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先生是大景朝最有名名师，一画难求。他性子执拗，为人孤僻，但偏偏画作传神，世上无人能出其右。
世人皆以有一副文渊先生的画作为傲。
他的所有画作中，又以《孤山翠峦图》最为出名。
传闻他为了画这幅画作的时候，曾独自一人登上一座孤岭，与日出的太阳和崖边的树木为伴，这画下这幅旷世名作。
但是他素来不以书画卖钱，画作又怎么会出现在傅玉昭手中？
傅玉昭回头冲着身后的宝珠示意，宝珠马上心领神会，冲着大长公主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来得匆忙，竟忘了将礼物拿了进来。”她歉意一笑，但却没有一丝赔罪的模样。
席间众人也神色各异，表情十分精彩。有伸着脖子张望的，也有一脸不齿的，更有蠢蠢欲动搓手等礼物的。
少顷，宝珠便支使着大长公主的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抱着一堆东西进来。
傅玉昭拿起宝珠怀中的长盒，双手呈上，“此画也是我无意间得到，便送给姑母，聊表敬意。”
大长公主身边的龚嬷嬷倒是机灵，立马上前接过，高高举过头顶呈到了大长公主的身旁。
大长公主素来喜爱这些文人骚客的墨画，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下嫁给当时还是穷书生的秦驸马。
秦驸马一手书画名扬京城，曾作了一副惟妙惟肖的《戏水鸳鸯》，大长公主瞧见后便芳心暗许，派人将画作暗中买下，两人也因此结下缘分。
今日能收到这幅名动天下的画作，她自是无比欢喜，便也大方地说道：“也让诸位夫人一同鉴赏一番吧。”
两个下人立马上前，两人各手执一边，将画卷小心地放在桌案上徐徐打开。
巍峨陡峭的悬崖边偏长出了翠绿的树木。晨曦初露，刚升起的阳光恰好打在了树叶上，于绝境处生出了一点希望。
绝处逢生，莫过于此。
而这一切又被文渊先生记录下来，现在跃然纸上，恰让人身临其境。
“姑母可还喜欢？”
傅玉昭缓缓开口，把众人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大长公主自是欢喜，可碍于刚刚还苛责她的那一幕又不好太过明显，只略微点头应道：“既然是你一份心意，我便留下吧。”
不少世族夫人在心里讪笑，大长公主可真会惺惺作态，明明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还偏装出一副勉强收下的模样。再看婉仪郡主，那更是咬牙切齿，双目通红了。
傅玉昭随即冲着在座的几位夫人嫣然一笑。
“几位夫人若是不嫌弃，便请笑纳这份薄礼，算是我自作主张，代姑母向各位略表心意。”
她说完冲着大长公主又作了一揖。
傅玉昭这般明晃晃地拿出真金白银示好，又是替她做人情，大长公主就是再大的气此刻也消了一半。
她“嗯”了一声，轻轻挥了一下帕子，示意在座的夫人们便收下吧。
这可把大家伙都高兴坏了，宝珠带着公主府的几个下人挨个分发着礼盒，偏偏到了礼部尚书的夫人张氏，还有礼部侍郎的夫人钱氏时停了下来，什么东西都不给，直接略过他们二人往后面走去。
傅玉昭笑着冲她们二位说道：“两位夫人既然如此看不起我的东西，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张氏：“......”
钱氏：“......”
张氏、钱氏：好气啊！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没有了这些波澜，春日宴照常顺利地举行。大长公主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脸面与众夫人言笑晏晏，言语之中又时不时夸赞了婉仪郡主几番。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她这是提前替郡主相看呢！
傅玉昭和苏妙妙宴席过程中全程再未出头，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傅玉昭觉得有些难捱。
这大长公主府邸也只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怎么一应用度都这般粗糙。不说刚刚那个茶叶，茶梗细碎，甚至有不少浮在茶水上，就是连盏碟里的这些糕点，甜的发腻，齁得慌。
还是快点结束，让她回府好好吃一顿吧！
等她真的煎熬地坐了一下午，终于盼到宴席结束，她笑着对大长公主行礼告退，礼节周到，挑不出错。
大长公主虽然得了她一副名作，却依然对她抢了自家女儿风头耿耿于怀，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也没再留她。
幸好！
傅玉昭长吁一口气。
毕竟也是谢昀的长辈，若是她要留饭，她还真不知道要想什么借口推辞呢。
她戴了一天的假笑终于卸下，一踏出大长公主的府邸，整个人变垮了下来。
这种场合，来一次都得折寿一年。
还浪费她的银子！
“傅玉昭，你...等等！”
她的双脚正欲踩上马车边上的小凳子，便被苏妙妙拦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她穿着相似的人，正憋着气呢。要不是被她的马车别到，何至于重新回府换洗，后面又浪费这么银子嘛！
“何事？”傅玉昭语气不善。
“那个......”苏妙妙低着头，双手紧紧相握扣在腰前。以往经常冲着她大呼小叫的人，反而扭扭捏捏起来。
“有话快说，我急着回府。”
苏妙妙别开脸小声地开口道：“我就是想谢谢你。今日多谢你替我解围。”
“不必。”傅玉昭看着她，挑眉：“还有其他事吗？”
苏妙妙心揪了一下，拉着她轻声道：“你又何必伏小做低嫁给六皇子呢？以你的容貌和财力，京城多的是好男儿挑选，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看不起你的人？”
傅玉昭重新打量起苏妙妙，没想到这个曾经什么都要跟她比的骄纵小姐，有朝一日竟会真心实意地替她考虑。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承认我长得比你美咯？”
苏妙妙轻唾一口：“我可没说！”她想了一会儿，又劝说道：“我是认真地跟你说，六皇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指不定哪天就殁了！况且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好的？”
傅玉昭竟认真思考起来，苏妙妙以为说动她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直接开口，让她找个机会好好考虑自己未来的打算，却听到傅玉昭的回答。
“我夫君啊，不仅只有脸俊俏，他哪哪都好。反正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你不要妄想拆散我们！”傅玉昭神神秘秘地看着她道：“说，你是不是想挑拨离间，趁机挖我墙角？”
苏妙妙气得跺脚：“你真是没救了！要不是看在你今日帮我解围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说完她便提起裙角气冲冲地离开了。
傅玉昭冲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由地捧腹大笑。
苏妙妙这回一定要被她气死了。
她转身准备上马车，一低头没注意，又撞上了一个身影。
傅玉昭轻揉了一下额头，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盯着这人的脸庞看了片刻，惊喜道：“诶！是你？！”
那人怔在原地，声音沙哑：“...姑娘...认识我？”
“之前元宵节，绮梦桥上，那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便要落水了。”
“这样......”他随口应道，好像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玉昭也没想到竟还能再与之前的“救命恩人”在此相遇，当下便想好好感谢他一番。
“当时公子走得匆忙，还未问你姓名呢。”
那人只是淡淡道：“不必。”他耳根绯红，双手抱拳：“我有些急事，便先告辞了！”说完脚步飞快地消失在了这条道路尽头。
“欸...哎！”傅玉昭冲着他的方向喊了两声，见他始终不回头，便也只能无奈作罢。
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是奇怪，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救了人便都匆匆离去，难不成都流行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
傅玉昭带着满肚子疑惑回了府里。
皓月当空，明月已悄然升起。
傅玉昭踏着如水的月色，一进府便看到后厨的烟囱里正冒着白烟，也不知道府里的厨娘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踩在青石板上，只觉得今天的晚风格外温柔。
“夫人。”
傅玉昭听出谢昀的声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掠过，四周的树枝都开始摇晃。谢昀就这样静静地倚靠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花瓣随风洒落在他肩头。月色影影绰绰地照在他身上。
他就这样，一直专注地凝视着她，温柔缱绻，好像沉溺在一片深海之中。
他站直了身体，渐渐往前方走了过来。
靠得近了，傅玉昭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些许酒气，她正想刚好邀请他一同用膳，谢昀却突然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环在了身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小，彼此之间只剩下一点间隙，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听到。
谢昀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几次嘴唇翕动，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傅玉昭发间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间，与这满园的桃花交叠在一起，令他沉醉。
“夫人...昭昭...”他的手臂有一丝不经意的颤抖，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如同一张细密而温柔的网，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地将她紧紧包裹。
“我心悦于你。”他抬眸望着她。
摇曳的树梢轻轻地吹落几枚花瓣，在温柔的月色中起舞飞扬。
“初时，我们两个人成亲不过是一场契约，无关风月。但是这些时日的朝夕相伴，我心渐生涟漪，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我只知道今日我必须将我的心意表明，我不想再与你只这样不明不白下去。我喜欢你，我想每日都能与你这样谈笑，与你相拥而眠，就算最后我们的交易结束，我也不愿你离开我。”
他紧张地看着傅玉昭，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一层又一层地洒在她如墨的发丝上。
“可以吗？”
傅玉昭忽然笑了。
这傻谢昀，难道她那天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将双手从他的肩膀上滑落，缓缓地扣在了他的手臂上。谢昀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定定地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我也一样。”
他听到了她的回答，看到她微微踮起脚尖，看到她轻轻抬起的下巴，看到她瞳孔里映出浩瀚的星光。
她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他的上面。
桃花被风卷起，簌簌落下。一片接着一片洒落在他们的衣袖上，又转而飘到了地上。
谢昀的心已经快得像要跳了出来，他突然怔怔地就这样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把她紧紧地拥向自己，就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开始为了另一个人而跳动着。
过了许久他还未将人松开，把手小心地、轻柔地，移到了傅玉昭的脑后，轻轻托住。他的舌头舔了舔唇边的犬齿，声音暗哑：“可以...再来一次吗？”
世人皆以有一副文渊先生的画作为傲。
他的所有画作中，又以《孤山翠峦图》最为出名。
传闻他为了画这幅画作的时候，曾独自一人登上一座孤岭，与日出的太阳和崖边的树木为伴，这画下这幅旷世名作。
但是他素来不以书画卖钱，画作又怎么会出现在傅玉昭手中？
傅玉昭回头冲着身后的宝珠示意，宝珠马上心领神会，冲着大长公主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来得匆忙，竟忘了将礼物拿了进来。”她歉意一笑，但却没有一丝赔罪的模样。
席间众人也神色各异，表情十分精彩。有伸着脖子张望的，也有一脸不齿的，更有蠢蠢欲动搓手等礼物的。
少顷，宝珠便支使着大长公主的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抱着一堆东西进来。
傅玉昭拿起宝珠怀中的长盒，双手呈上，“此画也是我无意间得到，便送给姑母，聊表敬意。”
大长公主身边的龚嬷嬷倒是机灵，立马上前接过，高高举过头顶呈到了大长公主的身旁。
大长公主素来喜爱这些文人骚客的墨画，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下嫁给当时还是穷书生的秦驸马。
秦驸马一手书画名扬京城，曾作了一副惟妙惟肖的《戏水鸳鸯》，大长公主瞧见后便芳心暗许，派人将画作暗中买下，两人也因此结下缘分。
今日能收到这幅名动天下的画作，她自是无比欢喜，便也大方地说道：“也让诸位夫人一同鉴赏一番吧。”
两个下人立马上前，两人各手执一边，将画卷小心地放在桌案上徐徐打开。
巍峨陡峭的悬崖边偏长出了翠绿的树木。晨曦初露，刚升起的阳光恰好打在了树叶上，于绝境处生出了一点希望。
绝处逢生，莫过于此。
而这一切又被文渊先生记录下来，现在跃然纸上，恰让人身临其境。
“姑母可还喜欢？”
傅玉昭缓缓开口，把众人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大长公主自是欢喜，可碍于刚刚还苛责她的那一幕又不好太过明显，只略微点头应道：“既然是你一份心意，我便留下吧。”
不少世族夫人在心里讪笑，大长公主可真会惺惺作态，明明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还偏装出一副勉强收下的模样。再看婉仪郡主，那更是咬牙切齿，双目通红了。
傅玉昭随即冲着在座的几位夫人嫣然一笑。
“几位夫人若是不嫌弃，便请笑纳这份薄礼，算是我自作主张，代姑母向各位略表心意。”
她说完冲着大长公主又作了一揖。
傅玉昭这般明晃晃地拿出真金白银示好，又是替她做人情，大长公主就是再大的气此刻也消了一半。
她“嗯”了一声，轻轻挥了一下帕子，示意在座的夫人们便收下吧。
这可把大家伙都高兴坏了，宝珠带着公主府的几个下人挨个分发着礼盒，偏偏到了礼部尚书的夫人张氏，还有礼部侍郎的夫人钱氏时停了下来，什么东西都不给，直接略过他们二人往后面走去。
傅玉昭笑着冲她们二位说道：“两位夫人既然如此看不起我的东西，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张氏：“......”
钱氏：“......”
张氏、钱氏：好气啊！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没有了这些波澜，春日宴照常顺利地举行。大长公主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脸面与众夫人言笑晏晏，言语之中又时不时夸赞了婉仪郡主几番。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她这是提前替郡主相看呢！
傅玉昭和苏妙妙宴席过程中全程再未出头，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傅玉昭觉得有些难捱。
这大长公主府邸也只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怎么一应用度都这般粗糙。不说刚刚那个茶叶，茶梗细碎，甚至有不少浮在茶水上，就是连盏碟里的这些糕点，甜的发腻，齁得慌。
还是快点结束，让她回府好好吃一顿吧！
等她真的煎熬地坐了一下午，终于盼到宴席结束，她笑着对大长公主行礼告退，礼节周到，挑不出错。
大长公主虽然得了她一副名作，却依然对她抢了自家女儿风头耿耿于怀，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也没再留她。
幸好！
傅玉昭长吁一口气。
毕竟也是谢昀的长辈，若是她要留饭，她还真不知道要想什么借口推辞呢。
她戴了一天的假笑终于卸下，一踏出大长公主的府邸，整个人变垮了下来。
这种场合，来一次都得折寿一年。
还浪费她的银子！
“傅玉昭，你...等等！”
她的双脚正欲踩上马车边上的小凳子，便被苏妙妙拦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她穿着相似的人，正憋着气呢。要不是被她的马车别到，何至于重新回府换洗，后面又浪费这么银子嘛！
“何事？”傅玉昭语气不善。
“那个......”苏妙妙低着头，双手紧紧相握扣在腰前。以往经常冲着她大呼小叫的人，反而扭扭捏捏起来。
“有话快说，我急着回府。”
苏妙妙别开脸小声地开口道：“我就是想谢谢你。今日多谢你替我解围。”
“不必。”傅玉昭看着她，挑眉：“还有其他事吗？”
苏妙妙心揪了一下，拉着她轻声道：“你又何必伏小做低嫁给六皇子呢？以你的容貌和财力，京城多的是好男儿挑选，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看不起你的人？”
傅玉昭重新打量起苏妙妙，没想到这个曾经什么都要跟她比的骄纵小姐，有朝一日竟会真心实意地替她考虑。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是承认我长得比你美咯？”
苏妙妙轻唾一口：“我可没说！”她想了一会儿，又劝说道：“我是认真地跟你说，六皇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指不定哪天就殁了！况且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好的？”
傅玉昭竟认真思考起来，苏妙妙以为说动她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直接开口，让她找个机会好好考虑自己未来的打算，却听到傅玉昭的回答。
“我夫君啊，不仅只有脸俊俏，他哪哪都好。反正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你不要妄想拆散我们！”傅玉昭神神秘秘地看着她道：“说，你是不是想挑拨离间，趁机挖我墙角？”
苏妙妙气得跺脚：“你真是没救了！要不是看在你今日帮我解围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说完她便提起裙角气冲冲地离开了。
傅玉昭冲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由地捧腹大笑。
苏妙妙这回一定要被她气死了。
她转身准备上马车，一低头没注意，又撞上了一个身影。
傅玉昭轻揉了一下额头，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她盯着这人的脸庞看了片刻，惊喜道：“诶！是你？！”
那人怔在原地，声音沙哑：“...姑娘...认识我？”
“之前元宵节，绮梦桥上，那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便要落水了。”
“这样......”他随口应道，好像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傅玉昭也没想到竟还能再与之前的“救命恩人”在此相遇，当下便想好好感谢他一番。
“当时公子走得匆忙，还未问你姓名呢。”
那人只是淡淡道：“不必。”他耳根绯红，双手抱拳：“我有些急事，便先告辞了！”说完脚步飞快地消失在了这条道路尽头。
“欸...哎！”傅玉昭冲着他的方向喊了两声，见他始终不回头，便也只能无奈作罢。
这些江湖中人还真是奇怪，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救了人便都匆匆离去，难不成都流行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
傅玉昭带着满肚子疑惑回了府里。
皓月当空，明月已悄然升起。
傅玉昭踏着如水的月色，一进府便看到后厨的烟囱里正冒着白烟，也不知道府里的厨娘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踩在青石板上，只觉得今天的晚风格外温柔。
“夫人。”
傅玉昭听出谢昀的声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掠过，四周的树枝都开始摇晃。谢昀就这样静静地倚靠在一株盛开的桃花树下，花瓣随风洒落在他肩头。月色影影绰绰地照在他身上。
他就这样，一直专注地凝视着她，温柔缱绻，好像沉溺在一片深海之中。
他站直了身体，渐渐往前方走了过来。
靠得近了，傅玉昭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些许酒气，她正想刚好邀请他一同用膳，谢昀却突然伸出了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环在了身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小，彼此之间只剩下一点间隙，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听到。
谢昀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几次嘴唇翕动，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傅玉昭发间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间，与这满园的桃花交叠在一起，令他沉醉。
“夫人...昭昭...”他的手臂有一丝不经意的颤抖，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如同一张细密而温柔的网，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地将她紧紧包裹。
“我心悦于你。”他抬眸望着她。
摇曳的树梢轻轻地吹落几枚花瓣，在温柔的月色中起舞飞扬。
“初时，我们两个人成亲不过是一场契约，无关风月。但是这些时日的朝夕相伴，我心渐生涟漪，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我只知道今日我必须将我的心意表明，我不想再与你只这样不明不白下去。我喜欢你，我想每日都能与你这样谈笑，与你相拥而眠，就算最后我们的交易结束，我也不愿你离开我。”
他紧张地看着傅玉昭，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一层又一层地洒在她如墨的发丝上。
“可以吗？”
傅玉昭忽然笑了。
这傻谢昀，难道她那天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将双手从他的肩膀上滑落，缓缓地扣在了他的手臂上。谢昀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定定地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我也一样。”
他听到了她的回答，看到她微微踮起脚尖，看到她轻轻抬起的下巴，看到她瞳孔里映出浩瀚的星光。
她柔软的唇瓣印在了他的上面。
桃花被风卷起，簌簌落下。一片接着一片洒落在他们的衣袖上，又转而飘到了地上。
谢昀的心已经快得像要跳了出来，他突然怔怔地就这样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把她紧紧地拥向自己，就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开始为了另一个人而跳动着。
过了许久他还未将人松开，把手小心地、轻柔地，移到了傅玉昭的脑后，轻轻托住。他的舌头舔了舔唇边的犬齿，声音暗哑：“可以...再来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