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若暻红唇微张,满脸不可置信道:“阿父从未向我提起过此事。”

    奉阳大长公主并不惊讶,闻言轻轻勾起唇角,眼神却投向远方,眼中一派眷念:“照你父亲的为人,自是不会说。”

    当年的谢相清秀俊雅,行事作风却雷厉风行,从不做无用之事。

    见奉阳大长公主如此笃定,谢若暻忍不住有些好奇道:“公主认识我阿父?”

    问出这句话时,谢若暻可算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位风韵不减的美丽妇人,生怕奉阳大长公主说出些意料之外的话。

    奉阳大长公主收回眼神,轻轻撇了她一眼,了然笑道:“本宫知你想问什么,你猜的不错,本宫确实倾心你父亲,便是如今,也不曾改。”

    说及此,奉阳大长公主脸上微微暗了几分,垂下眼,声音中却充满怀念道:“你阿父那般风姿,这世上那个女子会不心悦于他,只可惜,那时你阿父已经有了你阿母,本宫还做不来那般夺人所爱的事。”

    当年她便是见了谢相一面,官袍墨发,一见倾心,甚至为了他追去岭南,却瞧见他抱着初生的女儿笑的明朗,自此便绝了心思,只是这事,她不曾往外说过。

    谢若暻听完,也觉得是意料之中,怔然问道:“那...琼乐郡主?”

    奉阳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扭头看她,道:“琼乐的身世有些复杂,不过,总归与你谢家无关。”

    说完,奉阳大长公主颇为感叹道:“琼乐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本宫的样子,你可知晓,当初怀瑾问她要不要为其赐婚王子玉时,她说什么?”

    谢若暻抬眼,投去疑问的眼神,总归都是拒绝,只是不知道是如何拒绝的。

    只见奉阳大长公主噗嗤一笑,脸上依稀可见自豪之色:“她说,身为大靖郡主,做不来那些以权压人的事,她欢喜王子玉,是她自己的事,她自会凭本事让王子玉心悦于她,只是在这之前,不许怀瑾给她子玉哥哥赐婚。”

    闻言,就连谢若暻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样的话,倒也确实是那个骄傲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言归正传,奉阳大长公主有些认真地看向谢若暻道:“怀瑾对你,绝非一时起意,本宫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与怀瑾好好过日子,皇后无子,你若是能诞下一子,怀瑾必当寄予厚望,本宫之意,你可明白?”

    孟璋几乎可以算是奉阳大长公主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执拗孤傲,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年纪轻轻便久居高位,拥有的太多使得他不知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而谢若暻恰恰又是故人之女,颇具故人之姿,像她们这样的世家贵女,向来也不会拉下身段,由此才有奉阳大长公主今日一行。

    于谢若暻而言,奉阳大长公主一生未嫁,无论是永嘉帝还是孟璋都对其恩宠尤甚,她肯与谢若暻摊开了说这话,也着实难得,大长公主言下之意,她并非不懂,只是...。

    思及此,谢若暻敛眸,略带两分郑重地朝她行礼道:“多谢大长公主提点,妾定当铭记于心。”

    奉阳大长公主一笑,有些无奈道:“你们二人好好地,我这个做姑母的便放心了。”

    说罢,将手中鱼食尽数扔下,惹得湖中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奉阳大长公主才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道:“走吧,听说你妹妹回来了,想必也在四处寻你。”

    尚且不待话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之声,二人对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相携而去。

    整个御花园二面临水,其中多处亭台楼阁依水而建,以便帝王宫妃赏景,此处吵嚷声正是从不远处的汀兰榭传来。

    谢若暻刚至汀兰榭,便见锦妃脚步旖旎地朝她走来,唇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见谢若暻一旁还站着奉阳大长公主,锦妃优雅点头道:“大长公主金安。”

    奉阳大长公主也点头回礼,皱了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皇后呢?”

    说罢,就要上前去,适逢琼乐郡主也从里间出来,见到奉阳大长公主与谢若暻在,不由得一愣,随即跑上前,拉着大长公主的袖子吐了吐舌头。

    奉阳大长公主没好气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凝声道:“你怎么在这里?里面的事,可与你有关?”

    琼乐郡主连忙摇了摇手道:“阿母放心,女儿乖巧的紧呢!”

    奉阳大长公主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道:“可有派人去请皇后娘娘?”

    里面闹成此般,想必皇后是不在里面了。

    锦妃嫣然一笑道:“如此小事,倒不必惊扰皇后娘娘。”

    说罢,便见奉阳大长公主挺直后背朝汀兰榭中走去,琼乐郡主也只得跟上。

    见状,谢若暻倒是不急着进去,而是暗暗靠了靠锦妃的手肘,才压低声线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出来了?”

    皇后与她不在,锦妃便是宫中最高位,按理说应当在里面主持大局才对。

    锦妃同样压低了声音,凑到谢若暻耳边坏声道:“我才不耐管那起子闲事,不过是些姐妹抢同一个男人的事儿罢了。”

    只是那人有些特别罢了。

    谢若暻挑了挑眉,锦妃此言倒是让她想起对熟人来,便抬脚向汀兰榭中走去。

    待谢若暻踏入汀兰榭时,场面已被先一步到达的大长公主控制住,只见不大的水榭内,大长公主坐在上位,琼乐郡主乖巧地站在身后,下方两派人马对立而坐。

    左边是一美妇人,娇娇柔柔地靠在一武将打扮的男子怀中,一旁正在垂泪的便是刚入宫不久的靳容华。右侧是宣平侯府的靳郡主与一青年男子,那男子剑眉星目,长相颇为俊朗,想来便是与靳玉清定了亲的时小侯爷。

    见谢若暻与锦妃相携进来,两边人马皆是老老实实站起来行礼问安。

    见时小侯爷脸上仍是余怒未消,谢若暻和气问道:“这是怎么了?”

    奉阳大长公主皱眉道:“你们且自己与懿妃说来。”

    话音甫落,那美妇人便急着开口,语气重三分焦急,七分哀怨:“不过是些府中私事,竟闹到公主与娘娘面前,是臣妇的错,家中小儿女吵闹,当不得事。”

    宣平侯夫人说完,又拿帕子揩了揩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一旁的宣平侯却是铁青着脸道:“让娘娘与公主见笑了,都是这逆女不懂事,成日忤逆她母亲。”说罢,又狠狠朝靳玉清剜去一眼,恶声道:“还不与你母亲道歉!”

    靳玉清仿佛早已习惯,冷冷勾起嘴角,甚至懒得抬眸道:“是你那个好女儿自己巴巴的要上来找不痛快,老的小的一块儿上都没能讨得了好,竟也能怪得了我?”

    此话一出,宣平侯夫人与靳容华均是眼神一闪,宣平侯夫人几乎立刻便笑开,一手抚着宣平侯胸口道:“大娘子生来便气性大,不妨事的,总不好麻烦宫中的娘娘为咱们解决家事。”

    这招对宣平侯倒是颇为奏效,宣平侯也是顾忌地瞧了眼谢若暻等人,克制开口道:“些许家事,便不劳烦娘娘们了。”

    说罢,便起身朝靳玉清道:“还不与我回府?”

    宣平侯这边想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时小侯爷却是不愿,一手护住靳玉清,毫不避讳道:“在下是晚辈,本不应说这话,只是侯爷未免太过偏心,阿清也是侯爷的女儿,还望侯爷善待阿清。”

    说完,时今棠起身朝宣平侯行了个军礼,警告地看了一眼宣平侯夫人与靳容华,才朝奉阳大长公主求道:“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长公主见谅,若是不妥,便恕臣冒犯了。”

    到了此时,堂下的热闹众人心中皆已分明,便听大长公主温声道:“有何所求,你且说来。”

    时今棠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宣平侯府众人的方向,才跪下朝奉阳大长公主行了大礼,道:“臣与阿清自幼相识,婚约更是双方母亲亲自定下,如今臣与阿清皆年级见涨,本月二十五便是个好日子,臣便厚颜请公主为臣作宾,与臣同上宣平侯府提亲,不知公主可允?”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靳玉清更是慌忙跪下,朝奉阳大长公主急切道:“还请公主见谅,时小侯爷久不在京城,才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又拽了拽时今棠的衣角,示意他向奉阳大长公主赔罪。

    笑话,奉阳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地位,何况大长公主至今未嫁,怎会同意此事?

    一旁的宣平侯夫人脸上也是一丝快意一闪而过,就连靳玉嫣脸上都是嫉妒交加。

    奉阳大长公主确实不愿掺和,眉头一皱便要出声拒绝。

    谢若暻将众人神色皆收于眼底,微微一笑看向奉阳大长公主道:“如此郎情妾意,姑母可莫要拒绝才是。”

    奉阳大长公主虽不知谢若暻与这二人有何交情,只是谢若暻既是开了口,她也不便拒绝,便轻轻颔首道:“罢了,既然懿妃为你们说情,本宫便插手一回,做了这月老。”

    见奉阳大长公主应下,时今棠不由得喜形于色,忙拉着靳玉清叩首谢恩,这门亲事既过了大长公主的面,晾宣平侯府那毒妇也不敢再作妖。

    此间事了,众人便起身离开,只是谢若暻经过时今棠身侧时,微风正好将他的声音送入耳中:“多谢懿妃娘娘,往后若有差遣,莫敢不从。”

    谢若暻勾了勾唇角,脚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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