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张身份证明。”

    梁稷的嘴唇微微勾起,饶有兴味地道,“说说你的理由。”

    宋雨桐起身,坚定地与他对视,道,“我要一张身份证明,证明我不是被杨浏典当的贱妾。”

    “是啊。”梁稷抬手呷了一口茶,茶香清香扑鼻,他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意味不明道,“这样,你一不会被蒋岭抓走做典妻,二就算你杀了人,罪名也不在你身上。”

    宋雨桐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梁稷。

    他却放下茶盏,轻笑一声,一盆冷水似从头淋到脚,眼神淡漠地与她对视,眸底如幽深冰冷的寒潭。

    “可是,吾为什么要帮你?”

    “殿下!”

    “证明你自己。”

    梁稷扔给她一张卷宗,喜怒不明地对她道,“这桩案子吾给你七日时间查明,你自己伪装隐藏身份,吾不会帮你。期间若是被蒋岭抓住,那就是你的命。”

    “吾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宋雨桐手中紧紧攥住这桩案子,抬首紧紧盯着梁稷,逼问道,“若是我在规定时间内查出真凶,你会不会帮我?”

    梁稷瞧着她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垂眸低笑一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会。”

    “不过眼前,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隐藏你的身份吧。”

    宋雨桐看向这个霸道而又不可一世的上位者,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十分强烈的胜负欲。

    她要向他证明自己,她要向所有看不起她的人,证明她自己!

    她伸出手,平静地看着他,讨要道,“给我一块能证明你是五皇子的信物。”

    梁稷微一抬眼,伸手扯下腰上的一块蛇纹羊脂玉佩扔给她道,“从今日开始,你还有六天时间。”

    宋雨桐咬了咬唇,转身道,“知道了!”

    她回屋后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隐瞒身份,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电视剧里那些男扮女装入国子监上学的女子。

    宋雨桐找文礼要来一件男式劲装,又手忙脚乱地把身后瀑布般的万千青丝给盘起来用发冠固定住,插上一支木簪。

    最后贴上一个黑黑的小胡子,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走出房间。

    拿着梁稷给她的玉佩,又转道去前院那些黑甲卫待的地方。

    陆郦一个飞身稳稳落在主厅门外,快步走进来对梁稷行了个礼,道,“娘子去了黑甲卫处,用殿下的玉佩叫走几个黑甲卫。”

    闻言梁稷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倒是会狐假虎威。”他轻笑一声,“不过也不算太傻。”

    陆郦接着问道,“殿下需要属下把黑甲卫召回吗?”

    “不必。”梁稷挥了挥手,道,“吾既给了她令牌,就没有限制她的意思。但愿这位宋小娘子别让吾失望。”

    陆郦恭敬行了个礼,道,“是。”而后转身退下。

    宋雨桐大致了解了一下案情。

    不久前发生在南乡城门口男子被杀案,此案因为线索断链,故一直停滞不前。

    而线索断得很微妙,查到男子的妻子消失不见后,连屋子也都被一把火烧掉。

    由此一点,宋雨桐便可推断出这绝对是蓄意谋杀。

    如果不是谋杀,何以解释还要火烧茅屋,销毁证据呢?

    宋雨桐带领黑甲卫赶到死者家里时,家中一片灰烬,连石炕都烧成泥土。

    她略一皱眉,回首问黑甲卫道,“自茅屋被火烧尽后,可还有人进过这间屋子?”

    黑甲卫也是方才落脚,对这里也不熟悉,他领命去核实,宋雨桐则在这片灰烬中挖掘线索。

    泥泞的地面上被火烧得发硬发黑,有些炭化,可想火势凶猛。

    她蹲下地面用手捧了一把黑土放在手中搓了搓,不禁皱了皱眉头。

    怎么会有炭屑?

    宋雨桐抬头望向外面二三十度的天气,此时正值夏天,用木炭干什么?

    取暖吗?

    脑子坏了吗?

    她用一把小铲子把有木屑的黑土一铲子铲到袋子里,封好口,而后起身往别处观察。

    支撑起茅屋的几个木棍全被烧得断裂,有的直接被烧成灰烬。

    宋雨桐顺着燃烧痕迹,往燃烧程度越高的地方走去。

    几根木头化成灰烬堆起一个尖尖的土包,而木头周围的墙壁上黑化程度最高,宋雨桐看着这些,可以明确地下结论——这里就是起火点。

    她又回头望了一圈屋子,屋子里断垣残壁,家具厨具一概没有,自己能在这间屋子里搜索到的东西一概没有,只好先行退出。

    只是她临走前,蹙着眉,回头望了一眼被烧得焦黑的墙壁。

    宋雨桐平复心绪,吩咐剩余的黑甲卫道,“现在我要去看死者的遗体。”

    黑甲卫点头,回道,“殿下已经帮娘子安排好了,请跟属下来。”

    宋雨桐嗯了一声,心中不免对这位五皇子竖起大拇指。

    她不是仵作,要见死者之前先要上报一大堆身份证明信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暴露身份的最佳选择。

    只是这五皇子倒有先见之明,虽说不会帮她隐瞒身份,但这到底也是在暗暗助她了!

    想及此,心中不禁对着梁稷好感上升几分。

    在梁稷的安排下,她一路畅行无阻地走进殓房。

    一进殓房,一股扑面而来凉飕飕的气息冷不丁使宋雨桐打了个寒颤。

    她伸手上下搓了一下手臂,深吸一口气后毅然走进殓房。

    殓房里一排排用白布遮盖着尸体,隐隐传来腐臭的味道,生理性的恐惧使宋雨桐浑身战栗。

    夏天本就炎热,尸体放三天都会发臭的季节,殓房里竟一排排放着这么多死了三四个月的尸体,气味可想而知。

    胃中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强忍着恶心问道,“为什么这些尸体还留在殓房?不该拿去烧了吗?”

    “娘子,大梁律法中若无亲眷认领的无名尸体,衙门是无权擅自烧毁的。”黑甲卫解释道。

    宋雨桐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可若是这一家都被灭门,或者世间了无牵挂,难不成就一直让他们的尸体留存殓房吗?”

    黑甲卫顿了顿,似乎无法解释这个疑问,只好沉默不语。

    宋雨桐也不再多话,走到死者前,一把掀开白布。

    在看清人像的那一刻,她捂住胸口猛地干呕起来,这让本就中蛇毒还未恢复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人脸已经被蛆虫腐蚀,整个身子破破洞洞,到处都是蛆虫的巢穴,简直沦为蛆虫的美食天堂。

    而被她掀起的白布上,还有几只蛆虫疯狂扭动着身子。

    “娘子……”黑甲卫看着宋雨桐脸色一片惨白地样子,上前几步扶住她的身子,担忧道,“殓房死尸场景污秽,本不是娘子该来的地方。属下扶娘子出去。”

    宋雨桐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干呕着,有些脱力地伸出手对他摇摇手道,“不……不要。”

    她强睁开眼睛面对这场视觉盛宴,一时间似乎灵魂已飘进地狱,一声又一声鞭笞着她脆弱的灵魂。

    “看样子……”宋雨桐吐了口酸水,直起身来,弱弱道,“仵作已经验过尸了。”

    黑甲卫点点头,回道,“是。”

    死者的前胸上有被绳子勒索之后缺氧的乌青,看样子死者在死之前就被绳索五花大绑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到死者身前,忽略那些令人作呕的蛆虫,仔细观察起来。

    他的脖子和手上有被勒的痕迹,但……

    不像是被勒死的。

    她的目光缓缓集中到仵作开膛破肚验尸的那条刀疤上,瞳孔猛地一缩,直起身子对黑甲卫说道,“我要看验尸报告。”

    黑甲卫早有准备,将仵作白纸黑字写下的报告单递给她看。

    尸体生前明显外伤……

    她的眼睛跳到内脏那一栏,心肺齐全……

    不对。

    不对!

    宋雨桐隔着男子的胸腔,轻轻按压一瞬,立时瞪大双眼,大声道,“他的心脏被挖了!”

    此言一出,黑甲卫也是一顿。

    他们立时转身就要去县衙究责,宋雨桐连忙把他们拦住,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还需要去确认一个疑点。”

    “且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死者的心脏,以及,死者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死者的妻子,究竟去哪里了。”

    “如果能把这些疑点找出,我想,我们离案子的真相就不远了!”

    宋雨桐手中拿着那张作假的验尸单,果断下令道,“把验此死者的仵作抓回府,别让他逃了!”

    她似是很有把握地笑道,“我相信,肯定会有人坐不住了!”

    宋雨桐的心下已然有了猜测,只是如今尚未定论,她不敢夸下海口。

    指挥着三个暗卫中的最后一个人,道,“陪我再重回死者的茅屋。”

    “是。”

    他们刚走出县衙,第一个暗卫回来禀报道,“娘子,已确认过,确有人曾在黑夜里进入被火烧尽的茅屋中。”

    “是女子?”

    暗卫摇摇头,“不知。夜深露重,无人识清样貌。”

    “罢了。”宋雨桐挥挥手,道,“这事先不急,我还要再让你帮我查清一件事。”

    “但凭娘子吩咐。”

    “帮我去查刘文黔(死者)的生平。”

    如果结果真如她心中所想的话,那么用不了七日,她定能抓住凶手。

    她又回到这间被烧成灰烬的茅草屋,用一块硬纸板用尽刮了几下起火源,烧得黑黝黝的墙面,将黑屑刮进袋子里递给暗卫,道,“去验一验,里面除了烟灰,还有什么。”

    随后她又弯下腰,往那堆小山似的灰烬中翻了翻。

    她一顿,心下的猜测渐渐证实。

    暗卫不解地皱了皱眉,看着她递给自己的一小点黑屑沫,难道,里面还能有什么吗?

    事实果真如宋雨桐所想。

    墙壁的黑屑沫里,有人血。

    可以确定了,案发第一现场就在这里。

    屋中或许还有其他血迹。

    例如,在剜心时候喷射出的大量血迹,或许尽掩藏在这一场大火之下,黑凝的泥土地里埋藏着犯罪的证据,却尽在一场大火中消失殆尽。

    只要犯罪了,就永远不可能消灭所有的罪证!

    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这是死者留在世间最后的提示。

    只是如今还差一样东西。

    杀人动机。

    ——

    宋雨桐回府后,第一时间赶往地牢,找刘文黔验尸的仵作。

    她一手提着烧得通红的火炭,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在他眼前挥舞,轻声问道,“为刘文黔验尸的人,是你吗?”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火红的铁碳,吓得整个人冷汗直冒,疯狂点头应道,“是是……”

    “为什么报告造假?”宋雨桐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问道。

    那仵作却咬紧牙关,装无知道,“什么造假?我们仵作向来都是根据事实……”

    一大块通红的火炭从他的眼前飞过,他立马回撤道,“是,是,但我没有办法啊!上头的人不准我写,我……我也是无奈啊!”

    宋雨桐敏锐地抓住重点,继续逼问道,“上头的人,是谁?”

    仵作猛地看向他,而宋雨桐却丝毫不惧,缓缓与他目光交织。

    忽然,仵作狰狞大笑起来。

    “那个人,你应该很熟悉啊!”

    “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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