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房东已经带着儿媳妇站在门口了,他们跟帮忙看门的邻居道了谢。

    声慢知道那个儿媳妇不好说话,直接跟房东阿姨说:“阿姨,这倒霉事怎么都往我头上堆呀,唉,你看我室友追小偷还摔了一跤,一会儿还得去医院,你说这小区虽然看着老了,也不至于这么危险吧,今天幸好被我碰见,我要是晚回来几分钟,估计就得破产了。”

    听一个小姑娘这么说,房东阿姨也不好说什么,本来她就格外喜欢声慢,直接就道:“哎呀,可不是吗?吓着你了吧,没事儿,阿姨给你新装个锁。”

    精明的儿媳妇立马竖起了眉毛,声慢也不看她,还跟房东阿姨道:“啊?那真是麻烦您了,要不我也出点钱买个好锁吧。您看这锁,估计都没花小偷两分钟,您们家也应该换把好锁,这太危险了,您说是花点钱买把锁好,还是被小偷惦记好啊?我前几天还问了小区门口开五金店的大叔,说是买两把锁打9折,比平常便宜了一百多块钱呢。”

    一听打折,老阿姨的心就蠢蠢欲动了,尽管儿媳妇在旁边使眼色也当看不见,拍拍声慢的肩膀道:“好,我现在就下楼去看看啊,你就送他去医院吧,我让我儿子过来给你看门。”

    “哎,好嘞,谢谢您!”

    阿姨赶紧下楼,儿媳妇跟在她身后追,看样子是对声慢的怨气更大了。

    苏戚远简直是目瞪口呆的,声慢几句话居然换了个新锁,还没花钱,关键是她说话比房东的儿媳妇说话还管用,这平常是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啊。

    等房东太太憨厚的儿子过来,声慢赶紧送苏戚远去医院。

    声慢好久不开车了,小心翼翼的在路上驾驶着,遇到好几个不耐烦的按喇叭的,她置之不理,毕竟还是慢点安全。

    二十分钟后,声慢终于把他送进了医院,去拍了片子。

    等着拿片子的时候,苏戚远要上厕所,声慢只好扶着他过去,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声慢看他有些熟悉,正要回头看的时候,苏戚远“哎哟”一声,又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去了。

    她低头询问他怎么了,那位经过的医生回头看过来,目光温柔又有些淡然,看了几秒后便转身离开了。

    拿完药,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医院大门,声慢在墙上的宣传单上看了一会儿,苏戚远问她:“看什么呢?”

    “没什么。”声慢摇头,扶着苏戚远回家。

    等处理好苏戚远的伤,又简单吃了晚饭,声慢今晚没有看综艺,没有做瑜伽,坐在床上愣愣的发呆。

    她看到了,在医院的宣传单上,有他的名字——骨伤科医生,他,回来了。

    可是他回来多久了?为什么没联系她?又联系过谁?是不是只有她被他刻意的遗忘了?

    声慢现在是个矛盾复杂体,她知道三年前说了分手再也不联系的是她,但是三年里时不时的想起过去的也是她。

    她知道商鹤鸣不联系她是因为她没有回过他的信息,导致后来再也没有了往来,她知道都是她活该,但是还是忍不住想。

    大概他有了女朋友,所以理所应当的把她抛之脑后。

    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大概就是在海底游泳的时候,到了快浮出水面的时候,明明闭气的快要爆炸,水面就在眼前,却偏偏被困在原地。

    发呆了好久,忽然想起月底的同学聚会,还剩一个星期了,她突然想到,商鹤鸣回来了的话,赵进跟他关系好,会不会也叫上他呢?

    等她把眼前涣散的目光重新定焦,看到手里的手机显示着商鹤鸣的电话号码,而手指就快要按下去了,她慌忙关掉手机。

    心跳不由得加快。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好几次,时而后悔,假如她刚刚已经不小心拨出去了,他会有什么反应?时而庆幸,还好她没有拨出去,万一是一个女人接听,问她是谁她该怎么回答?

    烦躁了好久,直到终于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却有一个男人在纠缠自己,脸看不清楚,只是感觉,有点像她的墙头——那个流量明星,又有点像苏戚远,又有点像商鹤鸣。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看着商鹤鸣结婚,新娘指着她大骂,说她勾引男人;一会儿是苏戚远在叫她姐姐;一会儿是她的墙头单膝下跪跟她说嫁给我……

    以至于早上一醒,恍如隔世。

    因为脚伤,苏戚远在家休息了几天,脚伤一好,又充满斗志的去开车挣钱了,毕竟他这回去了趟医院就明白了,他挣得这点钱,要是生场大病去趟医院就要把家底赔光了。

    现在才明白,声慢说的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有多难。

    而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声慢这一个星期都过的很萎靡,随着同学会的时间逼近,她的心也越来越焦灼,在瑜伽垫上一待就是一个多小时,晚饭直接戒掉,想快速减肥塑形,却直到同学会前一天晚上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同学会。

    还有,他会不会去呢?要是遇见,该怎么说第一句话?他会不会带女朋友去?他会不会告诉所有的人他回来了,唯独避开她?他会不会恨上她?

    声慢一边游荡着思绪一边拉伸,苏戚远算着收入再看看她,都过十五分钟了,她还没有换动作,而且双眼失焦,一看就是有心事。

    他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声慢脑海里正在疯狂演绎一百种再见商鹤鸣的场景,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苏戚远只好走过去,蹲到她面前,刚想再问一遍,声慢突然换了动作,一转头,两人的脸几乎相贴,声慢一声惊呼,把苏戚远吓了一跳。

    她手臂向后撑,想拉开距离,却碰到麻筋,一股刺激的电流贯穿整条手臂,导致整张脸都扭曲了。

    苏戚远赶紧扶住她的背,问:“姐姐,你没事吧?”

    声慢坐好了身子,揉着手肘道:“没事儿,碰着麻筋了。”

    “我给你吹吹吧,小时候我受伤了,我妈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他就捧起了声慢的手臂,低头往她的手肘上吹气。

    声慢看着他白皙稚嫩的脸庞,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下,穿着软糯的卫衣,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忽然,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失去节奏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击胸膛,快要跳出来似的。

    当苏戚远抬起头,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眼睛,接着看见了他眼里灵动的光。

    不知道被什么牵引住,明明看见他的脸在靠近,声慢却没有推开或退后,任由他凑近她的唇,身体有些僵硬,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她,理智一瞬间回笼,并占据了上风。

    猛地睁开眼睛,声慢意识到这样不对,飞快的转动脑筋,说了一句:“弟弟,你妈妈说要凑这么近吹吗?”

    苏戚远才觉荒唐,向后退,还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刚刚的行为,她却起身向手机走去,两人刚刚的事情被暂时搁置。

    是花花打来的,她刚刚从热带地区出差回来,浑身被晒黑了一个度,跟她哭诉过几天的同学会要丢脸了。

    声慢敷衍的安慰她:“现在不是流行美黑吗?别担心,你走在时尚前端。”

    “不是!”花花好像特别看重这次的同学会,假模假样的抽泣了两声,道,“可是我这也算不上美黑的那么黑,而且男人知道什么呀!肯定有人会笑话我的~”

    “没有人,没有人会笑话你的,亲爱的,你已经很美了。”

    “不行,我明天就要去做个身体sap,你去不去?”

    “没钱。”

    “我请客。”

    “我用不着做。”

    “陶声慢你是不是在内涵我?”

    “不是,只是因为没钱而已。”

    花花听着她沮丧的语气,感觉不对劲,摸着下巴疑问:“不对啊,你怎么这么丧啊?你怎么了呀?”

    声慢沉默了,花花知道这是她思考的表现,耐心的等待着她开口,或者不开口把秘密留在心底,她都可以理解。

    而声慢的脑海里,有一场搏斗,她害怕问出关于商鹤鸣的问题,最后得出来的答案是,大家都知道他回来,唯独瞒着她的结果。

    几番思来想去,她还是问出口:“商鹤鸣……回来了,你知道吗?”

    “啊?他回来了!你怎么知道,他来找你了?你们俩见面说什么了?”

    好多个问题蹦了出来,花花总是像个老母亲一样格外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她也应该明白,要是瞒着她,肯定会连花花一起瞒。

    声慢实话实说:“前几天去医院,看见了他的照片就印在宣传册上。”

    花花也回想起了赵进反复问她声慢到底去不去同学会,还一定要她带着声慢穿的好看点,美其名曰艳压群芳,敢情是商鹤鸣瞒着她们回来了啊。

    她咬着牙跟声慢道:“先挂了,我还有笔帐要算。”

    “哎哎哎,花花……”声慢还没问出来,花花就急性子的挂了电话。

    她低头喃喃道:“还没问你要不要去同学会呢。”

    “去吧,为什么不去?”

    苏戚远突然出现在旁边,他只听见了她最后一句话,然后走到她身边接话。

    声慢一笑,道:“你才刚毕业,你不会知道大学同学会是什么样的,可以说和你想象的,完全相反。没有那么多同学情姐妹情,攀比和炫耀会时时刻刻围绕在你耳边,你要费心的去听每一个人的问题,说不定以后会需要他的帮助,还要留意每个人的身份职业,说不定之后就需要他的人脉。参加一个这样的同学会,比上一个星期的班还累。”

    苏戚远摆摆手,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是这样,我只知道,我不会再有同学会了,可能大家都记得我却故意忘记叫我,可能他们根本没有记住我,因为以前的我那么的不合群,以至于最后毕业的照片,没有我他们也没有察觉。”

    他一向柔软的眼神变的有些悲凉,声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苏戚远转头看她,然后露出那种有些勉强的笑容,配在他青涩的脸上完美的激发了声慢的母爱。

    她道:“你也忘了他们,就公平了。”

    苏戚远看着她的脸,抬起手想握住她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声慢好像发现了似的,快速的收回了手,然后拍拍他的肩就往里走:“进来吧,外面风大。”

    心里有些不知名的失落,苏戚远垂下了头,短暂伤感了下就跟着她走进去。

    声慢收起了瑜伽垫,抱着向房间走,关上房门的时候,苏戚远突然又绽放出了笑容,说了句:“晚安,姐姐。”

    声慢抬头与他对视,愣了一会儿才回两个字:“晚安。”

    总觉得那一声“晚安”把苏戚远送进了她的梦里。

    随着黑暗逐渐靠近,声慢感觉沉入了大海里,海里有一张床,而苏戚远是穿着白礼服的鱼人,围着自己摇摆,出口是温柔的低吟,一点一点的哄她堕入更深的海底。

    “哗!”声慢一下从梦里醒来。

    连醒来的感觉也像是从海底里出来一样,声慢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和衣服,还好都是干的。

    真有种小时候尿床的梦的感觉。

    声慢长舒一口气,然后看了眼手机,上面已经有了花花的催促短信。

    她坐起来,花花给她发了好多的语音,她一条一条的点开听……

    “桃子,赵进那个王八蛋他居然瞒着我,商鹤鸣回来了!听说还会来我们班同学会,我靠,桃子,咱一定要打扮的特别漂亮,男人回来不联系你,肯定是有了新春!也不知道商鹤鸣会不会带人来……”

    “起床了桃子,跟我去化妆做身体护理,今晚我一定让你艳压群芳,做人群中的焦点!”

    “初恋拜拜了,姐一定会让你找到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

    “起床了桃子,睡多了眼睛肿,脸肿!”

    “起床了小傻子,嘿!”

    ……

    声慢一边打瞌睡一边听,一个“嘿”让她彻底清醒。

    拿着手机,推开门,边向洗手间走边给她回:“我今天还要去公司加班,晚上再说吧。”

    苏戚远这时插了句嘴:“姐姐,你今天还要加班啊?”

    “嗯。”声慢刷着牙回道。

    “我今早就接到好多单子,那我也出去了。”

    “好。”

    “我买了早饭放在桌子上,你可以吃点。”

    “嗯。”

    苏戚远出门了,家里一下安静下来,让声慢差点刷着牙又睡着。

    点了无数次头,声慢狠心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才活过来。

    看了眼时间,所剩不多了,她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拿起包就冲出去了。

    没想到是奶黄包,是这一天里的第一份惊喜,她在电梯里几口吃完,随意的擦了下嘴就开启了这一天的打工生活。

    三年过去了,前男友已经是镀了金的骨科医生,贴在宣传册的第一排,她还是辛辛苦苦、朝九晚五的小职员。

    不知道,打扮的华丽一点,能不能掩盖住她真正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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