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京城繁华,好生热闹。

    “今天便是骠骑大将军回京之日,不知今晚宫宴他会不会来呢。”

    庭院里白雪缀红梅,满庭景色只剩苍茫天地间,纯白的犹如明镜,要洗去这一年的污垢。

    平淮王府从不缺美景,那不言语的少女只是低头抬眼间,就占去了大半好景色。

    乌发如瀑,明眸善睐,半点朱唇引万人,一席天青袍。

    说话的少年看呆了眼,英俊的五官上泛红。

    “阿雅?”

    他唤了一声,才把少女拉回现实。

    于是她略带敷衍地回复:“应该会来吧。毕竟是宫宴,又是打了胜仗得道回京的大将军,眼下正好生风光着呢。”

    这全篇尽是废话,无人不知的事实。

    “陛下才娶了太傅家的女儿,入宫封了夫人,你有再见过她吗?”平淮世子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再看少女,眼里却惆怅。

    沈酌雅思忖,只得答道:“太傅女儿是很好的选择,如今后宫佳人稀少,陛下尚无所出,而能获得太傅支持,稳定朝堂,自然是上策。”

    其实,何需稳定朝堂呢?

    这年轻的帝王,国朝的天子,能坐上这万人之上,从来不是因为其他。

    只是他可以,他不费吹灰之力。

    只不过要堵悠悠之口。

    夜晚,大雪厚厚,金碧辉煌,推杯换盏之间,皇宫歌舞升平。

    贵族们盛装出席,天子家臣,宫宴一贯如此。

    而本次的主题人物,当属最火热的骠骑大将军,奚烈。

    说起这位无人不知的少年将军,那可是太多传奇了。奚烈出身公侯世家,父亲是威名远扬的名将,祖上好几代可都是驻守边疆,把北边的戎人打得闻风丧胆。

    而奚烈,虽父母早战死,在边关长大,幼时曾和天子是同门同师的学生,但十六岁时面对戎人和蛮族的联合攻打,毫不畏惧,亲自指挥上阵杀敌,把戎人和蛮族彻底打出边关数万里。从此一战成名,得封骠骑大将军。

    如今的奚烈,也不过只二十岁,冠墨发,英姿飒爽。君子如玉,鲜衣怒马。

    今夜的奚烈可威风,因为平时他驻守边疆,甚少回京,而这一次他回京,会多呆一些时日,这也让想巴结骠骑大将军的人有了打算。因此,这一夜他敬酒不断,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身戎装,佩剑于腰间,抹额衬得他更加英姿勃发,面容英俊的逼人,那双生的极好的眼睛,只是一挑眉,一抬眼,就引得许多贵女脸红,又大胆朝望他,窃窃私语。

    沈酌雅自然也是在席,不过她可没心思关注已经在名门闺秀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奚烈,而是认认真真地听平淮世子讲话。倒也不是她有多倾慕世子,只是因为她觉得傻里傻气的长怀太有趣了。

    楚靳,唯一异姓王的平淮王独子,字长怀,年二十。

    他和沈酌雅自幼一起长大,便是诗里的“青梅竹马系相思,耳鬓厮磨忆少时”的青梅竹马,就是你懂我,我懂你,不过看傻傻的平淮世子自言自语,也是有趣至极。

    不过,沈酌雅和平淮世子的座席,就在奚烈的旁边。虽说现在气氛轻松,就连天子也醉上三分,沈酌雅仍然只轻言细语,唯恐惊扰他人。

    “那可是你说的,待初春时就和我同去狩猎,魏山的水土最养畜牲,那样的猎物可都是上好的货物,论皮,是御寒之物,论骨肉滋味,高山养出的自是上佳。”

    沈酌雅觉得好笑,现在正是深冬,初春还要再等上三四月,就是花提早开了,春提早来了,雪也一时难融啊。

    “那是自然,这是早早允了你的,我自不会食言。”于是沈酌雅只能先哄着傻乐的楚靳。

    奚烈刚饮一口酒,本就因为宴会心烦意乱的他,在战斗中训练出来极好的听力,自然也没错过沈酌雅和楚靳的对话,他呆滞了一会,忍不住勾嘴一笑。

    “长怀,这梅酿是去年时节最嫩的梅花精酿得来,如今天子赏赐,你也试试。”

    于是楚靳被沈酌雅哄的乖乖喝酒,闭上了嘴。

    奚烈瞥了一眼,只觉得好笑。

    他并非什么都不曾听闻。知道这平淮世子楚长怀和沈酌雅青梅竹马,什么都听她的,简直是她的小尾巴。

    现在看来,确实十分有趣。

    旁边的少女安抚了世子,心安理得地开始食用这佳肴,奚烈看她这副模样,觉得甚有趣,出奇的连胃口都变好了一点。

    他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容。

    而关注着他的贵女们,简直要被这鲜衣怒马的笑容迷晕。

    而明堂之上,黄袍加身的那位,也没闲着。

    “看众卿如此好兴致,孤也尤其为骠骑大将军高兴呢。”

    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响起,霎时间鸦雀无声。奚烈静默几秒,便起身作揖:“承陛下厚爱,臣今夜着实尽兴。”

    那年轻的帝王,一双狭长凤眼注视着不卑不亢的奚烈,忽而一笑,像是随意地举杯:“何必如此拘谨。”

    “你如今年二十,已是弱冠之年,不知可有心选之人?”

    奚烈再次作揖:“臣以为,戎人尚存,怎敢思儿女情长。”

    “那真是可惜。”

    天子笑意更甚,“孤还盼着你生一个和你一样的儿子为孤效力,为这天下效力呢。”

    “陛下谬赞。”

    天子没有再发问,而歌舞再起,宴会又热闹起来。

    杏花随风飘扬,月圆,清光更多。

    朱墙不掩烛火,镜池,皑皑碧波。

    宫中柳湖早已结冰,雪未停,宫宴未完,但奚烈已经自请退席,得以看看这大雪中的皇宫。

    漫步其中,天地间再不过如此宁静,风声再掠,也难得再有这样的时刻。

    不过,在前方这柳湖边,竟也有两个身影,而且,看上去甚是熟悉。奚烈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无声无息地将自己藏在那颗大树后。

    是沈酌雅和楚靳。

    “父王让我年后就多走动,尤其是世家贵女。他打定主意要让我立刻娶妻。”

    “这再正常不过,长怀,我记得你已经年二十,如果再不娶妻,想必平淮王确实会着急的……毕竟其他人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当爹爹了。”

    沈酌雅的声音在月光之下竟犹如百灵一样空灵,让人驻足。

    “你小我四岁,怎的犹如我姐一般……”楚靳竟红了脸,咳嗽了一声。

    “我可没说错啊,平淮王早一年前就催你催得紧了,如果我是你父王,我怎不急?你可是独子。”沈酌雅说。

    “我早同他说过了……可偏不定下来,阿雅,若你嫁于我,可好?”

    楚靳的声音竟也像万里之外传来,遥远感的紧。

    沈酌雅似乎是愣了愣。

    而楚靳的声音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我可曾和你说过?我早已倾慕你许久,若阿雅嫁于我,必以六礼相聘,正妃之位进门……”

    说到最后,楚靳快要涨红了脸,英俊的五官却仍在支撑,眼睛牢牢地看着沈酌雅。

    而树后的奚烈,也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要……见证一门亲事的发生?

    “长怀。”

    沈酌雅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敷衍和漫不经心,“我须和你说清。”

    楚靳眼里已是一片灰败:“不必了,阿雅,我知你意。”

    “刚刚说的话,你莫放心上。”

    沉默了一会,楚靳艰难地开口。

    沈酌雅也沉默了一会。

    “你于我,就像长兄。”沈酌雅真诚开口,“我们不有隔阂,可好?”

    话已至此,怎可不好?

    楚靳失魂落魄,几乎是逃走一样离开。

    沈酌雅冷静了一会。

    她又不傻,怎么看不出来。

    “话说,骠骑大将军,你墙角听够了吗?”

    沈酌雅话锋一转,转身直勾勾地看向奚烈的方向。

    无法,奚烈只得走出来。

    “要知道,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什么君子之为。”沈酌雅面无表情地看着奚烈。

    奚烈笑了笑,“我只是路过。”

    “所以,路过之后,就驻足了那么久,到现在?”沈酌雅的语气里不乏嘲讽。

    奚烈自知说不过她,只得堂堂正正地行礼:“窃听他人之讲话,是在下不对,等来日定以好礼,上门永安侯府给沈小姐赔罪。”

    沈酌雅轻笑一声。

    这番话倒也显得诚意十足……似乎是真的有心赔礼。

    “倒也不必,骠骑大将军难得回京,想来也是事务繁忙,比不得寻常人。”

    沈酌雅语气轻快了几分,“上门赔礼太麻烦。”

    奚烈看她这语气这样子,好像真的很大度。

    也忍不住笑了笑。

    “在下先走一步。”

    奚烈没有过多停留。

    然而他们的交集没有结束。

    那是宫宴后的一个在平常不过的日子,永安侯府总是安静如斯。

    “小姐,要是平淮世子真的娶了妻您可怎么办啊?”跟在沈酌雅身边的小婢女叫月眉。

    “我与他不过清清白白,怎说的好像我离了他就活不了似的。”沈酌雅慢条斯理地折住梅花枝。

    而眼下,却看见侯爷身边的下人前来。

    “小姐,骠骑大将军前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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