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1日这天,傍晚从新闻上听闻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先生病逝的消息,黎芷伶还在图书馆对口译训练结果进行复盘,顿时产生无限感慨,叹息世事无常。

    儿时,她最喜欢和余父一起在午后暖阳里听单田芳先生说《封神演义》,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哪吒救父的故事。

    哪吒小小年纪神通广大、英勇无畏,诸多种种让小时候的她异常羡慕。她那时想,要是她也能得到哪吒的本领,就能打跑那些辱骂爸爸是残废的人。

    思来想去,她的情绪莫名断崖式降到谷底。有时,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若参与你的人生记忆,你很容易因其消亡产生一种记忆剥离的苍凉与悲伤。

    她收拾好背包,与许沐风和龚西道别。

    自从上次两人风就纪明谦的事在宿舍楼下促膝长谈后,她依旧能在图书馆频繁遇到许沐风,只是各自心照不宣地只交流学习和书社的话题。

    龚西依旧话少,她起身时对上他未解的目光,回以礼貌的微笑。

    走回宿舍的路上,接到宋浅浅的视频通话。

    宋浅浅在电话里脸色快皱成一条脱水的苦瓜,语气着急,“大头,你现在在哪儿呢?”

    “回宿舍的路上。”

    “大头,你看到了吗?”

    “什么?”黎芷伶不明所以。

    “校园网上的帖子呀!”宋浅浅那边背好包出门,“大头,你等着,我来学校找你嗷!”

    话音一落,电话被挂断。

    手机上很快传来一个帖子的截图。

    黎芷伶点进去一看,霎时如坠深渊,走路的步伐被制住,定在原地。

    这是个曝光帖,更是个挂人帖,明里暗里指向她。

    帖子原名叫文学院学霸AB面。

    帖子原文提到,文学院人尽皆知的某学霸表面刻苦用功、彬彬有礼,实际背地里是个拜金女。第一,表面勤工俭学做家教,实际上为掩人耳目屡次在香江路从豪车上下来;第二,校外钓有钱人,与有钱人在校外高档餐厅多次消费,校内又和金融系某大神私交过密,很难不让人怀疑有脚踏两只船的嫌疑;第三,该学霸近来某银行账户上出现多笔巨额款项,让人怀疑其来源。

    背后附上多张她从纪明谦车上下来的照片,以及她和纪明谦在某些餐厅用餐的照片。

    帖文的最后一张图中骂了很多不好听的词。

    她全身发冷,深吸口气,继续往宿舍走。一路上,对上许多异样的眼光,里面有鄙夷不屑、幸灾乐祸,还有纯粹的可惜失望。

    刚到宿舍不久,蒋安琪和戴青不在,她刚把背包放到书桌上,宋浅浅就唰地破门而入,绕她走了好几圈,见她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

    “哪个缺德的造死谣?”宋浅浅重重地跺脚,还不解恨,“不行,我得把这些证据截下来,然后报个警。”

    黎芷伶拦住她的动作,“浅浅,我已经报完警了,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宋浅浅放下手机,甩掉包,猛地抱她个满怀,声音闷闷的,“我一定要看看是哪个神经病给我整幺蛾子,姑娘我要给他梆梆两铁锤子!”

    “大头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身边,所以这些事情都没关系。”说着说着,宋浅浅居然哽咽起来。

    黎芷伶没想到宋浅浅情绪如此激动,鼻头微酸,轻拍宋浅浅的背,笑着打趣,“浅浅,我们都知道这是诽谤,等待警察处理就好。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宋浅浅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似的,忿忿不平,“怎么会有你这么惨的人啊?这太不公平了!”

    “浅浅,我行得正,走得稳,不怕。我们管不了别人的看法,网络发达,大家容易被带节奏,这个时候将事情交由警方处理,后续需要找律师上诉也不是不行。”

    “那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纪明谦?”宋浅浅问。

    黎芷伶摇头,“这件事还在可控范围内,没必要兴师动众。他也有工作,并不清闲。”

    其实她更怕的是,这事涉及到纪明谦,若是被他知道,按照他的性格,恐怕要闹到天翻地覆才能收场。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并未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展,警察来学校取完证后,接连几天没有消息,她从警局那边收到还在调查中的回复。

    也正是短短几天,整个帖子引发的舆论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她上课时只要一回答问题就会有人在下面起哄甚至发出嘘声,就连在食堂吃饭时也有人会暗中对她指指点点。

    某天上完口译实训课,恰好到了中午饭点,她进入卫生间上厕所,没曾想厕所隔间的门打不开了。

    这种只在小说、电视剧里发生的剧情竟然真的实打实发生在她身上。

    今天宋浅浅刚好没课,打电话叫她来也得花好些时间。中午这个时候,厕所也很少会有人来。

    现在一直在这等别的人来给她开门,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环绕四周,最后咬咬牙,踩着马桶跨过厕所的侧边隔板,翻到另一边厕所,过程中左手手臂被锋利的隔间木板上的铁片割开一个口子。

    她先从包里拿出纸巾捂住伤口,刚打开厕所门出去没几步,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和水在桶中晃荡的声音,一种不详感生起,她迅速闪进对面一排厕所中的一间。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水声哗啦响起。

    有尖细的女声咒骂:“擦,人不在这,人呢?”

    另一个弱弱的女声传来:“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她进去上厕所,才锁上门。”

    “你也没见到人出来,那来鬼了?”

    “我们走吧!”其中一个女生显然语露恐惧。

    另一个也气势渐弱,“走吧,下次再说。”

    黎芷伶松了口气。

    “你们在干什么?”一句清脆的声音响起。

    “言攸。”黎芷伶听到那个嗓音尖细的女孩像是邀功地说:“你不也看不惯大三的那个黎芷伶吗?我们替你教训她。”

    黎言攸轻蹙眉峰,“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言攸,我们是把她关在这里,但是刚才倒水的时候没见到人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黎言攸嗓音冷下来,“我和你们关系普普通通,别套近乎,还不快走。”

    脚步声很快走远,不多时,黎芷伶准备出去。

    “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黎芷伶推开厕所门,一手捂住另一只手臂上的伤口。

    “你怎么出来的?”黎言攸看到她的伤口,不解地问。

    “翻出来的。”黎芷伶说。

    黎言攸目露吃惊,“你翻了厕所?走吧,我先带你去医院。”

    这下轮到黎芷伶惊讶,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坐上黎言攸的车。

    “你竟然翻厕所?一点都不斯文。”黎言攸递过来一个医药箱,目光古怪,“自己消消毒。”

    黎芷伶稍稍挽起左手手臂,目光凝视许久手臂上那些显眼的旧伤疤痕,稍稍侧过身体将整支手臂挡住,这才给那条新伤口擦了些碘伏,“斯不斯文有什么关系?能解决问题就行。”

    “多此一举。”黎言攸显而易见不赞成这种做法,“小心哪天把你自己作死。”

    “你为什么要送我去医院?”黎芷伶不想继续和她纠结翻厕所这个话题。

    黎言攸撇撇嘴,“你别想多了,一是因为这种下三滥手段我可看不上。二是因为我恰好碰到这事,要是不帮你,到时候表哥查监控发现我的身影,铁定饶不了我。”

    “你把这事告诉他了?”黎芷伶拧眉。

    “你别误会,我这是证明自己的清白。”黎言攸边开车边抽空看她一眼。

    等黎言攸将她送到云城中心医院,是方知灼再次带她去治伤。

    “怎么割到手臂?”方知灼面露焦急,“明谦还在来的路上。”

    黎芷伶还没出声,被黎言攸打断。

    “她不要命,被人关到厕所里,结果不等人来开门,自己从这个隔间翻到另一个隔间去,幸好没摔死。”

    “言攸,你少说几句。”方知灼制止道,又来问她,“芷伶,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怎么不和我们说?”

    黎言攸接着补上,“她那帖子在校园网上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天,听说她报了警。爸爸还说让我跟她学习,要我说,她这脑子有时候真不好使。能公然在校园网上发帖diss你的人,难道真的没给自己留后手?依我看,她就是读书读傻了!”

    “言攸,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学校去。”方知灼下达逐客令。

    “行吧!”黎言攸目送他们走近诊室后,刚要转身离开。

    “谢谢你,言攸。”黎芷伶转过头,朝她说。

    “谢谢有什么用?你要真想帮我,就从我们家滚蛋!”黎言攸没回头,语气还是不太友好。

    “黎言攸!”一个严厉的男声喝道。

    黎芷伶不需要看,也知道是他来了。

    “表哥,你和外公的宝贝在里面,这次跟我没关系。别一天□□我瞎嚷嚷,再见!”

    纪明谦进来诊室时,黎芷伶的伤已经处理好,一抬头对上他铁青的脸色。

    “爷爷不知道吧?小伤而已。”她挤出一丝笑。

    “伤口给我看看。”他声音如淬上寒冰。

    “刚刚才包扎好,现在看不方便。”她捂住左臂,目光暗示方知灼。

    方知灼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明谦,芷伶还要打破伤风的针,你们到病房里慢慢聊,不要耽误别的患者时间。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知灼哥,又麻烦你了,以后有时间请你吃饭。”

    方知灼不在意道:“客气了。”

    走出诊室,黎芷伶右手臂拖住左手臂,准备前往病房。

    突然,眼前横过一支肌肉虬结、青筋突起的手臂。

    她侧首仰视,“干什么?”

    “蠢,手臂搭上来,举这么久累不死你。”纪明谦没好气地说,“还翻厕所隔板,你能耐了?”

    她轻轻将左手臂搭在他右手小臂上。

    到达病房,她刚坐下,左手臂上一凉。她心中大骇,连忙伸出右手想要挡住,却无济于事。

    “这是怎么回事?”纪明谦眸色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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