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缠着一蓝裳的束发少年眉飞色舞地吵嚷着，后者抱剑而立，眉宇间不见情绪，波澜不惊。
黑衣男子的余光忽然瞥见眼熟的背影，忙欣喜地几步上前，熟稔地一拍那人的肩膀。
“儆砚师弟。”
对方身着白袍，身量和黑衣男子相差无几，却尚是少年人的单薄，被黑衣男子骤然一拍，脚下步子一顿。
他回首，一双眼生得干净冽然。
“陈师兄。”他面露喜色，“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陈时炀露齿一笑，虽不过几面之缘，但他对灵云峰这个天资过人又性情温良的小师弟感官颇好。
“今年的露台绞灵，陈师兄也来吗？”
“我来有什么稀奇，我不是每年都来吗？”陈时炀下巴一扬，示意不远处通天白柱旁，抱剑伫立的蓝裳少年，“喏，姚映亭也来了。”
宋儆砚看向远处的蓝裳少年，认得他是云霓剑派的姚师兄，即使彼此相隔有些距离也忙板板正正地作揖问好。
对方亦向他点头示意。
“不过倒是没想到你能来，你那师父把你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倒也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陈时炀调笑道。
宋儆砚不大好意思地道：“是我修行不善，师父怕放我出来，丢灵云峰的脸。”
“儆砚师弟何必如此谦虚，十三筑基，三年便能破得灵云峰山门大阵，如今年方十六就赴露台绞灵，若你也算得修行不善，不知宗门之中又有几人能厚颜称得天纵奇才了。”
“陈师兄！”宋儆砚有些焦急地打断他，生怕这话叫旁人听了去，平生是非。
陈时炀咧嘴一笑，还欲逗他，却忽听远处金锣骤响，不似凡音。
他嘴角笑意僵住，面色凝重地回首望去。
宋儆砚也似有所感地噤了声，看向敲锣开道，浩浩汤汤而来的队伍。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聚一处。
那开道金锣实非凡物，怎么也是二品之上的开光法器。
在场之人，凡是已过筑基期者，皆可以灵识感知到，金锣重震，声浪滚滚，百里之内的飞禽走兽，无论有无灵能，皆被震碎泯灭。
上空掠过的一只灰雀颇有灵性，竭力冲向外围，想要逃生，然临近法器灵力范围的边际之时，敲锣之人却似有所感知，一震金锣，金芒波及，那灰雀便于顷刻之间骨肉寸裂，喷散成一团血雾。
宋儆砚眼见此景，心感不适，倍觉残忍，当下愤慨地望向前行的队伍。
万物有灵，缘何杀生？
那雀鸟有向生之心，其生死亦不过法者一念，修道之人何故心思如此歹毒，竟容不下这半步的仁慈？
姚映亭也握紧了剑身，稍正身形，警惕地看向来得动静颇大的队伍。
陈时炀敛了笑意，不屑又凝重地开口道：“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仙徒，好大的排场。”
露台乃是当今的仙门第一人如慧真君镇守之地，内有秘境，不知其广。
秘境内法宝机缘众多，危险异常，
由如慧真君掌手，操办一年一度的露台绞灵，允仙门世家各派二三弟子前来绞灵，寻找法宝，提升修为。
露台妖物本就不是凡物，有些甚而能敌过金丹期修士，因而绞灵风险大，多的是有命来没命回的，所以各仙门世家每年派来绞灵的弟子，一般都是门派里的佼佼者。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门派间的暗自攀比，说是试炼，其实更像是各门派未来中坚势力的较量。
真君喜静，真君府不接外客，露台绞灵规矩也很简单，只允来参加露台绞灵的仙家弟子前来，不接他人。
来后皆在真君府门前的候仙台等候，只待真君府仙烟起，告知他们可以前往露台开始绞灵。
所以一般前来绞灵的弟子，都以精干的装备为主，少有这般花哨铺张的人。
锣声愈近，震耳欲聋。
不少修为不高的弟子都有些扛不住法宝之威，胸闷气短地站不住脚。
待抬轿行至跟前，才得见来人何止是花哨铺张，数十个筑基期的蒙面修士于金龙抬轿周围成一圈，为他护航，两个金丹九期的修士一左一右行于最前，便是敲锣之人。
那轿子也非比寻常，金玉为轿身，鲛珠缀其上，轿面披一层粉红鳞纱，朦朦胧胧地随风飞舞，异香浮动。
陈时炀盯着那些修士腰佩的“姜”字玉牌，冷哼一声，面上愈发不屑，“我当是谁呢。”
宋儆砚惊奇地看向他，“陈师兄，你认得？”
“王陵姜家，姜符茵。”
“仙门望族，贵胄之后。其父乃姜家家主，其母便是徽真派的紫瑛仙子，生他之时因难产早逝，其父痛心疾首，爱屋及乌，愈发溺爱，其他亲眷，不外如是。当今的仙门之首如慧真君，便是他的嫡亲舅舅，后又拜入徽真派法兴真人门下为门派首徒，素闻他肆意妄为，行事荒唐，今日一见，更甚传言。”
“所以，这便是……”纵是宋儆砚这般不通外事之人，也耳闻过姜符茵的凶名，原来竟是此人？
陈时炀冷笑一声，“若是不荒唐，怎会将一个鼎炉堂而皇之地带到露台这等神圣之地，还摆出如此大的架势，真仗着自己的亲舅舅是如慧真君，就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了吗？”
“鼎……鼎炉？”宋儆砚惊得面红耳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这异香便是……”
他被扼住喉咙似的，骤然止了声音，怔怔地看着已行至他面前的抬轿，那几尺长的粉红鳞纱灌着风打着旋儿，一圈一圈地在他鼻尖扑朔，把那股粉腻腻、甜稠稠的香味，都扑在他颤动的睫毛上。
他心跳得厉害，像是整个心脏都被这薄如蝉翼的鳞纱缠紧，要从喉咙肉口里勾出来似的。
他余光所见忽闪一刹清光——那扑打在他面上的鳞纱，已被陈时炀一剑劈断。
陈时炀面露厌恶之色，“是啊，一个鼎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散着一股艳俗的香气玷污这仙门露台，真叫人倒胃口。”
像是特意要说给轿中人听似的，他说得分外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一个下等鼎炉，真以为攀上姜符茵这棵大树你就飞上枝头了？”
陈时炀话说得刻薄，宋儆砚不由地皱起眉头，去看轿中之人。
却见粉纱之中朦胧的身影也正看向这里，却没有说话，那轿子也未有任何停顿，依旧敲着金锣，一路抬至了真君府前。
陈时炀见那一直紧闭的大门骤开，在抬轿进去之后，又紧闭了起来，额头青筋都要暴起来。
“我们一众仙门弟子都不得进，他个鼎炉是凭什么！”
“好了。”姚映亭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虽是制止，但面上也是冷漠的不耻，“和个鼎炉争个什么劲儿。”
“绞灵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儆砚咬着下唇，痴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摸了把鼻子。
好像方才那鳞纱蹭过的地方，还发着痒。
好香。
黑衣男子的余光忽然瞥见眼熟的背影，忙欣喜地几步上前，熟稔地一拍那人的肩膀。
“儆砚师弟。”
对方身着白袍，身量和黑衣男子相差无几，却尚是少年人的单薄，被黑衣男子骤然一拍，脚下步子一顿。
他回首，一双眼生得干净冽然。
“陈师兄。”他面露喜色，“好久不见。”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陈时炀露齿一笑，虽不过几面之缘，但他对灵云峰这个天资过人又性情温良的小师弟感官颇好。
“今年的露台绞灵，陈师兄也来吗？”
“我来有什么稀奇，我不是每年都来吗？”陈时炀下巴一扬，示意不远处通天白柱旁，抱剑伫立的蓝裳少年，“喏，姚映亭也来了。”
宋儆砚看向远处的蓝裳少年，认得他是云霓剑派的姚师兄，即使彼此相隔有些距离也忙板板正正地作揖问好。
对方亦向他点头示意。
“不过倒是没想到你能来，你那师父把你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倒也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陈时炀调笑道。
宋儆砚不大好意思地道：“是我修行不善，师父怕放我出来，丢灵云峰的脸。”
“儆砚师弟何必如此谦虚，十三筑基，三年便能破得灵云峰山门大阵，如今年方十六就赴露台绞灵，若你也算得修行不善，不知宗门之中又有几人能厚颜称得天纵奇才了。”
“陈师兄！”宋儆砚有些焦急地打断他，生怕这话叫旁人听了去，平生是非。
陈时炀咧嘴一笑，还欲逗他，却忽听远处金锣骤响，不似凡音。
他嘴角笑意僵住，面色凝重地回首望去。
宋儆砚也似有所感地噤了声，看向敲锣开道，浩浩汤汤而来的队伍。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聚一处。
那开道金锣实非凡物，怎么也是二品之上的开光法器。
在场之人，凡是已过筑基期者，皆可以灵识感知到，金锣重震，声浪滚滚，百里之内的飞禽走兽，无论有无灵能，皆被震碎泯灭。
上空掠过的一只灰雀颇有灵性，竭力冲向外围，想要逃生，然临近法器灵力范围的边际之时，敲锣之人却似有所感知，一震金锣，金芒波及，那灰雀便于顷刻之间骨肉寸裂，喷散成一团血雾。
宋儆砚眼见此景，心感不适，倍觉残忍，当下愤慨地望向前行的队伍。
万物有灵，缘何杀生？
那雀鸟有向生之心，其生死亦不过法者一念，修道之人何故心思如此歹毒，竟容不下这半步的仁慈？
姚映亭也握紧了剑身，稍正身形，警惕地看向来得动静颇大的队伍。
陈时炀敛了笑意，不屑又凝重地开口道：“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仙徒，好大的排场。”
露台乃是当今的仙门第一人如慧真君镇守之地，内有秘境，不知其广。
秘境内法宝机缘众多，危险异常，
由如慧真君掌手，操办一年一度的露台绞灵，允仙门世家各派二三弟子前来绞灵，寻找法宝，提升修为。
露台妖物本就不是凡物，有些甚而能敌过金丹期修士，因而绞灵风险大，多的是有命来没命回的，所以各仙门世家每年派来绞灵的弟子，一般都是门派里的佼佼者。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门派间的暗自攀比，说是试炼，其实更像是各门派未来中坚势力的较量。
真君喜静，真君府不接外客，露台绞灵规矩也很简单，只允来参加露台绞灵的仙家弟子前来，不接他人。
来后皆在真君府门前的候仙台等候，只待真君府仙烟起，告知他们可以前往露台开始绞灵。
所以一般前来绞灵的弟子，都以精干的装备为主，少有这般花哨铺张的人。
锣声愈近，震耳欲聋。
不少修为不高的弟子都有些扛不住法宝之威，胸闷气短地站不住脚。
待抬轿行至跟前，才得见来人何止是花哨铺张，数十个筑基期的蒙面修士于金龙抬轿周围成一圈，为他护航，两个金丹九期的修士一左一右行于最前，便是敲锣之人。
那轿子也非比寻常，金玉为轿身，鲛珠缀其上，轿面披一层粉红鳞纱，朦朦胧胧地随风飞舞，异香浮动。
陈时炀盯着那些修士腰佩的“姜”字玉牌，冷哼一声，面上愈发不屑，“我当是谁呢。”
宋儆砚惊奇地看向他，“陈师兄，你认得？”
“王陵姜家，姜符茵。”
“仙门望族，贵胄之后。其父乃姜家家主，其母便是徽真派的紫瑛仙子，生他之时因难产早逝，其父痛心疾首，爱屋及乌，愈发溺爱，其他亲眷，不外如是。当今的仙门之首如慧真君，便是他的嫡亲舅舅，后又拜入徽真派法兴真人门下为门派首徒，素闻他肆意妄为，行事荒唐，今日一见，更甚传言。”
“所以，这便是……”纵是宋儆砚这般不通外事之人，也耳闻过姜符茵的凶名，原来竟是此人？
陈时炀冷笑一声，“若是不荒唐，怎会将一个鼎炉堂而皇之地带到露台这等神圣之地，还摆出如此大的架势，真仗着自己的亲舅舅是如慧真君，就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了吗？”
“鼎……鼎炉？”宋儆砚惊得面红耳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这异香便是……”
他被扼住喉咙似的，骤然止了声音，怔怔地看着已行至他面前的抬轿，那几尺长的粉红鳞纱灌着风打着旋儿，一圈一圈地在他鼻尖扑朔，把那股粉腻腻、甜稠稠的香味，都扑在他颤动的睫毛上。
他心跳得厉害，像是整个心脏都被这薄如蝉翼的鳞纱缠紧，要从喉咙肉口里勾出来似的。
他余光所见忽闪一刹清光——那扑打在他面上的鳞纱，已被陈时炀一剑劈断。
陈时炀面露厌恶之色，“是啊，一个鼎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散着一股艳俗的香气玷污这仙门露台，真叫人倒胃口。”
像是特意要说给轿中人听似的，他说得分外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一个下等鼎炉，真以为攀上姜符茵这棵大树你就飞上枝头了？”
陈时炀话说得刻薄，宋儆砚不由地皱起眉头，去看轿中之人。
却见粉纱之中朦胧的身影也正看向这里，却没有说话，那轿子也未有任何停顿，依旧敲着金锣，一路抬至了真君府前。
陈时炀见那一直紧闭的大门骤开，在抬轿进去之后，又紧闭了起来，额头青筋都要暴起来。
“我们一众仙门弟子都不得进，他个鼎炉是凭什么！”
“好了。”姚映亭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虽是制止，但面上也是冷漠的不耻，“和个鼎炉争个什么劲儿。”
“绞灵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儆砚咬着下唇，痴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摸了把鼻子。
好像方才那鳞纱蹭过的地方，还发着痒。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