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是在天亮之后才驶入东京地界内的。上车的乘客逐渐多了起来,车厢内充满着闹哄哄的声音,还有一闻就知道是舶来品的香水气味。

    即便如此,义勇还是在临近到站的时候才悠悠醒转,睁眼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晚的睡眠算不上是十足的惬意。

    等待列车满满泊入站台,火车头喷出“呲”一声热烘烘的蒸汽。赶在下车之前,绀音特地又买了好几个饭团,把衣袖塞得满满当当,垂下手时,袖口都难看地往下耷拉了几寸。

    “你这么喜欢火车上的饭团吗?”听着她的袖子晃悠出哗哗的声响,义勇忍不住问。

    “哼哼——”绀音仰着头,笑得好是神秘,“我自有妙用!”

    至于是什么妙用,她却一点也不打算说,看来是打算把这份神秘感贯彻到底了。

    沿着月台向前走,要找到向上的台阶,然后才能找到车站出口。在东京下车的人不少,站台一时变得闹闹哄哄的。

    绀音勾住义勇的手臂,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左右张望几眼。高鼻梁的异乡人和穿着漂亮洋裙的女孩子不时从身旁经过,对于她来说,都是有些陌生的模样。但在对侧的站台,她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赶紧停住脚步,她朝着那人挥挥手。

    “嗨!阿文!”

    她的呼唤声是否穿过了六道铁轨,顺利传入对面站台的阿文耳中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点不太好确认。

    可以确信的是,阿文肯定也看到绀音和义勇了。他同意挥挥手,向两个人问好。

    没想到在遥远的东京车站也能见到彼此,简直像是奇迹般的巧合,但实际上并没有“巧合”这么神乎其神。阿文早了他们几天来主公大人这儿为去世的剑士们扫墓,又要赶回村子里忙活搬迁的事情,能在途中与他们遇上,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无论是巧合,还是可以预见的幸运,在绀音看来全都无所谓。

    能在这里见到阿文,她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啦!

    可惜高兴不了多久,他们便被走在后头的乘客推着继续向前。恰好又一列火车进站,隔在两道站台之间,阿文的身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绀音只好懊恼地垂下手,接着往前走了。

    走出火车站,还要接着搭电车。提示到站的铃铛响了十几次,他们才终于到站。繁华的都心城市早就被甩在了车后头,此处寂静的郊区看起来倒是和刀匠村很像。

    义勇从怀里摸出随信一起附上的简略地图,略显稚嫩的字迹大概是出自主公大人之手,画得倒是很精简。都没有绕半点远路,他们就找到了熟悉的产屋敷家的宅子。听到了风吹动院子里的紫藤花枝的声响,小小紫色的花瓣也被风卷起,飞到了立在围墙之外的义勇的头顶上。绀音拍拍他的脑袋,而后花瓣便又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是不是要敲门?”她随口问了句,“要是站在这里,主公大人肯定不知道我们来了。”

    “嗯。也是。”

    把崭新的木门拍出咚咚响声,用不上等待太久,门便敞开了。开门的是主公大人的几个姐姐中的一个,不过绀音完全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只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比印象里更加像个小孩——以往产屋敷家的几个小朋友,都是老气横秋的,和女儿节的娃娃如出一辙。

    可能是猜出了绀音的心思,也可能是她的疑惑已经完全流露在的表面,更有可能是她和义勇同时露出的茫然表情实在是难以忽视,那孩子向他们躬了躬身,主动说,自己叫彼方。

    “哦——!”总算是恍然大悟了,“我叫绀音,就是变成了人的那把日轮刀!”

    对于自己的介绍也绝对不可以落下。

    彼方眨了眨眼。绀音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着一点好奇,不过好奇的话语或是询问,她半句也没有说,只是抿着唇对她微微一笑,请他们走进宅邸。穿过摆着石雕的前厅与纷乱花丛,最先见到的,居然是坐在缘廊上的不死川。

    他正眯着眼,绀音也不知道他这是睡着了,还是纯粹在打盹——不对,睡觉和打盹好像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一定来得比她和义勇早多了。

    绀音加快脚步,朝他跑过去。

    “实弥!早上好!”

    一如既往,又是不加任何尊称的直呼其名。

    不死川抬眸,向她摆了摆手,看着她轻快地跑到自己身边,紧挨在他旁边坐下,熟稔的模样,仿佛她是自己的刀一样。

    “你肚子饿吗?”她在衣袖里摸索摸索,掏出了两个饭团,“呶,给你吃!”

    “哦?谢谢。”

    两个三角饭团就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摸起来有点发凉,估计是吹多了室外的冷风吧。

    不死川还不饿。但就算饿了,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就吃掉饭团。

    正打算把这可谓相当奇妙的伴手礼找个地方放好,绀音却忽得靠得更近了些,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蓝眼睛里装满了莫名的热切,看得不死川感觉好不对劲。

    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慢了下来,最后完全是停下了。就这么尴尬地和她对视了好几秒,他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了?”

    绀音眨眨眼,一脸认真:“吃了我给你的这个饭团之后,在柱合会议上你一定要跟义勇好好相处哦——绝对不可以吵架!”

    这话说得比她严肃的表情还要认真一点,让不死川彻底陷入了沉默。

    原来不只是出于分享食物的目的,这个饭团里还寄托着这样的愿望呀?

    他忽然感觉手里的东西变得简直如同赃物,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后悔收下这份不算礼物的礼物了。

    当然了,把饭团再归还给本人,这种事情他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不死川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赶紧收起饭团。

    “我们本来就已经过了‘吵架’的阶段了。”他很多余地补充了一句。

    绀音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知道啦!”

    旁观了这一切的义勇感觉到了一种没由来的羞耻感。而这燥热的心情根本来不及扩散,绀音就跑回到自己身边了,照样塞了个饭团在他手中,盯着他的表情比刚才注视不死川的时候还要更加板正一点。

    “你也一样。和实弥好好的,可以吗?”与其说是劝说,她的语气倒更像训诫了,“也千万别说出那种不过脑子的傻话,快把你的直肠子多打几个结吧!”

    啊。居然被日轮刀训斥了。

    燥热的羞耻感已经消失无踪了,只余下郁闷的心情在义勇的心中拼着了这么一句念头。

    他看到不死川别开了头,可他分明是在笑。而他嘲笑的对象,大概就是被一视同仁地送上了饭团和劝诫的自己吧。

    义勇沉默了几秒,然后又接着无言了好几秒钟,勉强点了点头。

    “……不会和之前那样的。”他嘀咕着,“你放心吧。”

    “好,我已经放心了。那就一会儿见吧!”

    她一下子跑开了,来到彼方身边,不知道同她说了点什么,但两个女孩子都笑起来了。

    就像义勇之前说得那样,作为日轮刀的绀音,不需要实质性地参加柱合会议,毕竟她也不算是拥有参会的资格。所以在仅有的两位柱齐聚在主公大人的面前时,她要抽空去找一找日之山神的线索。

    按照彼方所说的,与鬼杀队有关的一切记录都保存在书库里。无限城一战时,产屋敷的宅邸受损严重,幸好提前将记录挪到了安全地带保存,否则今天绀音的目标可就要惨淡落空了。而这个书库当真像个巨大库房,高得几乎能碰到房顶的书柜齐齐整整地摆了三列,齐整地占据了这里所有的空间,除了队内的记录之外,还有众多古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和日轮刀还有刀匠村有关的记录……”彼方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地图”,上头标着每个书架摆着什么类型的书,“在那个架子的最顶上。不过,具体放在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她指的是最右侧那一列的倒数第二个架子,最顶上的那一排满满当当塞着泛黄的书册,或厚或薄,看起来约摸有五六十本之多,书脊上只有麻线缝制的装订线而已,果真看不出哪本是哪一本。

    绀音双手叉腰,仰着脑袋眯起眼,费劲地将架子顶端的每本书都看了过去。

    在她看来,最顺眼的是中间这本薄薄的。就从这一本开始看起吧!

    下定了决心,可惜刚伸出手,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书架比她高出了好几个脑袋,就算是把手臂伸得笔笔直,距离最顶层还是有一段不可忽视的距离。

    要是跳起来,那倒是能摸到了,可惜也仅仅只是“摸到”而已。她即不能看清书本,这短短的滞空时间也只能让她勉强摸到书脊而已。想要把书切切实实地拿在手里,可不是什么方便的事情。

    该怎么办才好呢……

    绀音抱头沉思。

    这绝对是她遭遇过的最棘手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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