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凌云,就因为有小道消息传圣上明年要下江南,你就要休了我,改娶江南布政使王福的女儿?”白雪梨十分不解,原本举案齐眉的夫婿为何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你这种佃农出身的人是永不不会懂的。如果我娶了王青烟,明年圣上路过西湖时,我邓家就有望恭迎圣驾,而我也将有望一睹圣容。”邓凌云的眼中冒出精光,这是白雪梨从未见过的模样,“我寒窗苦读十数载,为的不就是一飞冲天?现在有如此机会摆在我面前,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前后不过三月光景,而今便要休我,邓凌云,你还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承诺我的吗?”白雪梨脑海中浮现出邓凌云信誓旦旦要守护自己一生的甜言蜜语,心中没来由地一痛。

    “那已不再重要,白雪梨,就当是我负了你吧。”邓凌云别过脸去。

    “负了我,你这是要毁了我!”白雪梨第一次和眼前的男子红了脸。

    “你是担心成了弃妇,无人再会娶你?”邓凌云脸上露出一丝怪异,“别担心,我都给你安排好了,隔壁陈府的马夫方洪前年丧了妻,我会安排他娶你,你们会获得一笔钱,足够归隐田园安然度过下半生。”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好人,我是不是还得对你感恩戴德,谢谢你?”白雪梨只觉得邓凌云居高临,还装出很在乎自己的样子,这一切落在她眼中不觉有些恶心。

    “谢就不必了,今日你就和方洪洞房吧,王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呢。”

    “洞房?”白雪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娶你时,你患有风寒,后来遇到老爷子去世,我为守孝一直没有碰过你。这三个月来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今日我休了你,即刻起你便可以和方洪洞房,结为秦晋之好,他此刻就在门外。”邓凌云的声音冷冰冰传来,落入白雪梨耳中却如惊雷。

    “你……你怕落下口舌之嫌,竟不惜如此下作,要一个丧了妻的马夫糟践我的清白!”

    面对白雪梨的揭穿,邓凌云置若罔闻。

    “进来。”邓凌云淡淡对门外喊了一声后,便转身推开了房门离去,只留下白雪梨一人怔怔地望着门外走进来的邋遢中年男人,一股酸臭味夹杂着马粪独有的呛人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鼻孔,白雪梨的脸霎时间变得雪白一片,再无血色。

    “姑娘,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你就忍忍吧,很快就会过去的。”马夫方洪一步步靠近,门外钻进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以助于盖住了白雪梨生无可恋的神色。

    “你若再靠近半步,我便自尽于此,化作冤魂让你往后不得安生。”白雪梨颤抖着说道,可这一切是如此苍白无力,方洪的脚步并没有停止。

    伴随着呛人的气息愈发浓厚,白雪梨心如死灰,自知在劫难逃,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婿会为了仕途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糟践自己。

    白雪梨咬紧了牙关,闭上了双眼瑟瑟发抖,而方洪的身影彻底将她笼罩。

    伴随着房间里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站在房门外的邓凌云终于叹了口气,最难的一步已经在母亲的指导下迈出了。虽然于心不忍,但相比起未来的海阔天空,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更何况一个佃农出身的女人家。

    若非祖辈媒妁之约,他怎会娶其为正妻?可婚后不过半月老祖宗便驾鹤西去,他这个孝顺的孙子再无约束他的人。他邓凌云心怀凌云志,此生注定要登凌绝顶,俯视群山。

    想到这里,他大步流星向邓府外走去,他要抓紧时间为鲤鱼跃龙门筹备了。

    ……

    屋内叫喊声不断……

    可若仔细听,就能发现有人在轻语:“姑娘,再忍忍,等大人走远了,我便送你去落花庵,我方洪虽是小人物,但也绝做不出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更何况今日没有我方洪,也会有王洪,李洪,您还请见谅。”

    白雪梨泪眼婆娑,她的手臂和大腿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不过好在她仍是完璧之身。

    眼前的邋遢中年男人,在扑倒自己后在耳边轻轻说了句:“姑娘别怕,我不会动你,但要骗过门外的邓大人,还请您忍耐一二。”

    随后他便将一块沾满了汗液的布粗鲁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使劲掐自己的胳膊和大腿,逼迫自己叫喊出声来。

    不过当白雪梨看见这个叫方洪的男子,用一把藏在身上的锋利石块,划破他的小臂,然后用鲜血在被褥点下“落红”之时,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不再反抗,仍由他使劲掐打,并配合地喊叫起来。

    ……

    三日后。

    江南省人尽皆知邓府家中出了个浪□□子,夫婿守孝期间出轨丧妻马夫,被下人捉个正着,至此这个为白雪梨的女子被邓家先休后逐。

    世人皆叹邓家出了个好男儿,痴情大度孝顺,邓家有后,老爷子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只可惜遇到个不忠夫婿不孝长辈的浪□□子白雪梨,实在让人惋惜。

    只不过没多久又传来喜讯,江南布政使王福听闻世间有如此好男儿,欲嫁女于他,整个江南省顿时沸腾,纷纷送上祝福,一时间邓家宾客如云,其辉煌程度一如当年老爷子在世。

    连门口乞讨的布袋子都感叹:“邓家翻身喽!”

    ……

    江南省杭州府外,落花庵门前。

    “姑娘,庵门清净地,俺这粗人不便弄脏,就不陪同您进去了,方洪至此别过,还望姑娘能安度余生。”方洪抱拳后,转身便带着满满一袋子银子走了。

    白雪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庵匾,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如神明高高在上,俯视着她。

    “从此,世间再无白雪梨,只有谢尘缘。”

    谢尘缘,谢为别,别过前尘往事,与佛结缘。

    “谢尘缘,真有禅意啊,姑娘请跟我来,此前那名为方洪的香客已打点过了,从此你便安心在此念经诵佛吧。”

    白雪梨,不,现在应该叫谢尘缘。

    谢尘缘对眼前的师太点点头,随即抬脚欲跨过庵门,只要跨过此门,那就与庵门外彻底告别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一身着官服的男子翻身下马。

    “传知府大人命,明年秋末圣上途径杭州府,欲摆驾落花庵,故拨款白银三千两,用于修缮庙宇,落花庵即日起,对外闭庵。”

    “落花庵遵命。”不闻师太喜笑颜开,落花庵建庵三百年,终临真龙,她注定要名留庵史了,更何况还有白银三千两,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而白雪梨听闻这一切后,猛地抬头,透过厚重的庵门,她似乎看见了佛祖在向她拈花而笑。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吗?邓凌云,我权当白雪梨死了,如今我是谢尘缘,若有朝一日再见我时,你会感到害怕吗?”白雪梨眼中冒出一道诡异的光,但很快被隐藏了起来。

    不闻师太是个市侩的人,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道诡异的光,但她法号不闻,又怎会多事?

    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两张银票,一张塞给前来传命的官差,另一张委托他拿给知府大人,随后恢复了平静淡漠的神色,领着白雪梨便向庵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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