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雨在朝阳宫内整整守了五日。

    崔皇后除了低热,并未出现别的并发症,不过卫时雨早早叫她下地,却险些让她痛的晕过去。

    这五日里,贤贵妃暂代皇后之职,跟在隆庆帝身后,忙的不见人影,倒是安平公主常来探望。

    卫时雨私底下悄悄打听过了,原来是孟太后贼心不死,趁着隆庆帝不在,又兼皇后难产,借势放火烧宫,想要逃将出去。

    计策本来是好的,怎奈贤贵妃早有防备,安平公主也是见机极早,隆庆帝又及时赶了回来,这才功败垂成。

    这位太后即使被囚禁,还能有人为她卖命助她逃跑,委实叫人佩服。

    夏停云却道:“你也太小瞧陛下了!”

    卫时雨奇道:“这和陛下有什么干系?”

    夏停云道:“你猜,为何是昭祥宫和玉棠宫走水?”

    “昭祥宫久不住人,这两个月公主搬进去后才派了新人,最容易动手脚,但玉棠宫,我却不知了。”

    玉棠宫乃是德妃所居之地,数次见面,卫时雨也没和这位德妃娘娘说上两句话,只听说她生性胆小,又不得陛下宠爱,总不会是因爱生恨吧。

    夏停云笑道:“德妃娘娘,是太后赐给陛下的。”

    卫时雨恍然,“怪不得!那当时太后落难,陛下为何不趁机发作了德妃?”

    “一来德妃并无罪过,二来,她母亲出身世家,陛下不愿撕破脸皮,第三嘛,却是要故意留着,看她们还有什么后手。”

    卫时雨懂了,朝天宫宫变后,隆庆帝虽清算了不少太后余党,但仍有漏网之鱼,此番有人趁势作乱,正好一网打尽。

    太后她们固然等这个时机等了许久,只怕隆庆帝也是等她们动手等的不耐烦了。

    “那陛下此番会处置德妃吗?”

    第二日,隆庆帝因中宫诞下皇女,大赦天下。

    这是隆庆帝的第一女,朝廷上下一团喜气,四海邦国也来道贺。

    此后隆庆帝又下了道旨意,说是宫中走水,有人趁机作乱生事,德妃管束不严,降为宫人,贬至冷宫。

    隆庆帝此举,既卖了世家颜面没有赶尽杀绝,又借着铲除德妃这个心头患,给门阀士族一个警告,算得上轻拿轻放。

    卫时雨可顾不得猜测这位陛下的旨意,等到第五日她离开皇宫的时候,身后跟了辆车子,里面装的都是帝后赏下的宝物。

    夏停云来接她,说道崔家早就往夏府送了好几车。

    卫时雨站在当地却不就走,夏停云奇道:“你在等谁?”

    她笑了笑,“少时你便知道了。”

    过了没一会,又从宫门口驶出一辆马车,夏停云瞧着车上的公主徽记,不由愣住了。

    “公主府修好了,陛下允准安平公主出宫了。”

    卫时雨上次和他相见,没来得及说此事,故意留在今日,也好给他个惊喜。

    果然夏停云又惊又喜,呆立在当地,仿佛痴傻了般。

    待马车停下,卫时雨上前打起车帘,里面端坐的正是安平公主!

    “姑姑!”夏停云冲上前去。

    时隔多年,安平公主一眼便认出了夏停云,她拉过他双手,还未开口,眼泪便滚滚而落。

    姑侄两个执手相看,无语凝噎,卫时雨也不由红了眼眶。

    “小公爷,你去车上和公主叙话。”

    当即夏停云上了车,卫时雨自去骑马。

    安平公主府建在西城,是前朝某个王爷的府邸,如今倒也修整的干净,隆庆帝赏了不少财物来。

    府外早有管事娘子们候着,卫时雨当先下马,对管家说道:“公主乏了,要早些歇着,你们且退下,明日再来见吧。”

    这管家倒还认得卫时雨,忙行礼道:“郡主娘娘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永安郡主替皇后娘娘接生一事,早就传遍京师,因此这位管家言语间极是客套。

    “陛下命我和小公爷送公主回府,往后你们可要尽心伺候,不可怠慢!”

    这管家忙道:“不敢,老奴不敢!敢问小公爷?”

    他话音未落,却见夏停云从马车上下来,“我在这里。都退下吧,我亲自送公主进府。”

    管家虽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忙带人退下了。

    夏停云和卫时雨拥着安平公主入府,待进了正殿,两人便在她面前跪下行礼。

    安平公主满脸是泪,她双手扶起卫时雨,“郡主,我今日才知你是停云之妻,他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当真是我高家祖先庇佑。”

    卫时雨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公主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说几句客套话,什么我身份低微,夏停云却出身名门,原是我配不上小公爷之类的。但此等别扭的话,实在不好出口,只好实话实说,“既为夫妻,便当患难与共,并无谁高攀了谁。”

    安平公主若有所思,半晌方道:“郡主此言有理。”

    姑侄两个多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卫时雨也是个能说的,满怀好奇的问东问西。

    三人坐在殿中说了许多家常,直到天色大黑,连管家送来的茶水都没顾得上喝。

    “原来公主虽看起来不好亲近,却如此有趣!”

    出了公主府,卫时雨连连感叹。

    夏停云只觉胸怀舒畅,恨不得对天长笑,他将卫时雨紧紧揽在怀中,“我姑姑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她跟着我父亲征战多年,多少有些豪气。”

    他适才在公主府又哭过,因此眼睛红红的,“娘子,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

    “姑姑说,若非你救了皇后娘娘,她也出不了宫!”

    卫时雨嗤笑道:“如今知道我为何每日抱着猪了?”

    “我娘子当真是手巧的很,只是你能缝人皮,为何却做不得荷包。”

    卫时雨气道:“你这是嫌弃我?”

    “不敢,不敢!”

    春天的时候,卫时雨瞧着贤贵妃做的荷包甚是精致,便想做两个来玩,缝是缝上了,针脚却是歪歪扭扭的,更别提绣的花样了,带着这样的荷包上街,只怕等回来时,银子都漏没了。

    卫时雨伸出自己的手来看,“人嘛,总不能尽善尽美,是不是?”

    “是,是,娘子说的极是!”

    卫时雨叹了口气,“其实我猜,陛下早有放姑姑回来的意思,毕竟总住在宫中也不像话,不过是缺个敲打你的由头罢了。恰好陛下不在宫中,娘娘难产,你我此时并无异心,陛下也该放下戒心了。”

    夏停云颔首,突然问道:“你饿不饿?”

    卫时雨摸着自己的肚子,“当然饿了,我从中午便没吃东西。”

    “带你去吃牛肉面吧!”

    秋日乍凉,卫时雨便有几分受不住,好在喝了碗热汤,浑身便暖和多了。

    “夏停云,我想看星星。”卫时雨指着天上繁星。

    夏停云不解风情,“你看啊!”

    卫时雨恼了,“我要去屋顶看!”

    夏停云失笑,当即带着卫时雨回府,然后又抱着她去了自家房顶,顺道还取了汤婆子给她捂在手里。

    “明儿个我叫人在这竖个梯子,你什么时候想看了,自己爬上来就成。”

    卫时雨依偎在夏停云怀里,“不,我要你抱我上来。”

    “好,我抱你,你看吧,在这里看整晚也成。”

    卫时雨打个哈欠,“不成,我明日要去找卫时锦。”

    “可用我陪着?”

    “不用。”卫时雨又打个哈欠,她这两日守着皇后,一直没睡好,已然困的睁不开眼了。

    夏停云抱起她,一跃跳下去,“先睡了,明日再来看。”

    卫时雨闭上眼,唇角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唔,真好,稳稳的幸福!

    翌日一大早,卫时雨便出门去了。

    夏停云用过早饭,便在秋林苑里忙着架梯子。

    杨顺奇道:“小公爷,您这是做什么?给小贼递台阶呢。”

    夏停云白他一眼,“夏府若招了贼,我头一个唯你是问!”

    杨顺抱臂叹气,“原来是给夫人做的啊,何必如此费事,夫人若要上屋顶,您亲自抱上去不就成了?”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夏停云一块木板扔过来,“再去找些木材,秋林苑还缺个秋千架!”

    于是杨顺眼睁睁的瞧着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爷忙活了整个上午,硬是给卫时雨造出个秋千架来。

    “啧啧。”杨顺连连感叹,“小公爷,您如此能干,要是叫从前那些雨花阁的姑娘瞧见了,可不知要多伤心呢,人家问你要幅字,你都推三阻四的,我看!哎呀!”

    眼见夏停云这次扔了把斧头过来,杨顺赶紧逃开,一跃上了房顶。

    夏停云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亲自上去坐了坐,这才放心出门。

    “小公爷,那毛刺不要细细打磨吗?”杨顺在房顶大喊!

    夏停云去公主府待了半日,傍晚时分,特意去糖水铺子买了糖酪樱桃回来,刚进秋林苑,却见秋千架上放着卫时雨的斗篷,人却不在。

    角落里的杨顺指指房顶,“夫人在上面呢。”

    夏停云抬首一看,果然见卫时雨正坐在房顶上,托腮看着远处的星星。

    “卫时雨!”夏停云喊了一声。

    卫时雨仿佛并未听见。

    杨顺又小声道:“夫人已经在上面坐了半个时辰,瞧着脸色不太好。”

    夏停云皱眉,“你为何不早说?”

    杨顺撇撇嘴,只见自家小公爷上了房顶,不一会便将卫时雨抱了下来,“天冷,不许任性,小心着凉。”

    杨顺没眼看,赶紧退下。

    卫时雨手上冰凉,夏停云握着她手,“去我书房,那里也能看星星。”

    “我。”

    “你是自己走着过去?还是我抱你去?”

    卫时雨无奈,苦笑道:“我腿是好的,不用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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