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徐拂玉以为起码三日之内不用见到袁小公爷的时候，第五日，皇后却传来口谕。
命她去国公府亲自探望袁小公爷。她想了想，又命白朱给她找了件寻常紫衣，并非宫装。
“走，让袁小公爷瞧瞧，好看的人穿紫衣是不衬黑的。”徐拂玉看了眼指尖那点鲜红的蔻丹，决定到底驱车去国公府应付一下。
白朱抿唇，又按照吩咐去准备了那辆最朴实的马车。她一看这个丝毫不想招摇张扬的架势，便知道公主有只是想应付应付。
果不其然，到国公府门口，徐拂玉的马车被拦下来了。
白朱还未开口，徐拂玉便挑开一角车帘，“我受人之命来探望袁小公爷挨的板子好了几分？”
门口的侍从本想赶人，但一想，知晓小公爷挨板子的人并不多，小公爷素日的友人都只知小公爷是生病，眼前的人并不简单。但他们凭借马车认不出人，也未看到徐拂玉的脸，只窥见了马车内紫色的裙角，断定是贵女，便含蓄的开口：“小公爷现下不便见客，可要我去通报一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无法通传，您若是想见，报上名来，我去问一声。
弦外之音，不过如此。
但怎料，正中徐拂玉的下怀。侍从便捡马车的车帘被徐拂玉毫不犹豫的撂下，“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
侍从甚至都来不及说出相送之语，徐拂玉就已命车夫离开，驶去街道之上。春日正暖，她自去年出宫入府，便时时外出。今日在城北的街道尽头，人烟稀少，恰好附近有一处她的私宅，豢养了马匹，又着人牵马踏春。
她身着淡紫骑装，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配上枣红色的马，更显神采飞扬。缰绳扬起，马蹄腾飞，越过灌木丛溅起的沉泥似掺杂着春日青草的气息。
她骑术一向不错，贵女之中，几乎能拔得头筹。踏春之时已是京中人烟稀少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到一处丛林之前，马便停在原地，任徐拂玉如何扬鞭也不肯向前半步。
她皱了眉头，身后的护卫也已经跟上，见此情形，道：“公主，前面许是出了事。”
视线中，分明无风，但林中却跃起不少飞鸟，四散分逃，显然是有人在打斗。
而下一瞬，一只箭矢自林中以破竹之势而来，冲着徐拂玉面门而来。若非侍从眼疾手快，刀鞘相迎，迫使箭矢改了个方向，但仍未卸去余力，箭矢斜斜的钉在了离她十米处的泥土之间，余半只箭身在外。
好精湛的箭术！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顷刻，侍卫们将徐拂玉团团围住，生怕她受伤：“公主小心！”
立刻有人欲取地上箭矢查看，却被徐拂玉叫停：“回来！”
“公主，可要查看箭矢，看前方是何人打斗？”侍卫询问。
“本宫又不是巡城官，管这些做什么？”徐拂玉皱了眉头，“何况射箭之人箭术精湛，取人性命不在话下，岂非寻常武夫。”
“公主圣明，这更像是一场刺杀！”侍卫眼神慌乱，连忙跪下：“属下鲁莽。”
“那本宫更不能去了，本宫上前查探不是送死么？”徐拂玉翻了个白眼，“你去拔箭，不是摆明刺杀留有证人？”
那侍卫被训斥，一时愣住。
“速速护驾离去，然后去报官！”徐拂玉恨铁不成钢，“巡城司的人若是解决不了，提头来见！”
那个跪地的侍卫已经红到了脖子，连忙起身照做。
徐拂玉马鞭一扬，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素不相识之人的性命能金贵的过她徐拂玉的命么？她才不是什么侠义心肠到多管闲事的人，这点小事巡城军解决不了，那干脆统统投江算了。
……
树林中，与追杀的刺客缠斗许久，来人皆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专为皇家取人性命所培养，历代君王夺储，皆以此为爪牙。他的父皇，便是用此军诛杀他的皇叔上位。
非寻常刺客，出手招招直取性命，有备而来，难缠极了。
戚还寒一摸手腕上的袖箭已经只三只，自己的护卫只有十余人，而黑衣刺客还有二十精锐，显然是处于下风之势。
“大哥何必如此相逼也要取我性命，”戚还寒呕出一口血，咬牙道：“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参与之人又能活到几时？”
为首的刀疤脸刺客道：“二皇子，你既然知晓，到地下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若不杀你，恐怕连这个月都活不下去！”
“我的人已经在十里之内，若肯归顺于我，作证大哥指使，还能保全性命！”戚还寒提高音量，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
他的人伤亡惨重，不过仗着耳力极好，听出十里之外有一队人马，不知敌友。方才故意射偏一箭，不过是在赌对方会不会管这桩闲事罢了。
手足相残，与天相争，戚还寒苦笑一声，未曾想今日还是走到了这个局面。
那些被派来刺杀之人，何尝不知是在与虎谋皮，动摇一瞬，但早已杀红了眼，又怎会认输。但不过这一个犹豫，已经露出了一个破绽。
戚还寒像是闻到肉腥的狼，身形一晃，一只袖箭自袖中射出，射入那刺客心口偏三指之处！生死之间，不过比谁更疏漏少几分，他这一处破绽，让寻到机会反扑的戚还寒厮杀出了一条生路。
不过十里的路，那队人马没有赶来，他本能博到的一线生机也无了。
但……便是赌错，没有援军，他亦能叫这群刺客为自己陪葬！
但下一瞬，二十里之外的天空之上，硕大的烟火绽放在上空，此刻已是暮色，虽不明显，却够在场之人看到。
“暮色烟火，援军已到。”戚还寒声音平静，胜券在握。
冷白的烟火好似淡淡的云雾，照亮了他的生路。
刺客精锐无路可退，但锐气已然被搓去四分，再度不死不休的缠斗上去。
烟火里是生机，烟火下的夜色里，是绝路搏杀。
……
几乎是马不停蹄跑回城内的徐拂玉，有些气喘吁吁，上方冷白的烟火照亮了她堕马髻上凌乱的发丝：“本宫一国公主，岂能纵容歹人在我都城之内作乱？速请巡城司平定城北树林！”
经此一事，那些素日里保护却与她不甚熟络的侍卫刮目相看，未曾想到，这位骄纵的公主，竟如此聪明。
巡城司的人看到烟火，很快赶来，受徐拂玉的命令前往城北。
而徐拂玉又换了马车，驶去素日爱去的酒馆。推开二楼常坐包厢的窗门，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月色如银纱，落在屋檐边角，更添柔和。而那斜对面的琴坊，门窗紧闭。
“公主，那琴坊今日无人。”白朱道。
在察觉到琴坊闭门之时，徐拂玉饮酒的动作顿了一瞬，又随即笑开，“收了本宫的赏，那小琴师这个月是不用抚琴了。”
“是啊，公主赏赐的银两，那小琴师今年便是日日睡觉，也不必出来弹琴了。”白朱知晓徐拂玉公主之躯，不知金钱概念，解释到。
“半年也好。”徐拂玉此刻已是五分醉意，目光迟钝不少，才迟迟开口，“萤虫终非明月。”
那个姓戚的琴师，便是长得再像贺浔安，也终究不是贺浔安。
他早已死去，唯有大梦一场，才能见他。
她从前不善骑马，但贺浔安在宫内国子监时，马场就在国子监附近。她苦学马术，策马疾驰，只为能在国子监旁多偶遇他几次。
而三年前，她豆蔻年华，于情爱一事上青涩羞赧，未曾清楚明白的表明心意，只恳请他在及笄那年送上一簪，为她亲手绾青丝。
她到如今都记得，贺浔安神色一顿，脸色泛红道：“公主不可。”
簪子，赠簪之人若非女性，便只能是夫君或心上人。贺浔安以为她不知，下意识的拒绝。
可自他温柔的迟疑中，她窥见了他眼底的情动，她平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开口：“我心中愿意，贺公子不愿？”
“愿意，浔安千万个愿意。”
那只簪，他亲手为她簪上。二人虽未多言，但她知晓，他并非对她无意。
想到这，徐拂玉的眼底泛起水光，白日里父皇母后提起的亲事，她又是几分愁绪，一盏一盏，已是七分大醉。
等侍女扶着她欲上马车之时，已是满口听不清的呢喃。醉的厉害，也不愿回府，反而在琴坊边上的河边停了马车赏起了夜景。
水月相映，湖底月并非天上月。
她顿觉索然无味，准备离去，却瞧见琴坊后面，一道熟悉且颀长的身影。
“白朱，命他过来！”她醉的走不动道，却还能吩咐侍女。
白朱匆匆过去，瞧着眼前之人，正是前些日子抚琴的琴师，“戚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戚还寒死里逃生，此刻身上染了不少血迹，若非一件斗篷遮住，幸好琴坊边四下无人，否则，来往路人的视线都能将他看出个洞来。
他唇色发白甚至有些乌青，此刻四肢更是疲软无力，他不知潜伏在他附近的刺客还有多少，也不能暴露琴坊是栖身之所，但在见到白朱的一瞬，心生一计。
自外向马车车窗内看去，女子眉眼依旧淡妆，紫衣似烟岫一般。
马车前，戚还寒颀长的身影下一刻似乎要被风吹到，似河边垂柳般柔弱的垂柳一般憔悴。他解开斗篷，露出一身伤痕和血污，定定的看着徐拂玉：“姑娘，救我。”
七分醉的徐拂玉，已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但只要是这张脸，她便会多些宽容。
徐拂玉在看见那身骇人伤痕时，惊了一下，但她喝的大醉，有些距离，也瞧不清楚，只以为他穿了件白红花衣裳。漫不经心问道：“救你，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悉听尊便。”戚还寒胸口有些闷，咬唇道。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徐拂玉眼中浮起一丝玩味。
“……嗯。”戚还寒缓缓吐出一口气。
搀扶着戚还寒的侍女和白朱目瞪口呆，明明六日前，说的不都是卖艺不卖身吗？怎么今日就愿意了？？
“上来，坐。”徐拂玉垂下了车窗的帘子，不欲再说。
白朱惊愕之中，还是按照吩咐，“戚公子，请。”
戚还寒的侍女面露迟疑之色，“公子，你真的要上去吗？”
“无妨。”
他递过一个让她安心的眼色，挑起了马车的帘子，弯腰向前。
那一瞬，马车内铺天盖地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席卷而来，戚还寒僵住，马儿好似不满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后脚蹬了一步。马车随之晃动，戚还寒一个趔趄，向着徐拂玉的方向跌了过去……
就在徐拂玉以为起码三日之内不用见到袁小公爷的时候，第五日，皇后却传来口谕。
命她去国公府亲自探望袁小公爷。她想了想，又命白朱给她找了件寻常紫衣，并非宫装。
“走，让袁小公爷瞧瞧，好看的人穿紫衣是不衬黑的。”徐拂玉看了眼指尖那点鲜红的蔻丹，决定到底驱车去国公府应付一下。
白朱抿唇，又按照吩咐去准备了那辆最朴实的马车。她一看这个丝毫不想招摇张扬的架势，便知道公主有只是想应付应付。
果不其然，到国公府门口，徐拂玉的马车被拦下来了。
白朱还未开口，徐拂玉便挑开一角车帘，“我受人之命来探望袁小公爷挨的板子好了几分？”
门口的侍从本想赶人，但一想，知晓小公爷挨板子的人并不多，小公爷素日的友人都只知小公爷是生病，眼前的人并不简单。但他们凭借马车认不出人，也未看到徐拂玉的脸，只窥见了马车内紫色的裙角，断定是贵女，便含蓄的开口：“小公爷现下不便见客，可要我去通报一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无法通传，您若是想见，报上名来，我去问一声。
弦外之音，不过如此。
但怎料，正中徐拂玉的下怀。侍从便捡马车的车帘被徐拂玉毫不犹豫的撂下，“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
侍从甚至都来不及说出相送之语，徐拂玉就已命车夫离开，驶去街道之上。春日正暖，她自去年出宫入府，便时时外出。今日在城北的街道尽头，人烟稀少，恰好附近有一处她的私宅，豢养了马匹，又着人牵马踏春。
她身着淡紫骑装，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配上枣红色的马，更显神采飞扬。缰绳扬起，马蹄腾飞，越过灌木丛溅起的沉泥似掺杂着春日青草的气息。
她骑术一向不错，贵女之中，几乎能拔得头筹。踏春之时已是京中人烟稀少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到一处丛林之前，马便停在原地，任徐拂玉如何扬鞭也不肯向前半步。
她皱了眉头，身后的护卫也已经跟上，见此情形，道：“公主，前面许是出了事。”
视线中，分明无风，但林中却跃起不少飞鸟，四散分逃，显然是有人在打斗。
而下一瞬，一只箭矢自林中以破竹之势而来，冲着徐拂玉面门而来。若非侍从眼疾手快，刀鞘相迎，迫使箭矢改了个方向，但仍未卸去余力，箭矢斜斜的钉在了离她十米处的泥土之间，余半只箭身在外。
好精湛的箭术！百步穿杨，不过如此。
顷刻，侍卫们将徐拂玉团团围住，生怕她受伤：“公主小心！”
立刻有人欲取地上箭矢查看，却被徐拂玉叫停：“回来！”
“公主，可要查看箭矢，看前方是何人打斗？”侍卫询问。
“本宫又不是巡城官，管这些做什么？”徐拂玉皱了眉头，“何况射箭之人箭术精湛，取人性命不在话下，岂非寻常武夫。”
“公主圣明，这更像是一场刺杀！”侍卫眼神慌乱，连忙跪下：“属下鲁莽。”
“那本宫更不能去了，本宫上前查探不是送死么？”徐拂玉翻了个白眼，“你去拔箭，不是摆明刺杀留有证人？”
那侍卫被训斥，一时愣住。
“速速护驾离去，然后去报官！”徐拂玉恨铁不成钢，“巡城司的人若是解决不了，提头来见！”
那个跪地的侍卫已经红到了脖子，连忙起身照做。
徐拂玉马鞭一扬，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素不相识之人的性命能金贵的过她徐拂玉的命么？她才不是什么侠义心肠到多管闲事的人，这点小事巡城军解决不了，那干脆统统投江算了。
……
树林中，与追杀的刺客缠斗许久，来人皆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专为皇家取人性命所培养，历代君王夺储，皆以此为爪牙。他的父皇，便是用此军诛杀他的皇叔上位。
非寻常刺客，出手招招直取性命，有备而来，难缠极了。
戚还寒一摸手腕上的袖箭已经只三只，自己的护卫只有十余人，而黑衣刺客还有二十精锐，显然是处于下风之势。
“大哥何必如此相逼也要取我性命，”戚还寒呕出一口血，咬牙道：“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参与之人又能活到几时？”
为首的刀疤脸刺客道：“二皇子，你既然知晓，到地下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若不杀你，恐怕连这个月都活不下去！”
“我的人已经在十里之内，若肯归顺于我，作证大哥指使，还能保全性命！”戚还寒提高音量，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
他的人伤亡惨重，不过仗着耳力极好，听出十里之外有一队人马，不知敌友。方才故意射偏一箭，不过是在赌对方会不会管这桩闲事罢了。
手足相残，与天相争，戚还寒苦笑一声，未曾想今日还是走到了这个局面。
那些被派来刺杀之人，何尝不知是在与虎谋皮，动摇一瞬，但早已杀红了眼，又怎会认输。但不过这一个犹豫，已经露出了一个破绽。
戚还寒像是闻到肉腥的狼，身形一晃，一只袖箭自袖中射出，射入那刺客心口偏三指之处！生死之间，不过比谁更疏漏少几分，他这一处破绽，让寻到机会反扑的戚还寒厮杀出了一条生路。
不过十里的路，那队人马没有赶来，他本能博到的一线生机也无了。
但……便是赌错，没有援军，他亦能叫这群刺客为自己陪葬！
但下一瞬，二十里之外的天空之上，硕大的烟火绽放在上空，此刻已是暮色，虽不明显，却够在场之人看到。
“暮色烟火，援军已到。”戚还寒声音平静，胜券在握。
冷白的烟火好似淡淡的云雾，照亮了他的生路。
刺客精锐无路可退，但锐气已然被搓去四分，再度不死不休的缠斗上去。
烟火里是生机，烟火下的夜色里，是绝路搏杀。
……
几乎是马不停蹄跑回城内的徐拂玉，有些气喘吁吁，上方冷白的烟火照亮了她堕马髻上凌乱的发丝：“本宫一国公主，岂能纵容歹人在我都城之内作乱？速请巡城司平定城北树林！”
经此一事，那些素日里保护却与她不甚熟络的侍卫刮目相看，未曾想到，这位骄纵的公主，竟如此聪明。
巡城司的人看到烟火，很快赶来，受徐拂玉的命令前往城北。
而徐拂玉又换了马车，驶去素日爱去的酒馆。推开二楼常坐包厢的窗门，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月色如银纱，落在屋檐边角，更添柔和。而那斜对面的琴坊，门窗紧闭。
“公主，那琴坊今日无人。”白朱道。
在察觉到琴坊闭门之时，徐拂玉饮酒的动作顿了一瞬，又随即笑开，“收了本宫的赏，那小琴师这个月是不用抚琴了。”
“是啊，公主赏赐的银两，那小琴师今年便是日日睡觉，也不必出来弹琴了。”白朱知晓徐拂玉公主之躯，不知金钱概念，解释到。
“半年也好。”徐拂玉此刻已是五分醉意，目光迟钝不少，才迟迟开口，“萤虫终非明月。”
那个姓戚的琴师，便是长得再像贺浔安，也终究不是贺浔安。
他早已死去，唯有大梦一场，才能见他。
她从前不善骑马，但贺浔安在宫内国子监时，马场就在国子监附近。她苦学马术，策马疾驰，只为能在国子监旁多偶遇他几次。
而三年前，她豆蔻年华，于情爱一事上青涩羞赧，未曾清楚明白的表明心意，只恳请他在及笄那年送上一簪，为她亲手绾青丝。
她到如今都记得，贺浔安神色一顿，脸色泛红道：“公主不可。”
簪子，赠簪之人若非女性，便只能是夫君或心上人。贺浔安以为她不知，下意识的拒绝。
可自他温柔的迟疑中，她窥见了他眼底的情动，她平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开口：“我心中愿意，贺公子不愿？”
“愿意，浔安千万个愿意。”
那只簪，他亲手为她簪上。二人虽未多言，但她知晓，他并非对她无意。
想到这，徐拂玉的眼底泛起水光，白日里父皇母后提起的亲事，她又是几分愁绪，一盏一盏，已是七分大醉。
等侍女扶着她欲上马车之时，已是满口听不清的呢喃。醉的厉害，也不愿回府，反而在琴坊边上的河边停了马车赏起了夜景。
水月相映，湖底月并非天上月。
她顿觉索然无味，准备离去，却瞧见琴坊后面，一道熟悉且颀长的身影。
“白朱，命他过来！”她醉的走不动道，却还能吩咐侍女。
白朱匆匆过去，瞧着眼前之人，正是前些日子抚琴的琴师，“戚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戚还寒死里逃生，此刻身上染了不少血迹，若非一件斗篷遮住，幸好琴坊边四下无人，否则，来往路人的视线都能将他看出个洞来。
他唇色发白甚至有些乌青，此刻四肢更是疲软无力，他不知潜伏在他附近的刺客还有多少，也不能暴露琴坊是栖身之所，但在见到白朱的一瞬，心生一计。
自外向马车车窗内看去，女子眉眼依旧淡妆，紫衣似烟岫一般。
马车前，戚还寒颀长的身影下一刻似乎要被风吹到，似河边垂柳般柔弱的垂柳一般憔悴。他解开斗篷，露出一身伤痕和血污，定定的看着徐拂玉：“姑娘，救我。”
七分醉的徐拂玉，已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但只要是这张脸，她便会多些宽容。
徐拂玉在看见那身骇人伤痕时，惊了一下，但她喝的大醉，有些距离，也瞧不清楚，只以为他穿了件白红花衣裳。漫不经心问道：“救你，你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悉听尊便。”戚还寒胸口有些闷，咬唇道。
“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徐拂玉眼中浮起一丝玩味。
“……嗯。”戚还寒缓缓吐出一口气。
搀扶着戚还寒的侍女和白朱目瞪口呆，明明六日前，说的不都是卖艺不卖身吗？怎么今日就愿意了？？
“上来，坐。”徐拂玉垂下了车窗的帘子，不欲再说。
白朱惊愕之中，还是按照吩咐，“戚公子，请。”
戚还寒的侍女面露迟疑之色，“公子，你真的要上去吗？”
“无妨。”
他递过一个让她安心的眼色，挑起了马车的帘子，弯腰向前。
那一瞬，马车内铺天盖地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席卷而来，戚还寒僵住，马儿好似不满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后脚蹬了一步。马车随之晃动，戚还寒一个趔趄，向着徐拂玉的方向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