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谦先送到她到家拿她的相关证件,尔后返回天骄府邸拿他的。

    她不喜欢离别,在他去拿证件时只低头挽衣服发呆,没有多看这座与他生活过的房子一眼,可衣角仍旧托不住她渐渐感时伤怀的悲伤。

    不多时,纪明谦打电话过来:“进来,带走你的东西。”

    “还有什么?”她喃喃。

    “房间窗台上的那盆红白蔷薇。”

    “你要是不喜欢,扔了吧!”

    窗台上,花株开得正盛,花叶旁一只大胆的蝴蝶扇动翅膀翩翩飞舞。纪明谦看一眼,微蜷手指,又捏紧拳头愤而走下楼。

    草,太草了。

    “还有你在花园里种的花。”

    一楼的落地窗又高又亮,亮到他不需要走出去便能将花园全貌一览无余。

    “你要是不喜欢,拔了吧!”

    他内心犹如一团火在烧,拿起铲子冲到花园,花园内一块空旷的土地上浩浩荡荡地生长出一群嫩绿的新芽,梗着茎杆嚣张地入侵他的领土。

    闭上眼深呼吸,睁开眼举起铲子停顿一秒,叹口气把铲子扔到一边,不耐烦地扯扯领带。

    垂眸,舌尖抵住上颚,冷声说:“还有你送的生日礼物。”

    黎芷伶一怔,眼眸闪了闪,“送给你就属于你,你要是不喜欢,处理了吧!”

    刚说完,对面嘟地一声挂断。

    她看看手机,也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既然决定分开,有些东西该断舍离。

    纪明谦攥紧手机,强忍冲到车边将她拎起来的冲动。

    行,可真行。

    他一把扯下领带扔到沙发上,带上相关证件出门,一路狂飚到民政局。

    一路上,黎芷伶瞄见男人冷硬的侧脸,当看到仪表盘的时速表蹭蹭上涨时,再也按捺不住,“纪明谦,安全第一。”

    男人乜她一眼,冷脸继续加速。

    黎芷伶渐渐产生一种失重感,灵魂仿佛下一刻要被硬生生拖拽出□□,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即将让她产生死亡错觉之时,车终于停到民政局门口。

    抬眼看去,三个大字,一个地方,居然能同时存在悲伤、喜悦、憎恨等多种心情,着实匪夷所思。

    他停好车,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径直走了进去。

    他应当再也不想见到她,毕竟从没人让他这样吃瘪。

    严谨的离婚流程标志婚姻关系走到最后一步。

    到最后,工作人员递上两个红本本说:“你们是今天来离婚的第一对。”

    纪明谦脸色硬得像石头,不发一言。

    她接过红本本,想笑却很勉强,手上这本离婚证外形与结婚证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第一次拿到结婚证,她羞涩雀跃,这一次,她以为会悲伤,可心情却淡淡的。

    纪明谦接过离婚证,看也没看便转身离开。

    她和他说不上话,更知道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

    走到车边,他说了第一句话:“想好了?”

    “嗯。”她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离婚证。

    “财产上你该得到的,一分不会少。”

    “嗯,谢谢。”

    纪明谦先上车,车没有开走,在原地静静地等候。

    “我能自己坐车回去,你先走。”她走到窗边,挤出一丝自以为友善的笑容,然后退后几步,挥挥手,“再见。”

    纪明谦深深看她一眼,好一会儿后开车离开。

    黎芷伶目送车辆远行,才有了一些实感,心湖深处微澜涌动。

    纪明谦,一路平安,一生顺遂。

    抬眼看天,看花了眼,阳光在路边苍翠的香樟树叶上跳跃,捎来夏日气息的凉风钻入她的肺腑,试图带出忧愁,忧愁溶入空气却迟迟挥散不去。

    公交车上,夕阳西垂那刻,一滴晶莹的泪珠砸上手背,她打开车窗,任凭风吹干脸上泪痕。

    他的世界慢慢远去,她重新回到一个人的世界,只是回到从前,能多难忍受?

    纪明谦回到家中,家里空无一人,张妈也回了老宅。

    她没来之前,他从不在家吃饭,张妈没有来的必要。现在她离开以后,老爷子也就将张妈叫回去。

    手机上传来群组消息。

    方:明谦去哪儿了?

    韩章:吵架。

    扬一扬:(ΩДΩ)没去的我错过了什么?

    纪明谦将手机扔到沙发上,瞥到那条领带,非常普通的式样,平时这类样式他才看不上。

    一把拿起大步走到垃圾桶旁丢进去,正要离开,余光瞥见领带内侧的纹样,又咬牙捡起来一看。

    内侧用纯金线加以钻石点缀,绘出L·J的字样。

    他攥紧领带,唇角勾起一丝苦涩又自嘲的笑:“原来也花了不少心思。”

    四月,黎芷伶一门心思扎进学业,没听闻他们那个圈子一丝半毫的消息。

    宋浅浅近来经常来找她,刻意避开不说一些事,只说本就文静的她最近话更少了。

    她笑而不语。

    事实是,她和他之间,不需要刻意避嫌,随随便便也能老死不相往来。

    “芷伶,最近有什么心事?”祝教授抬抬老花眼镜,语重心长地问。

    黎芷伶这才发现自己望着窗外出神许久,转眸一笑,“教授,没什么。我只是最近有些累了。”

    “身体累还是心累?”

    “都有吧!”

    祝教授慈爱地笑笑:“别把自己逼太紧,累了出去四处看看,放松放松。人这一生,最不缺任性。”

    “教授,我是不是您学生里最循规蹈矩的一个?”

    祝教授摇摇头,“不,芷伶你最离经叛道。”

    “是吗?”她怎么不觉得?

    “反叛不仅仅体现在外在,芷伶,你有一颗不甘平凡、不屈从世俗的心。”祝教授笑着说完,继续伏案查资料。

    “谢谢教授的夸奖。”不屈从世俗?她自己也不知道。

    语言不能一直及时捕捉心绪,离她的想法太远。

    她最近逐步陷入一种虚无主义的空洞,不明白未来想过怎样的生活。

    在学校里偶尔撞见过几次贺扬和黎言攸,他们默然不语地擦身而过。

    只有一次,她听见宋浅浅和贺扬的对话。

    宋浅浅:“本来文静的人,现在文静得更不正常。”

    贺扬:“本来不正经的人,现在正经得不正常。”

    说完两人皆叹一口气。

    她听完默默走开,心绪平淡无波。

    她自诩是一个理智的人,依凭极强的适应能力过回原先的生活,本以为平淡能麻痹所有情绪,可还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天破功。

    今年的五月多雨,她出门仓促没带伞,上完课回家的路上遭遇瓢泼大雨。

    狂风大作,大雨以银河落九天之势倒下,连成一片片朦胧雨幕。过马路时,她险些被车刮蹭。

    那司机怒声大骂:“TMD,长没长眼睛,不会看路,想找死?!”

    车已开远,骂骂咧咧的声音被丢在后头,涌进她的耳朵。

    等过完马路,刚走出几步,心中满溢的情绪压弯了腰,她蹲下身,将头埋进双臂中,蹲在雨里嚎啕大哭。

    她想起他曾在暴雨天开车接她回家,想起他曾为她破口大骂,想起他在她伤心时絮絮叨叨嘴贱个不停。

    天地间,除去风声雨声,什么也没有。路上行人稀少,没人留意到此处,除了不远处开开停停的黑色迈巴赫。

    “你好。”

    不知过去多久,肩膀搭上一只手,黎芷伶抬眸,是一个年轻女孩。

    “这是刚才过路的一个好心人让我给你的,他说不用还。”年轻女孩将伞塞到她手心,“雨这么大,快点回家吧,不然感冒了。”

    黎芷伶接过伞,向女孩道谢,慢慢走回家。

    感冒来势汹汹,不过好在没让她沦落到卧病在床的地步。

    校对译稿时,祝教授见她脸色不佳,让她先去看病。

    她来到云城中心医院吊水,走廊上随处可见人生百态。

    老少病残,有亲人的没亲人的,汇聚一堂。

    打完点滴须几个小时,她渐渐昏昏欲睡。

    走廊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她睡得不太安稳,耳边常出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倏然醒来,看看时间,已过去快一个半小时。

    忽地,一个蓝色小弹力球滚落至脚边,她捡起来。

    迎面跑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姐姐,这是我的。”

    她递过去,“给你。”

    小女孩眨巴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姐姐,刚才那位帅哥哥呢?”

    黎芷伶笑笑:“小朋友是不是记错了?姐姐不认识什么帅哥哥。”

    小女孩眉毛拧成一团,小手指向她身旁的座位,稚嫩的声音音调扬起来,“骗人,刚刚就在这里。我还看到他给你——”

    “不好意思,小孩子乱跑,给你造成麻烦了。”小女孩话还没说完,被家长拦腰抱起开始教训。

    黎芷伶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医院这个地方十分神奇,有喜怒哀乐,也会有无聊。小时候,她经常陪妈妈去医院看爸爸,那时候和这个小女孩一样,其实并不是无聊,只是来到陌生环境感到无助,所以才想通过嬉闹转移注意而已。

    吊完水,她遇上方知灼。

    方知灼神情依然温和,只简短地寒暄:“芷伶,最近还好吗?”

    她笑着回:“还好。”

    一切回归正轨的还好。

    她其实也想问问那个人好不好,转念一想,他应该会更好的。

    2019年6月底,黎芷伶南下H省支教,纪明谦飞加拿大温哥华拜访好友,顺便参加Queen的巡回演唱会。

    一南一北,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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