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伶分辨出对面的声音,是吕知宜。

    纪明谦眯起双眸,语气渐冷,“没空。”

    吕知宜声音被悲伤浸润,掺杂祈求,“你以前都会接我回家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完全不一样。没别的事,我挂了。”

    黎芷伶发觉纪明谦边说边瞟她。

    “我知道,你...呃嗝...和她离婚了。我......”吕知宜的声音忽然扬起。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一天到晚多管闲事!”纪明谦警铃大作,边吼叫打断吕知宜的话,边疯狂乜她的反应。

    整个人呈现出手忙脚乱、顾此失彼的态势。

    黎芷伶险些被纪明谦滑稽的模样逗笑,面上不显。

    “怎么和你没关系?”吕知宜停顿半晌,加大声量深情表白,“明谦,我爱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你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纪明谦义正言辞地拒绝,说完还不忘瞄一眼手机视频通话这边。

    “明谦,你太残忍了。”吕知宜开始赌气,委屈大哭,“走开,别碰我,我不认识你!......明谦,你不来接我,我今天就不回家。”

    纪明谦脸霎时变绿,抿紧唇,嗓音严肃:“吕知宜,你清醒点。你不回家关我什么事?!”

    语毕,他即刻挂断,向着手机镜头露出明显的谄笑:“伶伶,你听我解释——”

    “嗯,我听你解释。”黎芷伶思量片刻,“但在我听你解释前,你还是先去把吕知宜送回家。我刚刚听她那边好像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她一个女孩子喝醉酒后不安全。再说,她要是真出什么事,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你,你更会招来别人的指责。”

    纪明谦犹豫不决,“我们真的没什么,自从上次和她说清楚,我和她再也没见过。”

    “我知道。”黎芷伶迟疑半晌,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信。

    纪明谦不乐意:“你才不相信,刚刚迟疑的反应明显就是在怀疑我说的话。”

    黎芷伶皱眉:“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先把人安全送回去,再来和我解释,我说了听你解释还不行?”

    “可你就是从根源上不相信我。”

    “我相不相信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纪明谦?”

    纪明谦喉头一堵,“因为这关系到我的清白。你不知道,醉酒后的一男一女特别容易引发桃色事件或者被别人说闲话,当然前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像某些人酒后乱性。”

    黎芷伶总感觉他在阴阳她,但找不到证据。

    “那你多找几个人陪你去。”

    纪明谦俊脸凑近屏幕,仿若想穿过屏幕看透她的内心,“你真不会生气?”

    她嗤笑:“纪明谦,别再磨磨唧唧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行吧。”纪明谦起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试探地问:“那我真去了?”

    “去吧,快滚。”

    她正要挂断视频通话,他忽然叫:“别挂,你的电话别挂。”

    她不知这人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便再看看。

    纪明谦动作麻利,拿上手机开车离开。

    一路上,他一个人念念有词:“我叫贺扬一起过去。”

    然后当着她面,给贺扬打了个电话,说清楚来龙去脉后挂断。

    不过,她很快开始满腹狐疑,“你怎么还不挂断电话?”

    纪明清双眉一挑,“挂什么挂,这可关乎我的清白,你要做个见证。”

    到底见证什么,抵达酒吧后答案很快揭晓。

    只见视频通话中,纪明谦举高手机拍酒吧内全景,浑身透露出大气凛然的正直,全身上下都在展示自己和吕知宜没有半毛钱关系。

    “伶伶,你看,我们已经安全接到你要我们接的人。”

    在他身旁的贺扬比上世纪黄河纤夫还冤屈,贺扬牢牢稳住发酒疯的吕知宜,还得对着镜头赔笑脸给她打招呼:“嗨喽,小嫂子好啊!”

    黎芷伶对纪某人的贱招大开眼界,对贺扬露出怜悯的笑容。

    贺扬近来眼力见大幅长进,抓住黎芷伶情绪重点以后,开始疯狂卖惨为自己谋福利,皱成苦瓜脸:“小嫂子,你看我真的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苦瓜娃,纯纯工具人啊,我太惨了!”

    “贺扬,麻烦你了。”她难为情地笑笑。

    纪明谦慢悠悠插一句:“那我呢?”

    他?脑回路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然则这话她没说出口,想来他这样证明来证明去,多多少少有她的缘由在里面,故而微笑:“你也辛苦。”

    “谦哥,你看我够不够哥们?只要你一句话,我直接上刀山下火海。这么深重的情义绝非金钱能够衡量。”贺扬踟蹰一秒,“但...还是表示一下比较好,对吧?”

    纪明谦抽出一张空白支票,“填。”

    贺扬霎时来了劲,“谦哥,果然够兄弟!别说让我来打酱油,就是让我扛着喝醉的你回家,我也在所不辞。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黎芷伶唇角抽动,哑然无言。

    纪明谦一脸黑线,抬脚踢过去,“贺扬,说说得了,什么叫我是你的再生父母?”

    贺扬嘿嘿一笑,“谦哥,是我失言。你和小嫂子聊着,我先去车里等你。”

    说完,贺扬扶住醉醺醺的吕知宜一路起飞跑。

    “这回你信了?”

    她的思绪为纪明谦一句话牵回,对上视频通话里真诚矜重的目光,稍稍愣神,复又嫣然一笑:“嗯。”

    其实她想问:纪明谦,到底重要的是什么?

    更明白,她得不到他的答案,因为某人嘴又臭又硬。

    小插曲过后,黎芷伶在W省的生活比较安稳,中途因帮祝教授一个忙返回云城一趟。

    就这么一趟,被纪明谦直接拎去参加聚会。

    原以为和之前一样,会来许多人,没想到只是纪明谦兄弟四人间的私人聚会,顺带宋浅浅和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女人。

    他们一行人开一艘游艇出海游玩,黎芷伶和宋浅浅一起说悄悄话。

    宋浅浅八卦之魂燃起:“你们什么情况,和好了?”

    黎芷伶望向远方谈笑风生的四个男人,“不知道。”

    “不知道,看来伶伶你也有难做抉择的时候。”宋浅浅笑说,“我可听说了纪明谦的英雄事迹,果然人不能貌相,以为不靠谱的一人,结果大事上可不马虎。你们现在这样是个什么状况,你问过他没有?”

    她怎么没有问过,可他总插科打诨、含糊其辞。

    黎芷伶苦笑:“浅浅,这种事情不像做题,只有正误两个选项,我对此也束手无策。”

    “之后你怎么打算?”

    黎芷伶出神:“浅浅,我终究自私,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自私就自私,又不会少斤肉!伶伶,你就是太杞人忧天,简而言之想得太多。”宋浅浅抱瓶饮料狂吸一口,酣畅出声,“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无异于自寻烦恼。”

    “所以上次你醉酒的后续是什么?”黎芷伶问。

    宋浅浅上一秒充当情感专家说得头头是道,下一秒如被扼住命运的咽喉半天挤不出一个字:“额...那个怎么说呢?你靠近点。”

    “嗯?”黎芷伶附耳过去。

    宋浅浅左看右看,确认无人才低声说:“我总感觉,韩章他对我有不轨的心思。”

    黎芷伶倒吸一口凉气:“但是你们现在...现在还是兄妹关系啊!”

    虽然她曾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听到还是备受震撼。

    “那你对韩章有没有别的心思?”

    宋浅浅目光闪烁,闭口不言。

    黎芷伶仿佛遭到雷劈,“叔叔阿姨知道吗?”

    宋浅浅顺势耷拉脑袋,像一颗蔫儿的小白菜,“我妈和他爸要知道这件事,你认为我和他还能跟现在一样过着peace and love的生活么?”

    “那怎么办?”黎芷伶为好友的情感生活提心吊胆。

    宋浅浅精神萎靡:“只能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躲着他,然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欸!”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叹。

    那位素未见面的女人走过来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叫苏默言。”

    女生端庄娴静,比她们显得成熟大方。

    “你好。”黎芷伶欠身,礼貌一笑,还在疑惑期间对方来历之时,宋浅浅已开始热情打招呼。

    那女人和宋浅浅寒暄一阵,忽地将话题扯到她身上,“这就是纪老二的媳妇儿?”

    黎芷伶略窘迫,“我不是——”

    “不是也很快会是,听说可宝贝着。”女人爽朗一笑,“纪老二的眼光还算不错。”

    “谢谢。”

    “默言姐,别老查户口。”纪明谦一手插兜走来,另一只手端杯牛奶,唇角含笑。

    苏默言不以为意,干脆利落地走开。

    纪明谦将牛奶递过来,“饿不饿?”

    黎芷伶接过牛奶,摇摇头,“早上吃过早餐。”

    纪明谦眸光往旁边乜一眼,“韩章和知灼还在做饭,你先喝牛奶暖暖胃,别吃太辛辣的食物,胃病要注意。不要和好朋友在一起开心,就忘了忌讳。”

    “哦,好。”她饮一口牛奶,暖暖的,又问:“刚才那个苏默言是?”

    “我姐老相好的妹妹,你别理她,她就这性格。”

    “嗯。”黎芷伶点头,抿一口牛奶。

    女孩瞳眸黑亮,头顶一根细发立起随其喝牛奶的动作左摇右晃,牛奶泡沫沾到上唇畔,看起来呆呆的。

    傻乎乎。

    纪明谦心房慢慢塌陷,抬手拍拍她发顶的那根呆毛,轻笑一声,潇洒转身离去。

    纪明谦前脚刚走,宋浅浅咬牙切齿:“长得跟个妖孽似的,还怪会阴阳人。我能带坏你?我疼你还来不及,你说对不对,伶伶?你不能太乖,会被他欺负。”

    黎芷伶颔首。

    一行人吃完午饭,纪明谦和韩章等人坐在船首回忆往昔。

    方知灼说:“我们有多久没这样聚会?”

    贺扬双手抱于脑后,仰躺在地,“室内聚会不少,室外的确实不多,以后可以多出来聚聚。”

    韩章冷冷地插一句:“贺扬,你确定有时间?找了这么多人融资,公司好好开。”

    贺扬一改寻常的不正经,语气稳健,“我明白。”

    纪明谦站起来,嗓音激昂,“多久没一起冲浪,去不去?”

    “去。”几人一起回答。

    黎芷伶坐在船边,看四个男人在海上冲浪。他们你追我赶,笑声连连,一举一动间充溢拼搏的激情和热血,和蓝天白云碧波交相辉映。

    这大概便是男人间坚实的友谊。

    此间,纪明谦还想让她去尝试尝试,她当即拒绝,他不再勉强。

    她不喜欢涉足危险领域,那种刺激反倒令她分外不安。

    一直以来,她诚惶诚恐地护好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断暗示自己相信自己足够幸运,唯有如此才能浅尝辄止、不再贪心,不贪心便不会失去。

    冲浪结束后,她听到他们在船上定许下约定。

    “以后每年如此,一直到老。”说完四人相视而笑。

    他们的声音坚定到毋庸置疑。

    黎芷伶很敬佩这份承诺,更羡慕他们有做出承诺的勇气。

    日影西沉,天上拉上黑幕布,一颗颗流星当空划过。

    他们站在游艇上共同仰望星空,观赏这一盛况。

    宋浅浅叫他们一起许愿。

    黎芷伶做出许愿的姿势却一直没闭眼。

    纪明谦靠近她:“伶伶,许个愿吧!”

    她漾起浅浅的笑:“去年国庆放完假后的那天,你带我去云城郊外的越清山看流星。纪明谦,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说过,我不喜欢也不相信许愿。”

    一切虚妄的愿望,明知道不能实现,许愿又有什么意义?

    纪明谦眼中闪现柔光,“这次可以许。”

    “为什么?”

    “因为会实现。”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美梦成真,我的宝贝。

    黎芷伶诧异于他的固执,被赶鸭子上架满足他的要求,闭眼许愿。

    愿望该是什么?

    那就许愿:哪怕沧海桑田,他们还能待守岁月不变。

    维持现状也很不错,当不成佳偶,当朋友。

    2019年12月下旬,W省国际论坛在其省会城市衢城如期举行。

    国泰民安的日子里,一场残酷的疫情排山倒海奔腾而来,从衢城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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