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妃挑了挑眉,并不出声,只静静看着谢若暻。

    谢若暻见人款款而来,心中忍不住一阵嗤笑,如今的望舒殿怕不是个冰窟窿,竟也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不过别人要钻,她也没有理由死命拦着,便道:“妹妹若是喜欢,自是可以。”

    那宫装女子正是何婕妤,见谢若暻同意,连忙跟了上来,不过几个呼吸,便已赶上了谢若暻二人,却仍有分寸地落后锦妃半步。

    锦妃眸光顺着她的手落到扶着她的那宫女身上,疑惑道:“这宫女看起来并不像宫中之人。”

    何婕妤连忙一笑,拍了拍那宫女的手,柔声道:“大选原是不许私带侍女入宫,可圣上怜惜,允了每人带一名女子进宫。”

    说罢,又朝谢若暻奉承道:“妾尚在闺中时,便听过懿妃娘娘美名,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谢若暻一顿,奇道:“你曾见过本宫?”

    她自幼养在汝南,甚少到建京,即使是嫁给孟璋以后也甚少出门,这建京见过她的人,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何婕妤又是上哪儿去听说。

    何婕妤犹自微笑:“当日奉阳公主府上,娘娘风采,至今难忘。”

    谢若暻垂眸,若是奉阳公主府那次,倒也不无可能,于是勾起嘴角笑道:“当不得妹妹如此盛赞。”

    “何婕妤年轻,怎的不与那些同样年纪的妹妹们相交?”锦妃微微侧眸,朝何婕妤问道。

    何婕妤脸上笑意一窒,一旁的宫女便纷纷不平道:“懿妃娘娘不知,那晏充华眼高于顶,便是我家小主主动与她谈话,她都不理。”

    “好了,云双,婕妤主子其实你能编排的。”何婕妤脸色一沉,微微偏过下巴朝云双斥道,言罢满眼歉然朝谢若暻二人道:“云双无状,还望二位娘娘莫要见怪。”

    锦妃一笑:“自然不会。”

    这边何婕妤寻了谢若暻套近乎,那厢其它妃嫔们也没有闲着。

    苏禾原就只是寻常人家出身,得幸被选入宫,家中便要拿出整副家当为她买个丫头,可看着老弱的父母,苏禾又怎么忍心,于是便毅然拒绝。

    到了宫中,身边仅有一个分来的宫女,唤作晴灵。

    见苏禾从坤仪殿出来仍是惴惴不安,晴灵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小主莫怕,便是以您的姿容,假以时日,在这后宫中定是有一番作为。”

    苏禾抬眸便怯生生地看了晴灵一眼,有些害怕道:“咱们安分守己即可!”

    闻言晴灵眉头一皱,好容易分到个姿容绝佳的主子,没成想是这种不成器的性子,还未等她多想,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甫一回头便瞧见慧贵姬身边的绿芝姑姑朝她道:“我家娘娘请苏美人一叙,不知美人可有空?”

    苏禾一听,便有些着急地抓住晴灵的袖子,晴灵却不管她,自顾自回道:“自是有空的!”

    说罢便朝苏禾低声道:“主子别怕,您的机会来了。”

    衍庆宫,晏充华刚换上便衣便朝一旁的松枝吩咐道:“你且将衍庆宫中的宫人唤来。”思及此,又觉着不妥,又道:“仅叫伺候东殿的便是。”

    秀女入宫不许带自己人入宫,便是帝后开恩,能带进宫的侍女不过也就堪堪一个松枝,比起得宠,更重要的是要想法子让自己宫中的人对自己衷心。

    不多时,松枝便将人全唤了进来,依着婕妤的份例,笼统两个太监八个宫女。

    几人齐齐跪倒在地,晏充华看着众人却仍是自顾自品茶,眼瞅着有人快要跪不住了,才轻声叫了起。

    “如今颐景宫尚无主位,本主便算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往日里是如何做事的,今后还如何做,只一条。”晏充华缓缓扫过每一人:“若是有人吃里扒外的,便祈祷本主没那个命收拾你们,否则,便是本主尚有一口气在,皆要处置了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人皆是称听明白了,晏充华便叫松枝赏了每人半个月的银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想将这些人收为己用,不能急于一时。

    到了晚间,各宫皆是支起耳朵,等着看皇帝点那个新宠侍寝,尚未到晚膳时间,便听见御前的消息传来,颐景宫晏充华侍寝。

    颐景宫这边,宫人们得了消息各个喜不自胜,自觉跟了个好主子,皆是忙的脚不沾地。

    松枝连忙去取了香胰子等物,伺候晏充华沐浴,沐浴完又拿出一个木匣打开,露出其中一颗浑圆的药丸道:“主子可要用此物?”

    晏充华瞥了一眼,略一沉思便道:“仔细放好。”

    说完便闭上眼睛躺进褥子,被御前来的太监们裹好抬去乾盛殿。

    晏充华被一路抬至乾盛殿的龙床上仍有些不安,便是她心思再老成,如今也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想着从未见过的皇帝,未免被汗浸湿了掌心。

    片刻,便听外间传来问安的声音,晏充华紧张抬眼,便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只听男人低沉的嗓音问道:“你是晏呈文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懒不近笔砚,何以纾幽情,以纾二字,正是妾闺名。”晏充华身子有些未颤,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倒是衬你。”

    翌日,便有旨意传来,晏充华,晋从四品容华,众人心中便道,这晏充华倒是得圣上喜欢,不过侍寝晋位,倒也符合大靖一贯的祖例。

    有了第一个侍寝的,剩下的人心中也燥热起来,不过新宫嫔如何想却是与望舒殿无关,再过几日岁岁便要满月了,依着皇后的意思,是要在广宁殿办个满月宴,举宫同庆一番。

    三月二十三,天朗气清,微风和煦,是个好日子。

    广宁殿一片喜意,便是新宫嫔们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欣喜,要知道自晏容华侍寝后,因着北边的战事,圣上便再未踏进后宫,如今能借着荣安公主满月宴一展所长,可是难得的好事,万一就被圣上看中了呢?

    广宁殿不大,通常用作家宴之选,因此上首只有御座与稍后一点的凤座,往下分列两排,依着身份高低是妃嫔们的座位。

    谢若暻作为今日主角自是早早出门,尽管如此,她踏足广宁殿时,除了孟璋与皇后外,众人皆已落座。

    见她进来,锦妃便笑道:“今日还来的这样晚,你且自罚三杯。”

    说完,又朝着后面的丹婳道:“快将岁岁抱来给本宫看看。”

    岁岁今日裹了件绯红色绣凤穿牡丹的襁褓,头上带了个小老虎的抹额,白白净净瞧着分外喜人。

    众妃见了也是连连朝谢若暻道贺,正是热闹时,便听的外间通传,帝后二人到了。

    见孟璋也来了,谢若暻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孟璋今日不会来。

    帝后二人皆是身着吉服,孟璋一顶九龙攒珠旒冕,长长的缀珠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众人到齐,孟璋淡声说了句开席,便叫张德保将岁岁抱了去御座旁。

    孟璋看着怀中粉团儿一般的岁岁,不自觉便扯出一股子笑来,可看见她极其肖似其母的脸庞,扫了谢若暻一眼,见她只垂眸饮酒,嘴边笑意不由得淡了些许。

    一旁的皇后见了,侧首对含章道:“去将本宫给公主备下的贺礼拿来。”

    含章连忙捧上一个檀木匣子,光是瞧着这个匣子,就觉价值不菲,皇后也不卖弄,伸手便将匣子打开,露出其中的八宝赤金盘璃璎珞项圈。

    孟璋眸色一顿,道:“朕记得,这是当年大婚之时,先帝赐下的贺礼。”

    皇后一笑,温声道:“圣上好记性。”说完,又伸手眷恋的摸了摸上面的红宝石,笑道:“妾没那个福气,可见了荣安这孩子便喜欢,给了她也算是全了本宫一桩心愿。”

    皇后这话说的体面,孟璋听了也不无感慨:“这些日子,你倒是变了不少。”

    随即有些意有所指地略过下面众妃,淡声道:“皇后乃天下典范,朕希望你们都能像皇后般端慧柔顺。”

    这不够柔顺,说的是谁,众人心中皆有计较。

    孟璋说完,将眸光停在谢若暻身上许久,见她仍是不为所动,顿时眸色更加深沉,眼底隐隐有暗色翻涌。

    皇后打了头,其余人皆是送上自己的贺礼,要说其中最让谢若暻侧目的还是盛文锦所送的百家被。

    这百家被虽然不是真正的百家被,却也是寻了一百张上好的料子缝制而成,其中心意可见一斑。

    谢若暻笑着谢过众妃,见荣安有些犯困,便叫丹婳将荣安抱下去。

    酒过半场,终是有人忍不住这般好的机会,站出来道:“妾以为,如今这般的好日子,仅是吃菜喝酒未免有些乏味,不若便让新进宫的妹妹们一展所长,倒也是桩美事。”

    慧贵姬此话一出,谢若暻脸色便冷了下来。

    要争宠也要看看是在什么地方,将她女儿当做争宠的筏子,真是不想活了。

    “慧贵姬所言甚是,不过这宫中乐师技艺精湛,竟还满足不了贵姬吗?”谢若暻似笑非笑地看着慧贵姬。

    “懿妃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妾不过是提议一二罢了,具体如何,还要看圣上的意思。”慧贵姬一笑,便是将球踢给了孟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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