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圭介有时候会做噩梦,没有那条狗,羽宫一虎手里的钝器直接打在真一郎的后脑勺。他倒下,血液濡湿黑色的短发、在地板上弥漫。不过只是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即便是自己导致的血泊也无法冷静。

    有眼泪从一虎的眼睛里冒出来,还算有理智的场地心想要叫救护车。然后听见警铃声,他又一咬牙,说一虎我们先跑吧。羽宫一虎却已然入魔,念叨着要杀掉Mikey。冷汗从场地额角流下,为什么一虎又在说这种话。

    最后出现在梦里的是Mikey。真一郎在今晚打算把那辆准备好的巴布交给自己的弟弟,于是把他叫过来,远远就看见一片混乱还有警车,Mikey跑得很急,茫然地看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让噩梦戛然而止,回到现实,事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己的大哥在生日前夜被朋友打断了手,这什么事?Mikey对他们擅作主张导致的结果十分不满,态度冷冰冰的,根本做不到好好道歉的一虎更让他们的隔阂加深了。伙伴之间有了层膜。

    调解他们、劝说Mikey的反而是身为受害人的真一郎,他没绑石膏也没缠绷带,但看到那软软垂着的右手,场地就会生出下跪的冲动,和他说对不起。

    场地明白真一郎不可能真的不在意,但一虎是他和Mikey的朋友,真一郎只是选择了保护他们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因为真一郎的努力有回温的趋势,时间似乎能够解决一切。

    场地心里感谢起Draken,如果不是他,Mikey不会这样收敛,是Draken让他学会了宽容。

    等Mikey成熟到可以原谅他们的时候,这件事就会消散了。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

    巴布撞到了那个女孩,场地被吓清醒了,心怦怦直跳,他心想那个黑漆漆的噩梦以这种方式变为了现实。

    他压根不记得那些人的脸,不管是撞到的女孩、保护女孩的少年,还是那个店员。在场地的记忆里他们是抽象的符号。那女孩是蜿蜒腐烂的血肉,是在清晨阳光下依旧暗沉的一摊血。

    至少不会是那么鲜艳的色彩。随风飘扬的红裙、美丽的五官神色冷淡,场地圭介第一次从年龄相仿的异性身上感受到“帅气”这个词。

    场地圭介理所当然把那时窥见的一角当成了她的全部,心里擅自生出了欣赏与不切实际的、对于她人格的幻想。

    他还记得2005年7月25日的夜晚,自己意外偷听到了Mikey与稀咲的对话。稀咲把Mikey叫出来,拿着让阿帕无罪释放的方法诱惑他。这正是Mikey现在想要的东西,如果让他咬住稀咲的钩子,那就完了。

    Mikey确实上钩了,但有人用更好的鱼饵把Mikey这条鱼从稀咲铁太的塘里勾走了,那个人就是凤凰院玛利亚。

    场地那一刻绝望地意识到Mikey这次绝对会咬钩,出于对玛利亚的信任,他点头了。

    她和稀咲铁太完全没有可比性,凤凰院玛利亚好太多了。场地这么想,但也留了个心眼,尝试独自调查阿帕当时的情况和稀咲铁太。

    而后来,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把她放了进来。

    场地圭介还记得那天大家进入少女家中的情景,她因为Mikey一气之下跑出去了,水果切到一半就放在不管了。刀子上还沾着水果的汁液,不是常见的水果刀。想着真浪费水果,场地多看了两眼,便忘了。

    回想起来的契机是那天他去寄信,在附近的警局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少年。他皱着眉看着少年下一秒就咬咬牙进了警局,手上居然大大咧咧拿着一把染血的刀子。

    她家里拿来切水果的刀、阿帕捅伤稀咲铁太的刀和阿帕兄弟拿着去自首的刀,是同一个款式。

    人命与罪名被她如同食材般玩弄,场地圭介突然感到恶心与愤怒。

    在阿帕的事上场地明白,自己根本不了解凤凰院玛利亚这个人,他认为Draken、三谷也不了解她。

    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取决了场地今后的态度。他在内心审判她。

    越是调查越是心惊,凤凰院玛利亚如同巨大的冰山,水下的、她最基本的黑暗不曾对任何人袒露。

    怀抱着观察目的的场地圭介碰壁很快,不管多小心谨慎,凤凰院玛利亚都能察觉到有视线、然后不动声色地甩掉。

    还没有遇到能把自己撞死的南墙,手上也没有确凿证据,场地圭介不打算和其他人一起进行对凤凰院玛利亚的调查。

    然而人的脑细胞是有限的,场地也不算聪明人,很快就郁闷起来。凤凰院玛利亚给的饵太好了,她会加入东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事态已经不可挽回了,不过眼前却浮现出了一条调查她的路——醜夜箱。

    在一番乔装后他前往了歌舞伎町,可能看不出来,但场地圭介还挺擅长乔装的。歌舞伎町灯光晃眼又很吵,还有目的不纯上前搭话的男男女女,场地圭介又不得不注意四周的状况。烦得要死,真亏她能在这里扎根。

    场地圭介听见小巷里传来打斗声,没放过这个发泄机会把人都打跑了。被群殴的人对他说谢谢,颤抖地递给他一支烟。场地摆摆手表示不要,在他的旁边坐下。

    “他们干嘛打你?”

    “我欠了钱,”被打的人是个男人,平心而论长得不怎么样,他苦笑着对场地说,“我都去做牛郎了结果还是没多少,我是不是不适合这行啊?”

    他也不需要听者回应,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今天谢谢你,不过还不上钱,之后还是会……唉。明明之前没这么严的,新上任的财主太严厉了。”

    场地圭介眉头一拧:“‘财主’?”

    男人故作高深地卖弄起来:“对啊,小哥看你的年纪还是学生哦。这里面的水,深呐。”

    他简单和场地解释了一下运作机制。他们这种人被高/利贷榨取金钱,但干高/利贷的人既然游走在黑色地带,想要保全身家也要向本土的“规则”低头。

    “规则”就是财主,他们会把高利贷的部分所得上缴给财主来换取在这里待下去的机会,如果交不上就意味着淘汰。

    “这条街现在的财主是那个玛利亚,”他苦涩地说,“把上缴的频率提高了,他们为了凑钱,说不定下次就直接把我拿去卖掉了。”

    她仿佛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莫非是重名?场地圭介追问:“告诉我‘那个玛利亚’的事。”

    奇怪场地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不过男人很快就逻辑自洽、了然了。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才和你说,醜夜箱的家伙超恐怖的,被他们抓住讲总长的坏话可是要被打死的。”

    “…真好啊,”他的眼神变得黏稠,“穿着红色水手服的年轻美女,要是我能加入醜夜箱就好了。美女总长、钱、名气……”

    “要怎么加入醜夜箱?”

    男人白了他一眼:“没有门路你就别想了。”

    他激烈了批评了一番醜夜箱不拿正眼看人的样子,又酸溜溜地讲起他们在歌舞伎町的态度。场地圭介几乎都想打人了,好歹是含有些有用的碎片信息忍了下来。

    虽然他不会承认自己不适合当侦探,但心底也明白能摸到这种信息源对他的调查水平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醜夜箱现在名义上是个合法公司,干的事也算合法。其总长凤凰院玛利亚是踩着旧友半间修二的尸体发家的。

    和社会化没做好的死神不同,玛利亚深得各色大人物心意,在新宿混得是如鱼得水。

    但作为后来居上的组织没有选择膨胀扩张,而是暂时收敛了锋芒固守歌舞伎町,给其他小组织活力、不挡大势力的路,活得很聪明。

    先讲凤凰院玛利亚其人,传闻中是个对待下属极其温柔的美丽少女,大大满足了许多歌舞伎町底层人士对高层女人的幻想,最近的流行就是做自己被玛利亚看上就此飞黄腾达的梦。这个男人也有过舔舐她背后花札纹身的桃色幻想。

    似乎全然忘记了已经是老油条的他会被追债人殴打是因为凤凰院玛利亚提高了缴纳频率。

    她的组织奉行神秘主义,男人说好女人就是这个味。醜夜箱没有特攻服或者其他特征做标志,可能你身边喝酒的人就是醜夜箱的一员。但核心成员百人知道每一位同伴的名字和脸,敢冒充就等死吧。

    由核心成员管理的其他人不被算入醜夜箱的人数,他们的主要产业是游戏厅和赌场,但哪家店是醜夜箱管的就要打个问号,组织没有大张旗鼓打下标志,男人这样的底层是不配知道的。

    “不过我工作的牛郎店就是醜夜箱的。”他说。

    男人突然后悔起来:“有一次玛利亚来我们店里视察。那天我正好请假,陪酒的机才会让丹尼那家伙抢走!不然我现在也不会这样……”

    场地圭介漠然地听着,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才抬起眼来。几个不入流的家伙结伴过来,明显不善,场地也没想逃,依旧坐着。

    男人立马跳了起来,指着场地圭介:“人是他打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男人把他留下说话根本不是好心,啧了一声就起来应战。几个为钱办事的家伙也不想和他多费力气,把男人逮住后,来人拎着水管居然客客气气问他是谁。有个人眯起眼睛,就问他是不是东卍的人。

    场地圭介急中生智:“我是壹番队的松野千冬。”

    认出他来自东卍的那个人反而眯起眼睛,让他在这里等着,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老大,有个人说自己是东京卍会壹番队的松野千冬来闹事。”

    “长相?就是……”

    交谈几句后,那人对周围使了个眼色,于是那几个人又把场地堵住了。

    “往死里打。”他说。

    场地圭介双拳难敌四手,差点就要交代在这里。最后还是抢过对方的水管才开出一条生路,那男人很鸡贼地趁乱跑了。

    过了半小时,两人又在同一条小巷子里相遇了。

    男人强颜欢笑,对他竖起大拇指:“哥们,敢在醜夜箱的地盘上冒充东卍的人闹事,我真要叫你一声兄弟了。”

    场地面无表情地用水管把他打了一顿,打完才想起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男人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说:“醜夜箱的地盘上东京卍会的人有赦免权,干什么都可以,但如果惹了事敢靠冒充来躲过,喏。大哥,这个你都不知道刚才怎么敢应的?”

    场地圭介越听越不对味,醜夜箱变成什么样是他们总长的个人自由,但怎么把东卍也搭上了。东京卍会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普通的暴走族变成了黑○会。场地突然电光一闪,她是在把东京卍会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东京卍会要是变成那样,和把稀咲铁太放进来有什么差别?

    一瞬间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在他心里她又变成了一条阴毒的蛇,但还有一些地方想不通。

    她选的为什么是东京卍会,为什么对Mikey表现出执着?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稀咲铁太送过来的。

    场地圭介一点都不待见稀咲铁太这个一看就不安好心的家伙,要不是正好心里烦手上闲是绝对不会去理他的会面请求的。

    “由理奈是和我一样的人。”

    稀咲把眼镜一推、嘴巴一张,场地就想打他。

    “我已经放弃不良的世界了,但还是不甘心那种家伙还能好好待着,我来告诉你她的真面目,怎么理解就随便你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以前的事暂且不提,一定是她先来接触的你们吧?”

    场地圭介听得不耐烦,转身就走。稀咲铁太也没追,只是平静地说:“我想你不听一定会后悔。”

    哪来那么多你想,场地给听生气了,停下脚步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想不管怎么样都要给这家伙脸上来一拳。

    “你也觉得奇怪吧?明明以前——”

    场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以前’,说得好像我和她很熟一样,你的情报不行啊,稀咲。”

    他没在乎场地的恶意,表情有些惊诧,断言道:“你不记得了。”

    然后稀咲铁太兀自帮他回忆了起来。场地圭介听得浑身冷汗,回忆和她的“初遇”,猛然想起清将又说她把他的钱抢走了,看来不是出于正义感出的手。

    于是凤凰院玛利亚的形象骤然变得模糊不清,随着稀咲铁太的话语被重塑。

    为什么出手阔绰还住在三谷隔壁,为什么在他们这些人里唯独对佐野万次郎有点好感,脑袋里的她变成了「复仇」这个词的具象化,他想她一定会杀了羽宫一虎。

    于是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稀咲铁太的话从不堪入耳逐渐义正词严,他变成了正义的使者,给场地看那些证据。那些在醜夜箱手下因为缴不上钱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她和半间修二暧昧的关系。

    场地圭介想伸手拿过相机,稀咲铁太却是一躲,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稀咲当他是个蠢的,把话都揉碎了讲得很明白。

    “我前面也说了,我只是不想看她得逞来告诉你这些事。我已经要离开这里了,对你们的事没兴趣,只是想捞点好处。”

    “想要的话拿东西来换。我期待你的选择。”

    场地圭介的直觉警告他绝不能答应,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是“让我考虑一下”。一如场地对稀咲的幻想轻蔑地笑了,然后便走了。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想,他得想点办法。

    大家、甚至是Mikey都被那家伙迷住了,大家都开始以她和她的想法为中心打转,他得自己想想办法。

    然后他想出个蠢主意,直接待在羽宫一虎身边。在她复仇的中心既能看清她的想法,也能保护一虎。

    但就像他当时没能果断拒绝稀咲铁太,他对凤凰院玛利亚依旧抱有幻想。每次真正见到她时内心都在动摇,被稀咲催熟的想法上不断产生裂纹,所以他选择了沟通。

    然后场地圭介想相信稀咲铁太的自己很蠢,相信凤凰院玛利亚的自己也很蠢。

    那一天的踏绘,她把他的满腔觉悟揍成了半吊子。

    他愤怒的不得了,心里某一块又觉得轻松。真一郎临走前和他谈过,之后对她的偏见彻底消失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再是东卍的自己远远看着他们,偶尔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们的消息。得知凤凰院玛利亚为在膨胀东卍会,又釜底抽薪把那些产业一刀切了。因此和那些人火并程度剧烈到了新宿白天都能遇到的程度。

    这一定是为了佐野万次郎。场地圭介彻底意识到自己当时有多蠢。

    但场地又不可能开口向她道歉,于是兀自走上了无法回头的路。他选择和稀咲铁太做个了断。

    “稀咲,你以前说的‘交换’,我想好了。和我见一面。”

    场地圭介拨通了那个电话。

    稀咲铁太接通了那个电话。

    放下手机,羽宫一虎问他怎么了。稀咲面色如常地说什么都没有,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场地圭介处理掉。

    “我还以为你爽约了,突然就联络不上了。把我吓了一跳啊。”

    羽宫一虎变得话很多,耳朵上坠的铃铛微微摆动。稀咲铁太觉得烦,想他迟早都要死的,心又静下来。

    他找到了刚出少年院的羽宫一虎,对他进行了诱导、并告诉了他冈部由理奈的家庭地址和一些基础信息,很遗憾的是他没能杀了她,而且净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

    尽管自己是造成他疯狂的最大推手,尽管是自己的合作对象暴走造成他亲信消失,尽管由于半间修二的死亡,羽宫一虎从弃子晋升为了可以长期使用的东西。稀咲铁太也想杀掉他,面上依旧是平静的。

    羽宫一虎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杀Mikey?”

    “要等待时机。”

    稀咲铁太说了句很经典的话,出于不想承认的个人感情又问:“你为什么会喜欢冈部由理奈?”

    羽宫一虎倒是没有惊讶于他会突然这么问,也许是一虎心里也想找个人分享。他思考了一会,迟疑地说。

    “嗯……脸吧?”

    没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向她冲过去的时候,其实想的是那女孩是他喜欢的类型,至于她会不会因为他的搭讪而死,那时的一虎不关心。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来。那场车祸对于现在羽宫一虎来说,其实是段甜蜜的回忆。

    一虎完全明白Mikey的人格魅力,同时厌恶又向往Mikey的本我。佐野真一郎的事是导火线,炸出了他们的隔阂,在憎恶的、自说自话的二人之中,这隔阂一旦被发现就无法愈合。

    就算道歉,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至少Mikey不能觉得羽宫一虎错了,因为他是为了Mikey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偏偏自己还得去低声下气地道歉,即便如此Mikey也没有松口。眼泪冒出来的时候,羽宫一虎浑身颤抖,杀了Mikey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

    然后那场车祸,又是因为Mikey才会有的错误。如果佐野万次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早就死掉不需要给他过生日就不会那样了。他和由理奈的也不会有那样的开始,他们会正常相遇、恋爱、结婚、相伴一生,是Mikey把他们分开了。

    他哼着歌,想起场地圭介。一虎很大方,想自己和小心眼的Mikey不一样,场地就算背叛过自己他还是选择了原谅。想到场地差点死了,又开始后怕,又开始爱她,心里的喜悦近乎癫狂。

    羽宫一虎开始思考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能感受到这股喜悦的,就是那场车祸。Mikey严肃地说他们两个犯下了大错,问一虎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好像还说我们先跑吧。

    Mikey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场地选择在Mikey面前维护他。当即羽宫一虎内心爆发出一股狂乱的喜悦,他永远忘不了Mikey难看的表情。

    他好喜欢那种表情,把人的某个地方毁掉居然是能让人这么快乐的事。

    和冈部由理奈重逢的时候他本想看她那种表情,真正见到她时,脑袋里却变成了一团浆糊。

    想要追上她,完成本该完成的正常邂逅。想要杀死她、杀死擅自和仇人们靠近的她,呼吸变得滚烫,羽宫一虎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一直在这两个想法里摇摆不定,直到医院那一天,她帮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她让他选择了前者。

    羽宫一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稀咲铁太见他低笑着说,由理奈,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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