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的台子前围着数不尽的看客。

    作为一种时下盛行的乐子,斗鸡虽不雅致,但也被朝廷允许。

    可这里的斗鸡却不只是单纯看两只雄鸡比赛。

    台下摆着数张桌子,桌子三分,代表下赌的两方和庄家,看客们根据各自选择下注。

    用的便是管事换给他们的陶币。

    此刻正巧台上的两只斗鸡已经分成胜负,须臾间,有人欢喜有人愁,可无一例外,不管是欢喜还是愁,下一场开始后,这些人又拿出身上的钱财,一股脑投进赌/局。

    顾檀云看得摇了摇头。

    据她所知,她生活过的每一个世界,都有因为沉迷赌钱而倾家荡产,断手瞎眼之辈。

    到了东黎,朝廷为了禁民间赌钱更是采取过不少措施,或严苛或利诱,但其仍旧以各种形式屡禁不改。

    一旁,许廷越被她的叹气惊得头皮发麻,不由干笑两声:“娘子,你要玩吗?”

    也是碰巧,两人刚过来就有前人让开位置,于是顺利地站到了台前。

    “买定离手,贵人可要玩一把?”

    为首的庄头笑呵呵询问。

    顾檀云抬眸:“什么说法?”

    “就是简单的猜输赢,待会儿小的会将两只斗鸡放出来,一方为红,一方为蓝,贵人只需要猜中哪一方会赢,便能取得胜利。”

    规则确实很简单,但许廷越还是想起上次自己败光银子的经历,紧张地拉了拉顾檀云的衣袖:“娘子,这个东西可不简单。”

    顾檀云:“没事,我不会输。”

    而后自信地示意庄头开笼。

    随着铁笼的声响,两只模样不同的斗鸡也被放到了斗鸡台上。

    左边那只,羽毛赤红如烈焰,羽冠高耸,眼神锐利如鹰,为红方。

    靠右那只则是一只黑白相间的斗鸡,体型略显修长,行动敏捷,一出场便表现出极强的攻击力。

    顾檀云随意看了一眼,便将手中唯一一枚陶币放到左边:“压红。”

    见状,周围人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还以为压多少呢,才十文钱!我压二两!”

    “我说老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做贵人,以后穷光蛋就不要叫过来凑热闹了!”

    “三十两压蓝!太极可是这儿出了名的常胜将军,前段时间连赢十五场,就不信被一个小娘们给断了!”

    都是这里的老手,哪里受得了顾檀云一个新人狂妄,于是大部分人都压了蓝,以至于赔率达到了五十比一。

    许廷越脸都白了。

    好巧不巧,他也认识那只黑白色斗鸡,虽没有比试过,但对方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所以他们输的可能性很大!

    顾檀云却半点不慌。

    甚至还难得好心安慰了少年一句:“放心,不会输。”

    其他人:“……”

    火气更大了。

    就这样,简单的一场斗鸡,还未开始双方便已经势如水火。

    对此,庄头乐见其成,在众人的期待下,两只斗鸡很快斗到了一起,赤红鸡强壮不失敏捷,某一时刻飞扑起来,尖喙啄住黑白鸡的头冠。

    ——“红方胜!”

    许廷越不可置信地跳起来:“娘子,你猜对了!”

    顾檀云云淡风轻:“我说过不会输。”

    其他人却是脸色发黑,但仍觉得两人只是运气好:“哼,不过巧合罢了!”

    “说的没错,老子就不相信你下一把还能猜对!”

    “有种再来一把!”

    顾檀云看向庄头,后者笑着将二十多枚不同颜色的陶币推过去:“贵人手气不错。”

    顾檀云不置可否,示意对方:“全部,继续压红。”

    “我们压蓝!”

    “全部压蓝!”

    然而第二次开局,赤红鸡用爪子将新上场的金黄鸡挠得羽毛纷飞。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顾檀云算无虚发,眨眼间,面前就堆了一小摞陶币。

    粗粗一看,百来两银子足够了。

    比之最初的二两银子多出五十倍有余。

    再看桌上其他人的脸色,那叫一个姹紫嫣红,五花八门。

    斗鸡赌台有来有往,的确存在运气好的人,但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没有失败的时候。

    第九次,等到新的斗鸡上来,远远的,大家都看出了新斗鸡的颓势。

    羽毛参差,脖子耷拉,体型甚至有些瘦弱,每一步行走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于是在顾檀云放陶币的时候,几人决定先下手为强,径直将陶币放到小的区域:“压红。”

    见此情形,许廷越快气死了:“你们耍赖!”

    “谁耍赖了?只准你们压红,不让我们压红,哪来的道理!”

    “就是就是,玩不起就滚。”

    “呸!谁玩不起谁是王八蛋!”许廷越作为纨绔,除了在顾檀云面前低调做人,在外人面前,可从未都是怎么高调怎么来。

    譬如此刻,他那张还带着青紫的脸微微上扬,棱角分明的下巴尖看着人:“王八蛋才玩不起,看你们的样子经常在这里玩吧?”

    “是又怎么样?”

    许廷越满脸小人得意:“哈哈哈,我家娘子今日第一次过来,要我看,你们就是菜,连我家娘子的一根,哦不,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话音刚落,顾檀云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虎视眈眈。

    “……”

    就没见过这样故意吸引火力的。

    虽然以她的实力,根本不惧怕几个普通凡人,但这种被拖后腿的感觉,还是很让人不爽。

    眼看着双方吵得眼红耳赤,下一步就得撸袖子干架,顾檀云一巴掌拍到前方圆圆的后脑勺上。

    “闭嘴!”

    许廷越委屈地回过头:“娘子?”

    他明明是为了她好。

    顾檀云不想搭理,直接改变方向,把一摞陶币推到旁边。

    “压蓝。”

    其他人松了口气。

    若她执意压红,他们反而不好继续下去。

    人群中,某个叫嚷最大声的中年汉子,不动声色朝庄头看了一眼。

    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趁着检查两只斗鸡的间隙,庄头手迅速在左边那只赤红鸡的翅膀底下抹上芥子粉。

    两鸡相斗,势必会扇动翅膀,到时候芥子粉会趁机扇到另外一只斗鸡眼中。

    他用这种方式已经赢过许数不清次斗鸡,所以自信十足。

    “让我们看看这次会是哪一方赢呢……”

    庄头勾起嘴角,松开两只斗鸡。

    如他所料,新入场的棕色斗鸡吸入芥子粉,一开始就节节退败,叫声凄惨,呈现出颓败的势态。

    只要再一点,再一点,赤红鸡就能赢下比赛。

    突然,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过庄头的身侧,那风太小了,小到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场上的情况却发生了反转,赤红鸡迷了眼睛,在台上乱飞瞎撞。

    瘦弱的棕色斗鸡则变了模样,不仅不退了,反而全力一啄,正中赤红鸡的要害。

    随着一声痛苦的啼鸣,原本的常胜将军赤红鸡败下阵来,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站起。

    庄头的笑容猛地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不止他,躲在后面的虎头也是阴晴不定。

    布满疤痕的凶狠脸颊上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方才庄头已经对斗鸡做过手脚。

    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能力,据他说知,庄头原本是城中赌坊里的老手,深知各种出千的法子。

    后来赌坊被朝廷查办,机缘巧合被主子买下,替主子卖力。

    在此之前,他们不止一次在斗鸡上动手脚,借此将“贵客”手中的银钱全部赢过来,并且从未失手。

    谁料到今日会突然翻车。

    既然庄头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虎头看向那对年轻的夫妻,这次,目光却是放在了女人的身上。

    另一边,他们不说话,许廷越却是迫不及待哈哈大笑:“赢了,又赢了!”

    不是一次,不是两次,是整整九次!

    原来母夜叉这么厉害!

    “本少爷说什么来着?”

    他睥睨其他人,重点蔑视之前和他吵嘴的几人,颇为苦口婆心,“做人重在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丢人现眼,趁着还剩裤衩,早点儿滚回家去。”

    顾檀云发现,这人嘴真的够欠,那些玩客本就输掉大笔的银子,又被他指着头皮骂,偏偏无力反驳,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

    甚至有人开始口吐白沫。

    许廷越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撇清关系:“和我无关!”

    众:“……”

    好想打死他啊!

    许廷越也不是真傻,显摆完引起众怒后,就果断凑到顾檀云身边,眼睛里冒星星:“娘子,我帮你,你要下哪边?”

    钱壮怂人胆,这会儿,望着桌子上少说两百两的陶币,许廷越心情如同河豚膨胀。

    同时,他内心还有些跃跃欲试。

    上次是他运气不好,才会将到手的银子全部输光,这次连他家娘子都能赢,说不定他也能赢。

    顾檀云看出他的想法,嗤笑:“你有钱?”

    许廷越一噎,他没钱。

    否则也不会一大早跑几十里路来杏花村。

    但是他虽然没钱,可顾檀云有钱,许廷越准备说点儿什么,猛不丁对上顾檀云的眼睛,心脏陡然一颤,什么想法也没了。

    这一切,都被虎头看在眼里。

    他开口:“看来他们的手气不错,诸位还是不要感情用事 ,接下来都跟着下注,不能吃肉,好歹喝点儿汤。”

    有他铺楼梯,其他人自然顺着下。

    “没错,我们何必和钱过不去。”

    “老子今日输了一天,再输下去可就没钱了!”

    即便人数多了,分到每个人手中的钱会变少,但好歹也是赢了。

    众人做好准备跟着下注,结果顾檀云居然将所有的陶币都收了起来:“不玩了。”

    玩客们傻了眼,庄头也傻了眼,有些着急道:“贵人有所不知,只要能够连着赢十五次,就能成为我们点翠庄的一等客。”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

    “天啊,那可是一等客,只有在庄上代存十万两,才能成为一等客!”

    “我来了两个月,也不过才是三等客。”

    “这小娘子的运气也太好吧,哎,要我我肯定答应!”

    庄头一脸陪笑:“贵人还玩么?”

    顾檀云:“不玩。”

    庄头:“……”

    “这,贵人可是没有听懂?”

    “听懂了,但我不想当你们的客人。”

    她语气狂傲,说完之后抬脚往外走,徒留庄子里的人白白输掉两百两银子,无能发怒。

    顾檀云步子迈得大,许廷越抱着满满一布兜的陶币跟在身后,却是又累又满足。

    “娘子,这么多钱你打算做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不要打听,别忘记,你还欠我二十两 。”

    ……许廷越撇撇嘴,但很快又黏黏糊糊跟上来,试探道:“娘子,你那斗鸡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

    顾檀云了然:“想学?”

    “对啊对啊。”

    十次都能猜中,绝对不是简单的运气可言,他断定她有什么诀窍!

    若自己能够学来,别说二十两,便是二千两也不在话下。

    想到那种画面,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顾檀云很是无语。

    她刚想拒绝,突然间抬眸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话改口,“先不急。”

    “啊?”

    许廷越愣了愣,没有听懂女人的意思,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十几个大汉,以及每一个都佩戴着刀剑,他的表情大变。

    顷刻间,大汉们已经将其团团围住,态度强硬道:“两位贵人,我们主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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