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卫忠兴曾提及户部尚书孙敏宁私下贩盐一事。

    朝廷严令贩卖盐铁,因此夏停云留了心,派人多方打听线索,想借此搬倒孙敏宁。

    如今看他的模样,想是已然找到了证据。

    卫时雨小声道:“贩卖盐铁这样的大事,想来那位孙尚书并无胆子去做,怕是太后她老人家暗中指使。”

    夏停云笑道:“孙敏宁有几颗脑袋,他自然是不敢的。”

    “那。”卫时雨急道,“你们陛下如今不是正和太后娘娘修好吗?科举尚未举行,如今在太后大喜的日子里,非要和她撕破脸面,有什么好,陛下未免也太心急了。”

    夏停云看着卫时雨着急的模样,倒觉得颇为有趣,“你急什么,又不是你的江山。”

    卫时雨叉腰道:“你!”

    “好了。”夏停云压低声音道:“赵大人家有个不受宠的孙子,叫赵晓芹,因母亲身份不高,在家族里颇受排挤,谋个差事也不得。”

    卫时雨瞪眼,“好好的又说起赵家做甚。”

    夏停云指着眼前的一盘荔枝,笑道:“你瞧,这荔枝是早上才进贡来的,据说有两颗荔枝树,但分到你我这里,每人只得这么几颗。赵家百年簪缨,但总有庇佑不到的子孙,这位赵晓芹便是其一。”

    “有话不妨直说,我又不是听不懂,何必拿荔枝来讲故事。”

    卫时雨自剥了个荔枝送到口中,味道竟然还不错,虽不够甜,但胜在新鲜。

    夏停云也拿起荔枝开始剥,“这个赵晓芹遍寻差事不得,在酒楼里喝闷酒,我便派人接近于他,假装无意告知了孙大人纵人买卖私盐,赚取银钱之事。”

    “证据都送到了他手上,再不去找祖父邀功,那可就太蠢了。”

    卫时雨恍然,“你们要借赵家之手揭露此事,陛下却在太后面前继续装好人。”

    “然也。”

    夏停云剥好了荔枝,自己却不吃,送到卫时雨面前。

    卫时雨正在细想其中关键,竟没瞧见,夏停云便将荔枝送到了她唇边。

    “唔。”卫时雨吃到嘴中方才回神,嗔怒道:“小公爷!这是大殿之中!”

    “怕什么,你我是正经夫妻!”夏停云又剥了一颗,送到卫时雨唇边。

    卫时雨既不是扭捏之人,也不在乎旁人指点,当即张口含住了,笑道:“多谢。”

    “那贩卖私盐一事,事关重大,连我阿爹也是多年生意才能察觉不对,如此短的时间,你怎能查到证据?”

    夏停云颇有些得意,“我早已往户部里送了不少人。”

    “但那些人毕竟年轻,如何能找到孙敏宁的把柄?”

    “他们不行,不过有陈栋从中帮忙。”

    当日陈栋和孙敏宁生了嫌隙,此人愚不可及,成事虽不足,败事却有余,夏停云手下的人一哄,他就帮着把孙敏宁给卖了。

    “靖国公和县主当真是新婚燕尔,好不恩爱。”

    两个人正小声聊着,忽听高台之上有人提及他们,卫时雨一惊,却见是皇后娘娘正在笑他们。

    隆庆帝也道:“他们伉俪情深也好,如今啊,总算是有人能栓住靖国公这匹野马。”

    夏停云起身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还要多谢陛下赐婚之恩。”

    那里昌乐王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竟也早早成亲。唉!往后谁陪我去雨花阁啊。”

    “王爷,您但有差遣,我定然奉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听,赴汤蹈火都说出来了,我可不敢害了你!”

    隆庆帝大笑,那里如意公主却要气破了肚皮,右手一拂,打翻了酒盏。

    孟太后知道女儿心思,当即道:“好了,都坐下饮酒吧,昌乐王,你别教坏了孩子。”

    “是是,太后教训的是。”昌乐王忙应声。

    卫时雨眼看如意生气,心中却畅快不少,她故意也剥了一颗荔枝,巧笑嫣然的送到夏停云口中。

    夏停云张口吃了,却道:“你这又是何苦?”

    卫时雨伸出自己右手,“我可是个记仇的人,你看我的小指,如今每逢阴天下雨便要疼上一番,想起来就生气。”

    “将来总有你报仇的时候!”夏停云意有所指,“现下你若想气她,不妨坐的离我再近些。”

    卫时雨偷看如意,见她鼻子都要气歪了,当即笑道:“够了,再生气就要出乱子了。”

    “乱子来了。”

    夏停云一指门下侍中赵拂。

    只见那赵大人离席上前,“太后,赵拂有事启奏。”

    孟太后笑道:“赵大人,今日是本宫寿辰,不议正事,若不着急,明日朝堂再议。”

    “禀太后,此事十万火急,请太后允准臣细细奏来。”赵拂坚持道。

    孟太后已有不悦之色,刑部尚书李星火上前道:“太后,今日是千秋寿宴,但若有贼人端坐其中,怡然饮酒,亦是我朝不幸。请太后允准赵大人细禀缘由。”

    “好吧,就依卿所言,赵大人,且说吧。”

    “谢太后!但此事需由我那孙子向太后禀报。”

    赵拂起身,右手一挥,“进来吧。”

    自殿外闪过一人,瞧起来不过二十岁,眉目俊俏,颇有风流之姿。

    “这便是赵晓芹。”夏停云低声道。

    “赵大人气宇轩昂,这位赵小郎君却无乃祖风范,倒和你像是亲兄弟。”

    夏停云忍不住要翻白眼,“莫要胡说,你且听他如何奏来。”

    卫时雨却看向了不远处的孙敏宁,这位孙大人正自饮酒,丝毫不知已大祸临头。

    赵晓芹行礼后,跪在地上道:“小民要参户部尚书孙敏宁大人。”

    “大胆!”

    除了卫时雨几个知情人,满堂皆震惊,孟太后皱着眉道:“大胆,你一介平民,如何敢参朝廷二品大员。”

    孟太后虽呵斥他,眼睛却看向了赵拂。

    赵拂垂着眼,“细细说来,不许胡言。”

    孙敏宁也惊得险些站起,总算他颇有定力,“既然是赵大人的意思,下官也洗耳恭听一番。”

    “毛头小子胡说八道,孙大人听过即可,不必当真!”

    孙敏宁一笑,眉头却皱了起来。

    只见那赵晓芹跪的极是端正,两行眼泪却滚了下来,“禀太后娘娘,小民家中妻子有个妹妹,前些时日被人欺负了。”

    卫时雨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太后却笑了,她先看向赵拂,“家长里短的小事,也值得赵大人在这里大惊小怪。”随即扬声道:“若有人欺负了她,只管去有司衙门状告即可,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尚未起身,赵晓芹便磕头道:“他们不管此事,说是孙大人的公子强抢民女,是咱们的福分。”

    孙敏宁脸色极是难看,他上前跪倒,“太后,臣尚不知此事,待回府去定然严审犬子。若有此事,必定亲去给这位郎君赔罪。”

    孟太后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卫时雨越听越奇,她转头看向夏停云,“怎么回事?”

    夏停云也是大为不解,怎么这赵晓芹突然变了口供,欺男霸女虽也有罪,但到底不是孙敏宁所为,只怕治不了他的罪。

    他正自盘算,只听赵拂道:“太后有所不知,孙大人的幼子常年横行霸道,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我这孙媳幼妹不过十岁便惨遭毒手,若非她家人求到我这里,只怕就白死了。”

    “人死了?”孟太后看向孙敏宁,目中已有责备,“孙大人,是否当真如赵大人所说?”

    孙敏宁连连磕头,“臣确实不知,这就回府去抓了那畜牲送到衙门去。”

    赵拂冷笑一声,“孙大人当真不知吗?”

    “太后娘娘,无怪孙大人不知,是我那小姨宁死不屈,抓破了恶贼的脸,孙夫人便派人来将我那幼妹抓走,折磨致死。”

    “不,我家夫人向来连杀鸡都不敢,怎么会害人性命。”孙敏宁着急分辨,“太后明鉴,我那幼子虽有些胡闹,但,但素来不喜女色啊,否则也不会年过三十尚无子嗣。”

    他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孙敏宁暗自叹了口气,他多年宦海沉浮,自然知晓赵拂今日是有备而来,为了摆脱嫌疑,方才破釜沉舟说出实话。

    为今之计,保命要紧,那些名声,往后再说罢。

    卫时雨赶紧八卦,“这孙大人说的是真是假?”

    夏停云思索半晌,“曾有耳闻。不过,我之前曾命人查过赵晓芹,他妻子乃是家中幼女,并无弟妹。凭这一点,便知他是在污蔑孙敏宁。”

    “为什么?”

    卫时雨想不明白,摆着现成的证据不用,偏要去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栽赃陷害。

    而且看孙敏宁的模样,显然是真的恐惧,就算他不知事情真相,当真是他夫人害了人,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吧。

    “既是各说各理,那就当堂对质吧。”孟太后也看出赵拂来者不善。

    “是,是,臣这就转回家中,将妻儿带来。”

    “不必了!”

    赵拂一抬手,“我已将尊夫人请来了。”

    孙敏宁正觉奇怪,却见有宫人端着食盒上前,他刚要让开,这宫人却停在了他面前。”

    赵拂走过来,亲手揭开食盒,“请孙大人看看,这是不是尊夫人不能杀鸡的那双手?”

    卫时雨就在旁边,只见食盒内竟然装着一双惨白的人手!

    这双手看起来养尊处优,手指上还戴着宝石戒指,手腕处兀自在淋漓滴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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