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以少女的模样挡在格林德沃面前时,纽特、忒休斯、莉塔乃至邓布利多,全都不自禁的停下了攻击

    他们都犹豫了。

    “看来你们都认出她了”

    格林德沃戏谑的勾起唇角,把对面几人或错愕或惊恐的反应尽收眼底

    意味深长的目光毫不掩饰在莉塔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欣赏的够久之后,他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真是感人至深的重逢啊!”

    “你把她怎么了?!”

    不是率先回过神沉默不语的邓布利多,不是失魂落魄的纽特

    最先开口的是忒休斯,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惊诧,愤怒,不可置信,痛苦不堪,烧红了眼睛,扭曲了从容的忒休斯

    “哼,我把她怎么了——是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格林德沃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扬起下巴,一深一浅的眸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对面的众人

    “你们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吗?我找到她时,她孤零零的躺在黑暗的深林里,灵魂支离破碎马上就要死了,可你们忙着审判一个替他人受罪的傻瓜,没人在意她”

    隔着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格林德沃的手搭在昏的肩膀,昏那双很浅很浅的绿眼睛里再无一丝波澜,像耗尽了生机的死水,空洞的望向无望的未来。

    纽特的心揪了起来,猛的拧在一起

    “阿尔,你看到了吗?”

    格林德沃的手抚过昏苍白的脸颊

    “这就是你轻信的代价,这就是你笃信的正义带来的结果——她原本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巫师,如果她成长起来并不会比你我逊色多少——可惜,她在17岁时便孤零零的死在了一个拙劣的谎言之下——”

    邓布利多的目光颤了颤,垂下眼皮,不忍再看昏那双空洞无神如骷髅般的眼睛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1913年暑假的第一个月快要结束的早晨

    他们相互问安,他告诉她,他晚上有事要离开,叮嘱她和纽特在禁闭结束回休息室时注意安全。

    哪能想到再见她时,曾经那个灵气满盈的天才少女已是没有灵魂的半截枯骨。

    他无可辩驳。

    是的,他的确有错。

    那场1913年深夜的轻率审判,是邓布利多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疏忽,也是霍格沃茨魔法学院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纽特在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后才明白,格林德沃曾对他的那句“邓布利多为什么那么信任你?”不是质问,不是好奇

    而是嘲讽。

    ……

    “昏,今晚是月圆夜呢”

    伸手不见五指的禁闭室内,手心的传音纸鹤散发的融融微光是纽特除黑暗外唯一可见的色彩

    他将纸鹤小心翼翼的捧着,凑在耳边

    纸鹤拍动两下翅膀,传来了昏温柔的声音

    “是呀,禁闭前的天上没有什么云彩,今晚可以看到很圆满月亮呢!”

    “可惜禁闭室没有窗户……”

    纽特的声音闷闷的,心里沉沉的

    如果和昏望着同一轮月,即便此刻昏不在身边,他也能透过月亮思念正望着同一轮圆月的昏

    隔着月亮,他们目光相接

    那也算对望

    “没事呀,禁闭12点结束,我们还有机会观赏今晚的月亮呢!”

    昏一定读出了他藏在语气下的遗憾,她轻轻的笑了,问道

    “纽特,你困不困?”

    纽特习惯性摇摇头,很快想起她看不见又急匆匆的补上

    “不,我不困。”

    “那你愿意待会和我在天文塔见吗?——在禁闭结束之后。我想和你一起看看今晚的月亮。”

    昏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与不常见的一点点沙哑,她最近感冒了,显得太缱绻了一点,声音沙沙的摩擦着纽特耳边的空气立即使温度暧昧起来

    她邀请他一起看月亮耶!

    只有她和他!

    这可是自从总喜欢黏着昏的莉塔和他们都成为朋友之后她和他为数不多的单独相处时间

    纽特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漏出一声轻哼

    “我愿意。”

    弯弯的浅色眼睛欣喜的在黑暗中闪了又闪,纽特迫不及待的将发光的纸鹤凑近手腕,手忙脚乱间差点将纸鹤掉在地上

    10点30分

    纽特对着昏送他的手表认认真真的确认了好多遍

    这块他最珍惜的表自昏今年2月24日戴上他的手腕后就没有摘下过,同他如影随形

    施了魔法的表盘,闪闪发光的护树罗锅从一株小草上摆摆身子缓缓迈开长腿跳到下一株小草上

    离禁闭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

    唉……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见到昏……

    太漫长了

    ……

    纽特不断催促时间走的快点

    10点31分

    10点32分

    10点35分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不一直注意的话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应该已经11点了吧?

    迫不及待的抬起手腕,10点39分。

    等待与她见面的时间简直比最枯燥的魔法史课还要漫长

    纽特烦躁的频繁动作惊扰的怀里一向安静的护树罗锅疑惑的吱吱直叫

    “皮克特怎么啦?”

    纸鹤那边昏轻轻柔柔的问

    “噢,他没什么”

    纽特安抚的摸了摸皮克特的头,对着纸鹤那边的昏笑道

    “也许是他耐不住黑暗,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月亮了。”

    ……

    11点刚过一刻,纽特又一次放下手腕,责怪时间走的太慢

    他真的好想好想立刻见到昏啊——这漫长的禁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嘭——”

    城堡外突然一声巨响

    纽特一激灵,下意识的一把举起纸鹤

    ——“昏——”

    ——“纽特!”

    ——“你没被吓到吧?!”

    ——“你没事吧?!”

    纸鹤两端两人同时开口

    ——“我没事”

    又一次默契的异口同声,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再次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你没事就好”

    纸鹤两端的人为彼此超乎寻常的默契笑了起来

    “听起来像是禁林那个方向传来的”

    昏轻轻的说,因为感冒微微沙哑的声音在纽特的身上留下弗洛伊毛毛虫爬过后的麻痒感

    纽特不禁再次感叹,在黑到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禁闭室中能这么快确定声音的方向,昏的方位感真的很好

    “禁林?”

    纽特心中腾起隐隐的不安

    “怎么啦?”

    “……莉塔和我说过她今晚要在禁林做个关于神奇动物的小实验”

    “天哪——那她可能会遇到危险——”

    昏当机立断道

    “我去看看。”

    “不行!”

    纽特不假思索的否定道

    很快,他回过神来,急忙为自己没过脑就脱口而出的激烈否定找补

    “这么晚,她可能已经做完实验不在禁林了呢?而且禁闭时间还没有结束,没有到规定时间踏出施有禁闭咒的禁闭室被普伦德加斯特教授发现你会被罚的更厉害的,昏!禁闭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我们结束禁闭后一起去吧!”

    “等禁闭结束就来不及了纽特!现在是暑假,学校里除了我们几个没什么人,教授们都不在,现在又是宵禁后了,没有学生可以出休息室,如果莉塔遭受了什么危险一直没有人发现,一个小时后就来不及了!我一定要去看看,莉塔是我们的朋友,哪怕被罚我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只要她是平安的就好!”

    纽特第一次见到昏这么着急,这么激动,她的语速第一次那么快,那么急

    她总是那么好,冒着再度被罚的风险也一定要去确认朋友的安全,哪怕很可能莉塔不在那里

    这个莉塔!

    纽特紧紧抿住唇,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总是这样!昏都帮她解决过成百上千次的麻烦了!

    昏的语气,他知道自己无法撼动昏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这次是昏不假思索的拒绝他了

    “纽特,你会被罚的,普伦德加斯特正想找个借口整你——你讲的太对太好了,让他那样刻薄又偏激的人大丢面子,一个月的课后留堂是霍格沃茨校规里规定的最严厉的禁闭手段了,你本不该被罚的这么重的。”

    “没关系,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有你呢,有你在我身边,有你陪我度过这样的漫漫长夜

    “我在乎”

    昏轻轻的开口,话重重的落下来,直直的陷进纽特的心里去

    “纽特,你不能再给他把柄让他可以针对你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后天上午你就可以回家了,你现在一踏出这个禁闭室你的两个月暑假就都要在禁闭室度过了。”

    “那你呢?”

    纽特也轻轻的问

    那你呢?你的暑假呢?你以后在霍格沃茨的生活呢?

    “我没事的”

    昏笑了,笑声清泠泠一滚,像纸鹤上的光辉晕染开黑夜

    “正好我不想回那个孤儿院里去呢!”

    她笑的满不在乎,好像她在意担心他将要遭受的两三层风雪对她来说只是轻飘飘的棉絮

    “那我带你回家!”

    “真的?!”

    昏惊喜的声音炸开来纽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假思索间将一直踌躇着该怎样发出的邀请脱口而出了

    脸瞬间滚烫的吓人,让他担心自己开口会不会变得结结巴巴,但他还是坚定的回应她道

    “真的。”

    所以不要走了好不好?等今天的禁闭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吧?去看月亮。等明天的禁闭结束后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回家。

    纽特急切的祈祷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这么慌张,虚弱,患得患失

    口袋里的皮克特“吱吱”乱叫

    可她还在兴高采烈的声音故作毒舌的说的是

    “那我一定要快点想出该怎么让普伦德加斯特那个可恶的老家伙 不罚我这次提前出禁闭的方法了——”

    她没有再给他反驳的时间

    “我很快就回来纽特——如果我太久没回来你就去找邓布利多教授,他暑假没有回家,只是他今晚有事,大概要12点后才能回来。”

    这也是她放心约他在宵禁许久后上天文塔赏月的重要原因之一。

    按规定,他们本一结束禁闭就要回休息室的。

    “昏……”

    他感到自己的声音简直是在哀求

    恐慌隐隐笼罩满了心

    为什么?

    她只是出去一下确认一下莉塔的安全就回来,像之前很多次那样,解决完麻烦,回到他的身边。

    可那声惊天的巨响,他和昏都知道,事情绝对没有昏说的那么轻松。

    他终究没能撼动她

    “纽特,乖乖待着,不要在禁闭结束前出禁闭室,好吗?”

    纽特没有出声

    昏轻轻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 温柔的循循善诱道

    “我们俩不能一起去,你想想呀,如果真的有什么很大的危险我们都对付不了的话,一起去不就被一锅端了嘛!对不对?那个时候等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最早都是第二天了,对不对?如果留一个人报信的话,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能更早的带教授来,会更安全的,对不对?”

    纽特承认昏说的很有道理,他几乎要被说服了,可剧烈的心慌怎么也无法忽略

    “那我去,你等邓布利多教授一起来找我——”

    “不行。”

    昏仍然冷静而坚决。

    纽特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的作战能力和应对能力比他强,她更适合去禁林面对这完全未知的局面

    她是对的。

    纽特理解她,了解她,也了解自己

    他知道昏在这一点上和他一样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昏的决策很对

    他不能和昏一起去,也不能单独一个人去

    他只能在黑暗中目送看不见的昏渐渐远去,不知到底会去往未来何方……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昏的时间了

    ——越多耽误一秒,昏待会应对的可能就越危险

    有些事物越扼杀在距开始不久,就越安全。

    纽特强行压抑着惶恐不安到极致的心,痛苦的下定了决心

    “纽特,你才是最重要的”

    纸鹤那边,昏还在笑意盈盈的和他开着玩笑,逗他开心

    “我的生死就在你手上啦!”

    纽特笑了,不是因为这个玩笑有多么有趣,而是因为……她说他“重要”

    是最重要的。

    他感到自己好了一点,没有那么整个人快要溺死的窒息了

    昏永远是他的良药。

    “我很快就来找你”

    纽特一出口发现好像太暧昧了一点,很不对劲的不合时宜,赶紧又补充到

    “……带着邓布利多教授”

    那边的昏笑了,哑了的嗓音沙沙的从他心尖上爬过,他的整颗心都在发痒

    痒的不只是她今天与往日不同缱绻太过的嗓音,还有他会意到她明白了他第一句话出口后那段短暂的沉默

    然后她也突然安静下来,在她急切着与时间赛跑赴这场未知的冒险前第一次罕见的沉默

    但很快她就开口郑重的承诺道

    “我很快就回来,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天文塔欣赏今晚的月亮呢!我还要在所有禁闭结束后和你一起回家呢!我们十二点在天文塔上不见不散,好吗……亲爱的?”

    最后三个字使纽特抑制不住的翘起了嘴角

    上次她这么叫他还是在三年级第一节课后第三温室外的草地上呢!

    “嗯”

    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发出一声轻轻的气音

    “那我们就待会见啦!”

    昏令人愉快的声音传来,纽特眼前即刻浮现出她每次与他见面和分别时都会快活的挥挥手的样子

    现在的那一边,她也会挥挥手吗?

    如果他在她的面前的话,她一定会的。

    纸鹤的那边,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声飞快到听不清的“咒立停”,禁闭室的门应声而开

    纽特的心突然被胀大起来的恐惧挤兑的缩紧了,他迫切想听到昏的声音

    “昏!”

    他呼唤道

    “欸,怎么啦?”

    温柔而沙哑的声音传来,纽特的心下安定了一点

    “不准失约。”

    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口,担心、叮嘱、安抚和……爱,最终憋出的竟是这最不痛不痒的四个字

    每一个字脱离唇齿都像负重千斤那样艰辛,纽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上涌的情绪打湿了眼眶

    嗓子酸涩的要说不出话了,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些

    这个时候,他不要再让她担心了。

    昏轻轻笑了,声音很好听

    “不会的,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呢!是很重要的话哦!一个小时后,我在天文塔等你。”

    “好……”

    是什么样的话呢?是他一直想对她说的那句吗?

    如果是,那他就用同样的话回应她;

    如果不是,那他就说出自己一直想对她说的那句话。

    明天过后,他就可以带她回家了。

    她今年终于答应了他的邀请,他终于可以带她回家了

    带着她看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讲给她听他从小到大的故事

    妈妈会很喜欢她,像喜欢自己的女儿那样喜欢她;

    忒休斯当然也很喜欢她,不过可能是需要他防范的那种喜欢……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回那个不喜欢的孤儿院

    他的家就是她的家

    他们以后还会有个独属于他和她的小家

    他会努力为她带来很多很多的幸福直到她那千疮百孔的破碎童年被填满,在谈起过去时不再是故作满不在乎的笑着阴暗狭小的屋子,发霉潮湿的食物和拳打脚踢的谩骂,而是真正的快乐于明亮的月,和煦的风,清凉的水,暖融融的太阳和身边的他。

    纽特坚定了决心,在千思万绪中千遍万遍的演练起他与她的美好未来,不禁甜蜜地笑了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他轻轻的回应道。

    “好,我等你。”

    这是昏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距离的增加纸鹤断开了联系,纽特的心又密密麻麻的哀伤起来

    早知道当时就该劝莉塔别再做这些事了

    明明在与昏成为朋友相处的两年中莉塔那副太过浮夸的行事作风和总想引人注目的捣蛋行径都有所改善、日渐式微了……

    他以为她现在会有一定分寸才对

    唉……

    早知道就不告诉昏了

    昏太重视朋友了

    虽然不告诉她不好

    但

    昏想让朋友都平平安安

    他也想要昏平平安安啊!

    出自友情和比友情更深刻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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