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回部落和苦水村两方的人互相看了又看、找了又找,连乐曲之声都戛然而止,大家异口同声道:“新郎新娘呢?”

    问完,大家又异常默契地摇了摇头。

    坎曼尔大嫂难掩愁色,“我活着几十年遇到过逃婚的、抢亲的,还没见过新郎新娘一起不见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位老婆婆“呵呵”一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让骆驼上的两位先替一下就好了。”

    “这也能替?”乔沅震惊又疑惑,不禁望向孟知渺,他前一瞬分明还十分为难的模样,下一瞬便说道:“既是非常情况,本都护便和乔姑娘便替二位新人完成一下婚礼的仪式好了。”

    乔沅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向孟知渺投去问询的眼神,只是孟知渺根本不看她,她便只能在众人的簇拥和欢呼声中从骆驼上下来。

    乔沅和孟知渺被推到老婆婆面前站定,老婆婆举起火把在她头上绕了三圈,然后说道:“新郎背起新娘。”

    话音刚落,孟知渺早已半蹲着俯下了身子,乔沅看着孟知渺宽大的背脊,轻轻地伏到她背后,只听孟知渺低声道:“抱紧我!”

    孟知渺刚一起身,乔沅便觉得整个人要摔下似的,一着急两手圈紧了孟知渺的脖颈,又听见有人起哄道:“新娘害羞喽!”

    一听这话,不知怎的,面上像是晒了数个时辰的阳光一般,热度骤然飞升,她索性把脸埋进了孟知渺的脖颈处。

    只感觉孟知渺身上一僵,沉声问道:“可是真害羞了?”

    乔沅凑到孟知渺耳边,嗔怪道:“这还不是要怪大人!”

    “你便当是满足我一点私心可好?”孟知渺柔声一问。

    他语气实在太过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她心里某个地方一软,鬼使神差地答应道:“好!”

    孟知渺发出愉悦的笑声,由于他们贴得很近,她能直接感觉到孟知渺自胸腔处传来的震颤,便觉得像是被他感染似的,莫名也觉得高兴起来。

    在老婆婆的引导下,孟知渺背着乔沅穿梭在宾客之中,金黄色的胡杨叶子从每一位宾客的手中落在他们身上,乐曲点点、歌声阵阵,胡杨叶子仿佛漫天大雨一样缤纷洒落,那场景仿佛在她梦中已出现了千次万次一般。

    等到孟知渺将她背回房间之中,她坐在床边,依然觉得晕晕乎乎,真像做了一回新娘似的。

    “累吗?”孟知渺静静地看着她。

    床沿很窄,他们离得很近,看着孟知渺俊朗的面庞和漆黑如墨的眼眸,刚退下去的热度又重新回到脸上,她呆呆地摇头,“我累什么?大人岂不是更累?”

    孟知渺只是低头浅笑,“累吗?我倒不觉得。”

    “我最近吃胖了一些,只怕大人背得辛苦。”乔沅有点不好意思。

    孟知渺偏头看她,片刻后才说:“确实胖了一些,看来我最近把你养得不错。”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诶?大人你这是把我当成小猫小狗养了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孟知渺否认得倒快,接着却又是一句,“你可比小猫小狗难养多了。”

    乔沅心里不服气,但毕竟吃人嘴短,只敢在嘴里嘟囔:“那你怎么不养小猫小狗?”

    “小猫小狗哪有你有趣啊!”孟知渺笑着说道,“你看就现在,你还会闹别扭反驳我说的话。”

    乔沅立马反驳:“我没有闹别扭……”说了一半又意识到这分明就是在闹别扭,又停住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还好外头有人催促道:“该去迎接宾客了!”

    乔沅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不知道这个赤天是把鸣沙拐去了什么地方,却让我们在这里替他受这份辛苦。”

    “你确定赤天能拐得动鸣沙?”

    “说的也是,一切还不是鸣沙说了算,不过不重要,在我这里,一切罪责还是要归到赤天身上!”乔沅愤愤不平道。

    孟知渺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等他们回来,一定要先罚他们几杯酒再说,我们还是先将眼前任务完成吧!”

    孟知渺走了几步,乔沅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上前拉住他,“大人,一切小心为上,我们只喝初时倒上的酒就好。”

    “我晓得,倒是你那酒量,莫要逞强,都交给我便是。”

    如此这番两人才出了婚房,随着老婆婆去了寨口迎接宾客,面对一波又一波满眼疑惑的宾客,孟知渺也只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解释。

    没过多久,乔沅看都看累了,索性写了副字挂了出去,上头红纸黑字写着:“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有孟乔代人成亲”,宾客虽仍难免震惊,却省了孟知渺诸多口舌。

    夙夜部落的人来得早,首领年事已高,便由晚晴和左朝峰代他前来,随行而来的众人容貌已恢复如常、想来早已恢复康健,他们见到乔沅和孟知渺不免又高高兴兴地寒暄了一阵。

    其余几个部落也都陆续赶到,虽说九大部落皆已归顺,但毕竟不久之前还是兵戎相见的仇敌,骤然之间欢聚一堂,大家都正襟危坐,偶尔与其他部落的人视线交汇到了一处,脸上的笑意多少都有些僵硬,那场面看得乔沅都不自在起来。

    乔沅偷偷戳了戳孟知渺的手臂,轻声道:“大人!他们真能心平气和地吃下这顿饭吗?会不会等会儿就掀桌子开战了?”

    “要是掀桌倒还好办了,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孟知渺回了这么一句。

    乔沅跟着孟知渺在位置上坐定,伴随着清脆的鼓点声,矛回部落开始跳舞,夙夜部落的人随后加入,渐渐地其他各部落最终也不自觉地吸引,纷纷融入其中,方才那不尴不尬的气氛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欢乐、自由、奔腾的美好。

    未上前跳舞的首领们也纷纷上前来敬酒,孟知渺一边跟各大首领寒暄一边往嘴里倒酒,乔沅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生怕有人对孟知渺下手。

    至于孟知渺一直在盯着她有没有偷偷喝酒,每当她一抬酒杯,就被他顺势接过去一饮而尽,她口干舌燥,却一口酒水都喝不上,忍不住在一旁直扯孟知渺的袖子。

    雨归部落的首领梨慈笑着上前,“都护大人莫不是太过紧张乔姑娘了,一滴酒都舍不得让她喝。”

    孟知渺提起酒杯,“梨慈首领,乔沅不胜酒力,我替她多敬你一杯可好?”

    “那可不行——”曜玄部落的首领阿不都拉也走过来,“乔姑娘毕竟是要带我们发财的人,这一杯酒大人可替不了。”

    乔沅生怕得罪他们,捧着酒杯递到初时跟前,初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孟知渺,见他点了个头,才给她斟了一杯酒。

    “两位首领,我敬你们一杯,愿我们大家都能日进斗金、丰衣足食!”乔沅说道饮尽了杯中酒。

    “好!”

    “乔姑娘豪爽!”

    这一杯酒下了肚,便是开了个头,其他人便也纷纷上来要敬乔沅酒,孟知渺本就自顾不暇,乔沅抵挡不住众人的攻势,只能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没过多久她便有些支撑不住,瞧着众人也开始有了重影,待初时重新去取酒的空隙,孟知渺扶着她到人少的地方去吹了吹风,又不知从何处给她拿了一杯蜂蜜水。

    她刚喝了两口,又听见有人在寻他俩的声音,孟知渺嘱咐道:“你自己待在这儿醒醒酒,我自己去应付一下便好。”

    孟知渺分明已有了几分醉意,离去的步子却还十分稳当,乔沅瞧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渐渐从醉酒的眩晕感中解脱出来,本想去找孟知渺,却见鸣沙和赤天纵马而来。

    乔沅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吹了一声骨笛,小白马就带着鸣沙跑到了她跟前,她怒气冲冲地盯着尴尬傻笑的鸣沙和赤天,质问道:“你们俩跑哪儿去了?”

    两人从马上下来,鸣沙有点心虚地回道:“我突然想去我们定情的胡杨林看看,所以……”

    赤天难得地不冲他冲胡子瞪眼,而是乖乖躲在鸣沙身后闭口不言。

    “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乔沅忍住怒气,催促道:“你们快些进去‘救救’大人吧,他再这么喝下去,恐怕身体会熬不住……”

    “怎么?这就心疼啦?”鸣沙拍了她一下,笑得奇奇怪怪的。

    “你还有脸说,快滚进去!”乔沅没好气地说。

    鸣沙拉着赤天往里头,嘴里还说着:“急了急了,乔沅急了,哈哈哈哈……”

    乔沅看着两人不靠谱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跟着进去找孟知渺。

    鸣沙和赤天一出现,众人自然纷纷手握酒杯将他们包围,孟知渺终于有了余裕,一个人坐在角落处用手撑着头闭眼养神。

    乔沅走了两步,却见依扎手里捧了一个碗,嘴里喊着:“大人,蜂蜜水来了。”

    孟知渺接过,对着依扎温柔一笑,乔沅不自觉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就在孟知渺喝蜂蜜水的时候,依扎手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匕首,乔沅心里觉得不对,飞奔着上前,那只匕首却狠狠地扎进了孟知渺的胸膛。

    那一瞬间,依扎直挺挺就往地上倒去,孟知渺手里的碗摔落在地上,动作迅捷地接住了依扎,而后接连吐出几口颜色漆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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