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成第一只惨遭饿死的乌妖之主前,乌言幸运地遇到在外疯玩一夜遛弯回家的大黄狗,跟在尾巴后摸进熟悉的小院。

    厨房里还剩半盆凉透的乌鸡汤,清亮的鸡汤上漂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花,汤底沉着黑漆漆的肉块。阔别千年的食物香气传来,乌言彻底化身黑夜里的狼,眼放绿光,一招饿狼扑食,抱住盆一饮而尽。

    啊,活过来了……

    汤底香浓醇厚,肉质软烂鲜美,连骨头都炖酥了。

    乌言一手抚摸成功领到救济粮的胃,心中感慨:老山鸡的孙子味道还真不赖。

    半盆鸡汤只算开胃,乌言抽着鼻子寻找哪里还有食物。

    厨房里干干净净,连半成品都不曾有,全是些带着泥的青菜萝卜土豆。

    在和墙角编织袋里的半袋土豆眼对眼互盯半晌后,乌言摸摸肚子,痛苦地决定放弃进食。

    作为一只无肉不欢的妖,这几片菜叶子只能算作中途解腻的工具,在她眼里连食物都算不上。

    还好有半盆鸡汤打底,乌言好歹撑得住。

    失望地离开厨房,乌言双脚一蹬瞬间上了房顶,找了个尖尖处蹲下沉思。

    鸟妖也是鸟,爱登高,没毛病。

    已经是后半夜,整个乌神村的人都在沉睡,听着鴒鴒的虫鸣,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乌言的黑袍边,叼着一只蝼蛄歪头瞧她,黑溜溜的小圆眼珠像一颗饱满的黑豆。

    乌言叹一口气,没想到千年后的她居然混到这一步,这也太丢鸟了吧。

    她不禁为自己的前途发愁。

    婉拒了小辈投喂的好意,乌言指尖亮起一抹白光,顺着手指的动作钻入乌鸦漆黑的小脑袋里——来自上千年前老祖宗的见面礼。

    咯—咔—

    圆月高悬的屋顶,树影迷离,乌鸦奇异地伸长脖子,喉咙里传出诡秘的声音,喙尖喷出一股清淡的白气,叼在嘴里的昆虫摔落房顶,溶化,一段节肢也没留下。

    眼珠在眼眶中灵活旋转,像一个滴溜溜停不下来的圆球,乌言指尖再往下一点,白光完全没入黑羽,圆球表面红色光纹一闪而过,终于舍得停下。

    片刻,乌鸦布满黑羽的鸟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迷茫,似是对现状不解,但潜意识告诉它要对乌言表示虔诚和尊敬,于是礼貌地点头,蹭蹭光滑的黑袍,乌鸦拍翅而去。

    果然还是受限,甚至不够给一只鸟开智。

    望着离去的后辈,乌言可惜地看着指尖。

    点化凡兽为妖是很高深的法术,需要大量灵气,可如今世间灵气逐渐稀薄难以为继,撑不起众妖修炼所需,这正是妖族举界上迁的原因。

    不过还好她已经是修炼有成的大妖,灵气储备深厚,而且妖族都走了,普天底下的灵气没妖能再和她抢。

    物以稀为贵,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唯她一只妖独尊的地位彻底立住了,乌言觉得自己当年可真是英明。

    等等,应该……没有吧。

    乌言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清楚除了她当年到底还有没有妖留下来,万一有妖和她一样拥有大智慧,也想留下占山占地自立为王呢。

    乌言陷入沉思,又摇摇头表示否定。

    不可能,妖族最是争强好胜,留下来意味着修为再难得寸进,除了她这样天赋卓绝志向高远的大妖怪,不会有妖自愿留下来。

    只是想到她伟大的称王志向......乌言略一迟疑,当年留下来,应该,也许,大概,可能是对的吧。

    ......

    不管了,也不一定非要称王嘛。

    这种老旧的念头已经过时了,虽然略有遗憾,但乌言并不留恋。她只是想做第一人,并不在乎以何种形式。

    有妖在就做鸟皇,妖不在,那就......

    目光在睡得黑甜的小山村环绕一圈,她有了决断。

    只见乌言面庞坚毅,目光坚定,双手狠狠往下一拍——决定了,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嘶......拍狠了,手好痛。

    乌言捧住瘦骨嶙峋的手龇牙咧嘴地揉捏,缓解痛意。可怜见的,上千年没能进食,妖都快瘦成干尸了,骨头打到房顶的砖块上,真的很硌手。

    一面安抚着无辜受伤的手掌,乌言真·肉疼地计划好征程的第一步。

    根据得来的情报,繁华的都市机会最多,广播上都说了什么老龄化,什么年轻人都进城当这漂那漂来着,呆在小山村是不可能找到出路的。

    跟着大部队走准没错。

    乌言决定随大流也去大城市寻找出路。

    临走前,她不忘先去感谢那小孩两次协助她改名之“恩”。

    乌鸦是恩怨分明的动物,乌言抿嘴握拳,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房顶上蹲的黑袍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乌言化作一股黑雾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溜进去,并嫌弃地捏死一只和她一起溜进来的蚊子。

    愚蠢的人类幼崽,开窗户把自己喂蚊子。

    小孩已经睡着了,摊着肚皮呼呼大睡。书桌一看就是用乌凰山上生长的特色乌木做成的,被小刀钻满了洞。

    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书页摊开,上面画满乌言看不懂的奇怪符号,旁边是一个练字本,小孩的字迹歪歪扭扭,纸页上滴了一滴红油。

    乌言凑近闻了闻,除了木质清香,纸页上微辣中泛着一丝奇异的香气。

    乌言没忍住狠狠一嗅,啊,好香!

    是没闻过的味道,乌言敢拿自己翅膀上那块心形的陈年老疤打赌,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美食!

    乌言上瘾般细闻,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该死,现在的小孩吃的真好。

    腹中的馋虫被香味勾起,本就没吃饱的肚子发出抗议。

    住嘴!第一鸟的尊严何在!

    “嘎吱——”

    一边床上传来响动,小孩翻身彻底踢开被子。

    黑袍被吓得一抖,小心翼翼地用宽大的黑袖捂住脸转身去看,小孩睡得好着呢,甚至在小声打着呼噜。

    乌言把吓到即将蹦出来的小心脏稳稳按回到胸腔里。

    即使屋里的另一个生命明显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乌言还是严厉地警告了自己的某个器官:说好的小鸟胃呢,你在应激什么!

    胃颓靡地发出投降的信号,乌言绷住乌妖之主的脸面,面色严肃地忽视它,摆出当年与老山鸡约战的郑重表情,上前两指捏起小孩的练字本抖了抖。

    翻到第一页,乌言看到熟悉的三个字......

    于童童。

    双手紧攥,眼神复杂地扭头,乌言面向熟睡的小孩在心底咆哮:“原来你就是那个于童童啊!”

    还真是,缘分不浅。

    这小孩身份不简单,她怀疑是老山鸡专程找来克她的。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bushi),别怪她有恩必报了。

    白天她就探查过了,这小孩是看山卫的曾曾曾曾......曾孙辈后人,只是时间间隔太久,契

    约有点松动,但还是有效的,再激活一下就好了。

    嘿,继承者!

    之前她睡着也就罢了,既然如今她已醒来,这小孩还和她如此有缘,不继承一下他老祖宗的工作真的很难收场啊喂。

    乌言看向小孩的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仿佛吃小孩的诡异微笑,右手抬起,嘴里默念几句,手心顿时白光大盛。

    白光照亮这屋子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床上的小孩依旧睡得安稳。

    他还是他,却又不是他,不到那一瞬间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是他。

    这是......薛定谔的于童童!

    但始作俑者乌言心里门清,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以前的于童童已经被彻底激活血脉的于童童替代,现在的他是——看山卫·于童童。

    施法成功的乌言心中两次被迫改名的郁气一扫而空,嘴角浮出笑意,就是身上裹着一身黑袍,脸颊因为长期饥饿瘪下去,原本好看的笑容看起来阴恻恻的。

    她好像变成一个恶毒的反派女巫,企图对在床上沉睡的幼小公主施下恶咒。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看山卫的职责本就是代替乌族与人类打交道,维护乌凰山的安全。激活了看山卫血脉的于童童只会比以前更加思维敏捷,跑得更快跳得更高,体质变好不容易生病,甚至寿命也有所延长。

    只有一点缺陷。

    为了能更好的和山上没开智的飞禽走兽沟通,看山卫一职对个人灵性的要求非常之高,非常人所能胜任。

    而能长期维持好个人灵性的要求之一就是童子之身。

    乌族当然没那么丧心病狂禁止看山卫结婚生子,不然这血脉还怎么传下去,总不能次次都去点化新人,新人毕竟比不过祖传的老仆好用。

    所以这一代的看山卫于童童也只是会继承他祖宗的老路,二十七岁之前破不了童子之身罢了。

    待他年满二十七岁,灵性已经稳固,又长期和自然鸟兽打交道,凭借骨子里流传的血脉天赋,深入乌凰山在大型走兽面前走个来回完全不成问题。

    目光慈爱地看着新上任的弱小“仆人”,乌言满意地拍拍手,秉持一个好老大应该适当体谅下属的想法,体贴地替他将遗忘的台灯和窗缝都关上,又一挥手,房间里的蚊子啪啪全都掉落在地。

    小孩睡的更香了。

    房间内一片漆黑,黑袍身影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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