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沙发下端枪指着男人,触摸到的枪管滚烫,就如他的心情一样激扬。和利亚姆的猜想不同,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摸枪,但应对入室抢劫确是头一次。头一次就做得这么好。

    三枪虽然都不算完全命中,男人那副狼狈的样子却让他吃了点甜头。不过……自己能一直幸运下去,他想,无非就靠着一个点:从来不会被机遇冲昏头脑。

    他是时候带着手枪夺窗而出了,这逃犯保不准藏着其它凶器,或许身手特别矫健,以先发制人之后,别反而得不偿失。他还指望着大门能迷惑眼前的人。他可不是要走那里啊,比起可能上锁的门,跳窗根本就不费事。

    那逃犯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在心里默数着。一时,手臂发力撑起;二时,浑身的肌肉鼓胀;数到三时,只消一把推开窗,从这里出去之后是茫茫的夜色。以他对地形的熟悉,带着这把没装消音器的枪,逃出生天就不再是难事了。

    他仿佛能看到一步一步后的光明……就从侧翻滚出阴影开始的!

    “你可真厉害,老兄。不过也笑到临头了……看看你自己吧。”

    ————

    此情此景,他本应该无暇在意男人的话,就当他在大放厥词。如果不是什么事确实一步步地在发生,却不体现于他的话……

    就像是渐冻症晚期患者一般,狂喜麻痹了神经,他忽然发现自己抬不起手了,肌肉无力。他的身下开始濡湿,却不是外面下起了雨,骚味直冲鼻腔。也无法支撑躯干,最后干脆连头也抬不起来,满脸的腥臊。全都发生在这一分钟之内……他的光明,无法控制的肢体,以及与之相对的惶惑。

    这疑惑甚至一时间占据了主导地位,代替了绝望。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他极力上翻眼珠看到,那双属于男人的手捡起枪支,露出的皮靴瓦亮,一点都没有粘上尿液。眼前人尚且安然无恙,躺在这里的只有他自己。

    就好像反击的能力从源头被抹除了,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劲。明明自己马上就能死里逃生,过上美好生活的时候……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在后天就会卖掉这栋房子,把亲人接来享福,甚至在回家前刚刚给自己的小妹妹打了电话……难道是喝进肚子里的酒有问题?自己不嗜酒,唯一的这一次难道就……

    他被男人拉着后背的衣服扯起来,滴滴答答的已经感觉不到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能转动。他没有注意卡在脖子上的手,只是一心想着,那个把他从天堂推到谷底的东西,即使他已经必死无疑了、什么意义都没有,就是想要弄清楚。

    人生好不容易顺风顺水起来,作为家庭的支柱,绝对不能死得这么……

    即使他越来越无法呼吸了,掐住他的手上大概有一把刀子,随着用力愈大,脑袋里就像装了一台故障的电视机,冒出萤火虫一样的亮点。

    眼睛很痛……自己大概像条死到临头的野狗一样,正用力瞪视着男人、目眦欲裂。他也就是在这时候,大概失去意识,快要人事不知的时候,仿佛是临死前的幻觉,感到有什么随着眼泪、尿液一起涌出体外——他无缘无故地,忽然看见了脚边吱吱叫唤的老鼠。

    还有一把长剑,足足是有三英尺长、开了刃的中世纪宝剑,带来的却不是国王公正的审判。它从男人身体里长出来,将他钉在十字架上那样穿刺着自己的灵魂,一点点的……拖出了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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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亚姆·加西亚】的替身对应小阿卡纳牌组的宝剑,象征着源于自我的致命一击与解脱——仅代表绝望的宝剑十。

    这也的确是对他能力一个很好的诠释。只要对方承认过自己的“身份”,若再违逆该身份所具备的“权力”,就会被这个苛刻的替身刺穿胸膛。伴随着灵魂被抽出和肌肉的松弛,残败的身体是一副空壳、离死亡也不远了。

    “菲尔·约翰逊,我本该向你的胆略献上崇高的敬意……”

    但你败也败在这一点,给了自己不需要一颗子弹、一道刀伤就可以解决他的办法。自己的替身可不像他本人那样,认定了的事一定会锱铢必究地到底。

    ……或许他应该仔细说说,这黑佬到底犯过什么禁忌,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其一:此前他为了完善演绎,在自己的替身面前,模模糊糊答应下的人质身份。

    这身份的定位非常无力,作为受害者,只具备“被伤害、被威胁、任天由命”的权利。所以这道子弹的擦伤反而满足了第二个条件:证明约翰逊不光在脑袋里想,确确实实做出了与人质身份不符合的举动——伤害歹徒。

    道理上值得褒奖,可惜这道理反而为其划定了死期。

    利亚姆点起一根烟,看着沙发底下,男人脸上哭不哭,笑不笑的难看表情。在替身用长剑刺穿他,抽取灵魂的空隙,他见怪不怪地抚摸着口袋里的枪。说来也怪,总感觉不是原来的那个味……就像自己的女人沾上了别人的手汗一样。

    烟雾缭绕里,他还有闲心思索一下,枪纲该另换一个材质了。同时自然而然地深吸一口气,深吸一口他抽惯了的、味道却奇怪的烟雾……

    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着光,向下一看,是一滩水——更确切的来说,一滩尿液。肌肉松弛下来后,房间自然而然就充斥着尿的骚味了。原来那黑佬喝酒不是装的吗……?

    利亚姆一边催促着像在拔河的替身,一面幡然悔悟、沉痛地咬着烟。眼前人的手紧紧捂住脖子,什么啊,就当他不小心尝到了自己的尿液吧。如果没法吐出来,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终于意识到这两天放弃高级旅馆不说,不出意外会和尿、死人共住一家。刚才又有灰老鼠跳出了窗——这一定是他住过卫生最差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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