒。当初太子表哥在世时,朝中还是乾坤朗朗、一片清明。可如今她在外征战七年,再回京城竟是这般腐朽不堪!

    “想来以云大将军的身份,在牢中待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出来了。”李佑走到她面前,用扇子挑了挑她的头发,“不过云骁,你也不是没有选择的机会。或者你跟我回府待上半个月?陈王府必亏待不了大将军。”

    “世子请、自、重。”云昭勃然变色,一把抓住他的扇子,手上青筋暴起,竟单手给它折断了,木头的断茬生生扎进她的手里,鲜血滴在那扇面上。

    那李佑笑了笑,俯下身去地上捡扇子。他拿起扇面在手上赏玩了一会,才犯贱般开口:“真好看啊。”

    啪——

    一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恶心。怎么招惹个这么晦气的玩意!云昭大怒。

    “你敢打我?”李佑语气似乎也不是很震惊,“既然如此,那本世子就不得不带将军回去好好问问了。”他挥手示意手下亲兵拿人。

    顾文若和堂上冯大人同时开口:“慢着!”

    “我看谁敢动她!”顾文若忍无可忍。

    众人看着顾文若手上的大印玉牌,全都傻眼了,具是不敢再动。

    冯辜在这场闹剧里终于看到了救星,忙下堂告礼:“见此令牌者如见太子,参见太子殿下!”

    闻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参拜。

    李佑却还咬着牙道:“即便是太子也护不了这杀人之罪吧?”

    “活人有可能撒谎,死人却说不得谎。”顾文若言辞义正,“太子殿下耳清目明,难道分辨不出吗?”他回头对冯辜道:“冯大人以为呢?”

    可怜的冯辜这辈子办案无数兢兢业业,从来没接过这么显而易见又难以决断的案子!他道:“太子殿下自然分辨得出,大理寺仵作也定会全力配合,只是尚书大人和这妇人的证词……”

    此时忽闻堂外一道声音打断他的话:“千秋来晚了,没错过这里的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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