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出去以后,房间里就剩下江野跟虞冉,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就把手边的台灯给砸了过来。

    江野躲闪不及,以最为狼狈的姿态摔了一跤,光洁的额头磕了一个包。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又有点无奈的看着虞冉,声音带着轻轻的叹气。

    “虞冉……"

    少女微微的歪头,露出一个纯洁无害又恶劣的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快滚吧你。”

    江野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英俊白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带着自信:“想多了,我觉得你聪明美丽又可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美好的女孩子。"

    虞冉:“?”

    “宋阿姨,你快来,这里有个比我更有病的神经病!"

    江野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语全部给压了回去。

    少年收起了所有的不正经,认真得对她说:“虞冉,我说的认真的,当然你现在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想说,你真的,是我见过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子,我想要做你生命中的那一抹光,带着你走出这里。”

    虞冉:“?”

    她挣脱了少年捂着她的唇的手,给了他一起白眼:“你小说看多了吧,还生命中的光。“

    少年夸奖,眼底带着星星:“你竟然懂我说的什么意思,你真的好聪明啊?"

    虞冉:“……”

    她还是喊来了宋阿姨,她告诉宋阿姨:“宋阿姨,这个人有病,你赶紧让他走。"

    眉眼间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仿佛他是什么需要马上需要马上丢弃的垃圾一样。

    宋阿姨见到这样,也只能叹气道:“只能这样了,小江,哦不,江野同学,你跟我下去吧。”

    江野很想要陪着她多待一会,但是显然,今天少女耐心有限,他了解她,看到她额头微微有些薄汗,呼吸也有急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会已经是彻底耐心告磬了,自己再在这里烦她,她可能会真的发狂,到时候可能会伤害她自己。

    江野回头对着她温温一笑,道:“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没搭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少女垂着长发,不说话的时候,样子孤冷又寂寞。

    江野跟着宋阿姨出去了,到了外面,他方才的笑容散了许多。

    领着他到了楼下,宋阿姨很抱歉的跟江野说:“她如今就是这个脾气,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她,说真的,我也不愿意,要不是她妈妈当初帮过我,加上如今我不来照顾她,就真的没有人管她了。很抱歉,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江野不愿意了:“来,为什么不来,明天我还要来。”

    宋阿姨以为少年刚才被吓到,可他如今这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她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看,发现他不仅容貌漂亮,连衣服都是大牌——

    这样的少年,并不缺钱,他这么充满动力得来这里,宋阿姨只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

    可是虞冉几乎不出门,上一次出门是因为两年前外祖母的葬礼。

    这个少年如何是在两年后喜欢上她的呢?

    宋阿姨看着小别墅前面绿油油的草坪,阳光洒在上面,格外的美好。

    而屋里的黑暗阴沉,跟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

    宋阿姨希望她能够走出去,按照她母亲以及外祖母的期待,走出这里。

    只要让她愿意好好的活下去,无论是什么可能,宋阿姨都可以接受。

    她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少年,心想,如果他明天还会来的话,她会把虞冉的事情告知他。

    江野跟宋阿姨道别以后就走了,少年昂首阔步,走过的地方都是光。

    虞冉从窗帘缝隙看到了他离开的身影,她忽然想起了少年捂住她的嘴时候的感觉,带着温暖,这样的世界,跟自己是两个世界。

    她还看到虞新,他牵着他那只会咬人的狗,昂首阔步的远远的溜达着。

    江野本来要从他那边经过往门口去的,但是看到他们,他远远的绕开了。

    少女放下帘子,厚重的帘子把外面的光线全部挡住了,她唇边勾出一抹笑:他怕狗。

    离开虞家以后,江野拿出手机,就看到文笛他们几个群里艾特他,见到他没回应,他们直接商量好了崽哪里见面,想来是想要探听他今天“补习”的效果 如何。

    江野恰好有事找他们,把手机揣进兜里,他就开车去找他们了。

    他已经过了十八岁,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驾照。

    他们约定在以前常去的网吧,网吧里边太吵了,江野带着他们去他后面的院子。

    刚刚坐下,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见到江野看了过来,文笛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带着斯文的面前藏着一抹尴尬:“那个……野哥,你今天补课,见到那个怪物……”

    “她是美好的虞冉。”

    文笛差点被口水呛到:“……好的。美好的虞冉,你感觉怎么样?”

    还没待江野碎发,盛宸惊呼起来:“野哥,她还动手打你了?”

    江野摸了摸额头鼓起的包,平淡道:“这是爱的痕迹,懂不?”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时话痨的三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总觉得,江野最近太怪了。

    像是被人穿了,被鬼附身一样的怪。

    周景漾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追问:“那,野哥,你感觉怎么样?”

    少年心情不错,大大喇喇的摊着双腿,似乎还在回味:“感觉好极了。”

    三人又默契的对视一眼。

    一致觉得江野可能是疯了。

    “哎,你们帮我想一想,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三人虽然觉得江野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她既然开口了,大家自然是热心帮忙。

    他们七嘴八舌江野出了很多主意,让他送粉红色的小手办,女孩子喜欢的玩偶,或者珠宝之类,玫瑰花之类的……这是比较正常的。

    还有比较离谱的,让他送蜘蛛,宠物蛇……

    江野本来想要找他们集思广益的,结果没一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

    他知道二十二岁的虞冉喜欢什么,但是十八岁的她还没有走出过那个世界,性格也比他们认识的时候恶劣许多。但是粉色的东西这个时候的她必然是不喜欢的,他今天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房间里有很多可爱的小摆设,但是她仍旧不开心,她自己是不会置办的,他猜都是宋阿姨买的。

    他长叹一口气,离开了网吧。

    身后盛宸大声告诉他:“野哥,陈晨找你打架。”

    江野背对着他们摆摆手:“没兴趣。”然后走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虞冉与学习,学习好搞,虞冉不好搞。一开始他还兴致勃勃想要跟她旧情复燃,现在他想的,就是如何帮助虞冉走出那个房子,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希望她走出的时候,是为自己活着,而不是如上辈子一样,为了死去的亲人的遗愿与期待,为了他努力又痛苦的坚持到坚持不下去……

    他希望她这辈子看到的世界是充满色彩的,而不是如上辈子一样,明明已经走过了很多的地方,可她却感受不到它们到底哪里美。

    江野走以后,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发现,野哥最近,变化真的,太大了,以前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吗,怎么现在竟然夸一个怪物美好?这是他嘴里能够说出来词汇吗?"

    文笛这话一出,另外两人纷纷点头。

    周景漾突发奇想:“哎,你们说,野哥会不会口味独特一点,他不喜欢美的,当初九班的班花那么好看,他竟然骂人家丑。说不定他其实是喜欢丑的,有个词汇怎么说来着,审丑。"

    他越说越激动,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

    另外两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他最近反常的行为。

    江野回到家以后,吩咐了爸爸派给他得助理,让他去帮查宋阿姨家在哪里,然后才捡起自己不知道被丢在哪里的课本,开始写作业。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他能补一点是一点吧,不一定能上特别好的大学,但是老头子能够开心点。

    他想起上辈子老头去世前满是欣慰的笑容:“你这臭小子啊,从小就混蛋,好在,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虞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眼前都是晦暗的,像是拨不开的浓雾。

    又是不想活却还得苟活的一天啊。

    每天睡觉的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或许某一天,就不用醒来了。

    而每天醒来,对她来说,又是最痛苦的时候。

    又得面对这个讨厌的世界。

    可是,她已经睡不着了,只能起来。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开了一些,她起来,把缝隙给拉好,让一丝光都进不来。

    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畏光了,她记忆越来越差了,前几年的时候,她还能记得起自己有几个表哥,记得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外祖母叫什么,一切跟爷爷在一起的片段,但是现在,她已经记不起来,她只记得一些重要的,她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某一天,自己会把母亲的仇忘记了。

    她连自己以前喜欢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那时候最喜欢跳舞,后来腿好了以后可以站起来了,但是却无法跳舞了,她没了任何喜欢的东西。

    但是她很快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说不定在自己记不起来前那一天,她已经带着整个虞家消失了。

    宋阿姨昨晚又把窗户打开了,风吹动她桌面上书,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记错了,是莴苣姑娘,不是莴笋。

    宋阿姨文化不是很高,但是她记得这个妈妈以前给她讲过的故事,她不愿意走出这里,宋阿姨就安慰她说,以后她会遇到属于她王子来拯救她。

    虞冉始终觉得宋阿姨在说笑话,毕竟不会有人像王子一样喜欢她。

    王子喜欢莴苣姑娘是因为她有一头漂亮的金黄色头发,她美丽又美好。

    而虞苒呢,她的长发是乌黑的,很长很长,像女鬼,皮肤带着营养不良的苍白,她性格阴暗,情绪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大部分时候死气沉沉的,她不爱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的喜爱,她一无所长,性格恶劣,糟糕透顶。

    一开始的时候,宋阿姨猜测她可能是抑郁了,后来发现她有攻击人的倾向,又猜测她可能是躁郁,但是这两种病,不会让她连门都不愿意出。

    她可能有一种心理问题,也可能有多种,但是虞冉不在乎。

    她给自己的定义,就是一个死人了。

    没有灵魂的躯壳,像什么活人。

    她脑海中忽然闪现昨天少年信誓旦旦要来的样子,往被风吹开的缝隙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比昨天的时间迟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有来。

    估计不会来了呢。

    宋阿姨也在等他。

    她这会正在楼下走廊扫地,见到外面阳光洒满了草地,她想起昨天自信漂亮的少年,忽然叹了一口气。

    昨天还说得那么斗志昂扬,结果回去还不是后悔了。

    虞冉这样孤僻奇怪的女孩子,没有人会喜欢。

    就连她,也是看在虞冉妈妈的份上才照顾她的,宋阿姨一直想要把她拉出来,可是她拉不出来,她年纪大了,看多了虞冉这个样子,心情也不好,有时候也没有太多的耐心了。她多希望那个少年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希望他能够愿意主动跟虞冉交朋友,让她的生活多一点色彩。

    可惜,他不来了。

    虞冉的生活,仍旧会如之前一样,一潭死水。

    就在宋阿姨放了扫把,准备关门回去跟虞冉做饭的时候,他来了,他背着书包,踩着一地的碎光,带着笑容走来了。

    他踌躇满志,满心兴奋,来看他的少女来了。

    上辈子他遇到的了虞冉的性格其实比现在安静许多,她不暴戾,反而安静温柔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别人觉得她怪,他觉得她这样乖戾的样子很可爱,生动活泼,比他记忆中有趣多了。

    他快乐的往别墅走近,满怀期待。

    宋阿姨把门打开,等着他过来。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满身的光,冲着她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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