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棕榈色皮革沙发上,任强东携着任夫人一起惬意的喝着早茶。

    家里为了送任言鸢出嫁,哪哪都装扮的一片喜庆,尤其是那方形的落地大窗户,采光极好的地儿,也贴了两个大大喜字。

    任婉婷撒娇,冲任强东埋怨:“爸,你说我以后的出嫁了,能有像姐姐这般好么?”

    “怎么,吃醋了?”任强东含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她有的,你一样不少;她没有的,你一样不缺。”

    任婉婷甜甜的笑起来,“嘻嘻,谢谢爸!”

    淑姨弯着腰,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任夫人捻起一块墨绿色红豆方糕,一小口咬进嘴里,细嚼慢咽后,才问:“强东,你可算了这次沈家给的彩礼总共有多少?”

    任强东往后靠椅背,沉出气,“彩礼多少无所谓,沈氏银行愿意批钱给集团补一半的罚款,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现在就等检察机关审批材料,急不来。”

    任夫人:“取保候审还有多久结束?”

    “你又傻了?”任强东睨了一眼妻子,“只要有钱,有关系,时间不是问题。”

    “那就好,现在只要能让任世集团运转起来,一切就都还有的救,海外的资金你转给谁了?我那没用的弟弟可信不得。”

    “资金没动,关键时期,小心引火烧身。”

    “检察官向锋找您谈话了没?我看他最近动作不小,九龙那边一连串小企业都被查出空子了。”

    任强东咬了口榴莲酥,回道:“还没。”

    “是好事,还是坏事?”任婉婷最近迷上奶茶,也不计较卡路里了,一杯接一杯的喝。

    那双黑幽幽,一时清,一时浑的眼,带上笑意,“自然,像现在贴着的喜字那般好。”

    “好在任言鸢没白养,关键时刻救了任家一命。”

    “当年寒山寺的主持捡到她,我看她与我任家有缘,发善心养回来,果真是因果有报。”

    任婉婷翘嘴,不服气:“我们毕竟也好吃好住供养了她那么多年,有贵族学校上,有兴趣爱好班,让她识字,弄琴,现在又有沈家愿意娶她,暂且不谈沈家的水深城府,那也谈不上亏欠了。”

    任强东赞同的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理。”

    任婉婷颇有幽怨,“对了,爸,今天我一定要去参加姐姐的婚礼吗?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出去玩呢,是个不错的男生,和我一个系的。”

    “你谈恋爱可好,不能随便带回家里。”

    两父女热热闹闹说话,金沉高悬,耀眼的光穿过琉璃瓦片晃到眼睛。

    任夫人手上习惯性的盘着她那条紫檀佛珠,本是图心静,现在却越盘越慌乱。

    莫名的心念骚乱,惹得她半点不安宁。

    那个金扣子……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任婉婷看她若有所思,叫了她第一声,她出了神,没反应,又叫了第二声,才长长的“诶”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

    任夫人刚要微笑,说“没什么”的时候,嘴张了一半,手中那条紫檀佛珠霍然断裂。

    一颗一颗珠子滚到地上,吓的任婉婷心都惊乱了一下。

    “妈!你在干嘛?!”

    任夫人更是心乱如麻,脸色煞白,仿佛心里隐隐担忧的事情被老天爷窥见,告诉了她某些不好的预兆。

    淑姨和一旁的女佣连忙蹲在地上,捡着那一颗颗四处逃散的佛珠。

    “我、我……也不知道。”任夫人哑口无言。

    任强东瞅了,也觉得寓意不好,嘴上说着讨吉利的话:“没事没事,该捡起来捡起来,许是盘久了,链子不中用罢了,别自己吓自己。就当破而后立,破而后立。”

    任夫人喏了喏嘴,手心冒出了冷汗。

    忽然,大门跑来一个佣人,身上的左胸处,别着红花。

    他是专门负责对接新娘子娘家这边的人,“老爷,夫人,那边人来电话道任小姐已经进了沈公府,我们这边,也该过去了。”

    任强东微笑站起来,“好!”

    往前走,两条手臂敞开,自动有人为他套上西服:“今儿是大喜日子,大家都开心点!”

    任婉婷理了理身上的裙子跟着站起来,脸色露出或不悦或鄙夷的神采。

    任夫人慢慢悠悠站起来,一下供血不足,差点往后倒,好在淑姨扶的及时,“夫人小心。”

    大门敞口处,停了几十辆接亲的车子,两座正摆在门口的石像,都挂上了红绣球。

    任强东走出去,笑着和沈府的管事招手。两人走近,脸上都带着喜气。

    任强东:“大小姐可还好?”

    管家欠身回答:“任老爷,您放心啊,一切都好着呢。”

    “可有哭闹?”

    “没呀,笑得开心着呢!沈公子很满意,和任小姐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任强东唇角弧度变大,正要随管家往车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群人从旁边冲了上来。

    有的穿着便衣,有的穿着编制服。

    拿着锁拷,转瞬间,将任强东两手桎梏起来,兵官压着他的身子,任强东被迫弯腰,“你你们……干什么!”他急红了脸,看着那离他越来越近的警车。

    为首的长官拿出件牌:“警察。”

    “接到上级命令,现在逮捕有关“任世集团”集资诈骗一案的相关人员!”

    一瞬间,欢腾的喜庆被警笛声吞噬。佣人管家全都瑟瑟发抖的往后退。恰好一阵风来,把地上落叶吹的沙沙响,像指甲盖摩擦玻璃时候的声音。

    任婉婷是任氏小股东,也在逮捕名单里。

    两个警察朝她靠近:“你们干什么!不准抓我,我可没犯事!”锁拷无情的扣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没人惯着她,“再挣扎!回所里加大惩治!”

    瞬间老实。

    任夫人名下放了款,也被拷起来。

    她和任婉婷激烈的挣扎不同,任夫人木讷着一张脸,静静的随兵官坐上了车。

    手中唯一剩下的,只有方才掉落捡起的一颗紫檀佛珠。

    昔日富丽堂皇的城堡,人影攒动的热闹,喜气洋洋的装潢,现在,只剩下一路长长的警车,护送着他们,和从前一样风光,和从前一样万人拥护。

    只是,目的地不一样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终无天日的暗笼。

    .

    “人到了?”

    忠叔恭敬站在一旁,欠身点头:“嗯,任小姐累的太狠,一直从车上睡到现在。”

    司徒聿快速解了西装扣子,往二楼走。

    忠叔跟了两步,叫住他:“少爷,还有一件事。”

    司徒聿停下脚步,站在离二楼仅有一步的台阶,转身回头:“你说。”

    “任家已经被例行弹劾,相关人员都在里面了,名下所有财产将会在今天之内冻结,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做的?”

    “沈公府那边怎么说?”

    “他们似乎早有预料,提前批的款实际是为了转移资产,提前撇清了和任家的关系。任强东这两年为了偷鸡摸狗可干了不少勾当事,沈家就算提前撇清关系了,也禁不起查。”

    司徒聿眸色微闪,认真思索了一番。

    忠叔摆了一下头,在肚子里揣测主子的意思:“我们……要动他们么?”

    司徒聿手一抬,拒绝了他的想法:“先不用,任家被弹劾,沈家一定跟着乱,不过以他们目前的行动,就算我们现在出手,也不好彻底解决。”

    忠叔:“是,我明白了。”

    “父亲知道风声了?”

    “嗯,早在两天前,小小姐已经和他说了。但是并不知道是任家的养女。”

    “没事,今天只需守好这个门,若有情况,随时叫我,我就在楼上。”

    “明白。”

    司徒聿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女人熟睡的侧脸映入眸中,和忠叔说的一样,果真睡得很沉,长发散落在身后,白皙的小脸上,透着淡淡的粉。粉白交织,像一颗的水蜜桃。

    只是不太诱人,她的脸上有伤,嘴角有伤,手腕一圈淤青,全身伤痕累累。

    他撩开她一边发,厚重的礼服把她压得有些难受,胸脯的起伏若有似无。

    言鸢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只觉得梦中有一朵柔软如棉的云把她裹住,她对它恋恋不舍,不愿从梦中醒来。

    忽然,身上感到一股湿润。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云朵变成了乌云,湿沥沥的,弄得她不舒服。

    她挣扎着,想要从云朵上下去。

    司徒聿见她乱动着,一脚还往他脸上踹。

    他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别动!”

    言鸢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司徒聿,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老师?”

    她疯了吗?还是自己眼花了?

    言鸢揉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

    司徒聿沉默,继续捏着膏药到指腹,然后往她身上涂抹。

    冰冷的触感又让她打了一个战栗,“别。”

    言鸢红着脸看他,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鹿。

    司徒聿动作停下,退开和她的距离。

    他知道她没完全清醒,所以只是静静的站在床脚处。

    灰白色的光把她的脸照得一半亮,一半暗,勾勒着她清婉秀丽的脸庞。

    言鸢看着自己褪至仅剩一件薄薄的内衣,白净的肌肤上,那些由男人落下的痕迹还分外明显。

    肌肤感受到药物的沁凉,还有微风吹来时的搔痒,言鸢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瞥见她脸色的变化,司徒聿低沉的嗓音,说道:“醒了?”

    言鸢咽口水,“老、老师……真的是你?”

    长长的睫毛扇动,“嗯,是我。”

    最后一个字音落地,听在言鸢耳里,好似有千斤重,砸在她的心头,晃的她脑袋一时发晕。

    言鸢瞠目咂舌,说话都不利索:“为、为什么?”

    他……言鸢一瞬间想到前夜和他的疯狂和荒唐,耳尖瞬间红了。

    原来,他应的那句“好”,是认真的。

    司徒聿淡淡的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来:“沈家不会娶你,我急缺一个妻子,就把你要过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超出了她的认知。

    言鸢起码花了半分钟才消化了一点一点。

    “那任家不会……”言鸢说一半就咬住舌,低下头,眼眸垂落。

    不对,任家死活,已和她无关。

    司徒聿用最简洁的语言告知:“任家已经被警方抓获了。”

    瞬间,言鸢猛地抬起头,一双水雾雾的眼睛惊愕的看着他。

    男人微侧头,他的眼神落在房间的一角,光打在他俊挺的鼻梁上,有一半的神情被光芒晕花开了,他的身修长,笔直如松的站在那里,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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