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郡。

    原本一年四季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小城池,如今水源枯竭,碧色褪去,烈阳炙烤着大地,让封阳郡内还活着的人,生不如死。

    萧允带人到达城外时,驻守的士兵皆有气无力地杵着长矛,皮肤干裂得渗着血,转瞬又被风干结痂。此地情形远比他们预想中还要恶劣,这还没进城,不知城内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萧允吩咐:“先把带来的玄霜甲分发下去,再给他们补充食物和水。”

    听到水,原本萎靡不振的士兵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皆扔下手中武器奔了过来。

    “大人,请快些给我水,我已经三日没喝到水了。”

    “大人先给我,我五日滴水未沾,就要死了。”

    士兵们争先恐后,生怕晚一些便分不到一滴水。

    就在此时,士兵中有一人轰然倒地,一行人四散开来。只见到底士兵整个背部裸露在外面,盔甲已被蚕食,血肉亦褪去,触目惊心的白骨赫然刺痛了从临安城来的人的眼睛。

    “快,快离开他。”

    “不然我们也会沾上毒蛊虫。”

    萧允吩咐道:“快请第五医令替这位兄弟看看,封阳郡没人可医此恶疾,不代表临安城来的医者也医不了,第五家世代行医,更是如今宫中最好的医者,大家莫要太过惊慌。”

    驻地士兵见了鬼一般闪躲,萧允命人将倒地的士兵带走后,安抚众人:“玄霜甲乃对抗妖族时军器监专门制造,甲内遍布咒印,寻常刀枪不破,百毒不侵。大家先将玄霜甲换上,以防毒虫侵入。食物和水都充足,无需担心。”

    士兵中有人认出了萧允,声音激动:“您可是守心阁副阁主萧允萧大人?”

    “正是在下。”

    众人一听来的是守心阁副阁主,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守心阁于昭国子民而言,不仅仅是击败妖军的功臣,更是收复西荒,击退北蛮的英雄们。阁主虽不在了,可守心阁在昭国人心中的分量并未随之消退。如今守心阁来了封阳郡,众人只觉如漫漫永夜终是等到了旭日重生。

    萧允吩咐:“城中情形如今怕只会是更糟,我先带十人进城查看,确认了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其余人由周回带领,助城外将士整顿,且在驻地周围设好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宁弈第一个自告奋勇:“萧副阁主,请允我一同前去。来之前我已做了充分的准备,绝对不会给诸位添麻烦,待进了城亦会服从安排。”

    萧允点头:“你是国子监最优秀的学子,此前也随我们去讨伐过妖族,我对你很是放心。待会进了城,大家都要万事小心。”

    于是,萧允带着十人小队,走进了那满是死气的封阳郡。

    城内,黄沙漫天,半数屋舍都落了定,墙面也好似被黄沙蚕食一般,破败不堪。很难想象半月前,这里还是一派青山绿水的景象。

    街道上亦是萧条一片,风一吹,卷地地上黄沙,便时不时露出沙下掩埋的黑色枯骨。萧允俯身捻起一撮沙,在戴着天羽丝手套的手上撵开,白色手套上留下一条条黑色的线状,仔细一看,黑线间竟有虫子在蠕动。

    萧允指尖掐了诀,生出火焰将黑线燃尽。他神色凝重道:“脚下这些黄沙中已遍布了毒蛊虫。”语毕,他取出火折子,又捻起一撮沙,以火烧之,可那黑色的虫子无论如何也烧不灭,最后只有掺杂了灵力的火,才能将其彻底除之。

    宁弈观察得细致,道:“恐怕也与灵力有关,若修为不够,恐怕也无法烧死这些毒蛊虫。但是这满城的毒虫,倘若要清除,需得耗费多少灵力啊……”

    萧允起身:“我们先去看看可还有活人?”

    找了三个时辰,封阳郡内无一活人。待萧允一行人出来时,有士兵神色慌张前来禀报:“启启……启禀大人,方才还好好的,眼下好几个弟兄被那毒蛊虫咬得只剩一半了。”

    “马上将他们分隔开来。”萧允一边吩咐,一边急匆匆朝庵庐走去,只见第五绵正起身走出。

    萧允看了看庵庐内躺着的满身涂了药膏的士兵,问:“第五医令,此毒可有解法?”

    第五绵擦掉额角汗珠,她戴着天羽丝面纱,看不清脸上是何种神色,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疲惫,道:“我试了很多法子,暂时解不了。但能抑制侵蚀骨头的速度,方才听闻士兵中有人沾了毒蛊虫,我这便叫医侍们去制作药膏。”

    语毕,因太长时间未曾出过庵庐,第五绵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萧允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小心。”

    第五绵整个人差点撞入萧允怀中,她忙不迭想重新站稳,可麻木的腿不争气,只好扶住他的手臂。

    萧允见她露在外面的耳朵染上绯红,忙扶她坐好,找补道:“我才从城中出来,身上恐沾了毒虫,还是离你远一些确保安全。第五医令在此等着吧,我去将医侍们叫过来。”

    眼下正值黄昏,可须臾之间,夜色陡然侵袭,狂风骤起,将周遭的枯树枝叶卷得漫天翻飞。

    萧允见状,第一时间高声命令:“众将士听令,打开防护结界。”

    一时间,驻地周遭早些时候布下的阵法开启,将所有人护在结界中。只见城内的黄沙朝结界聚集而来,虽被尽数挡在外面,可本就被夜色吞噬的天空,此时伴着猛兽似的呼啸声愈发可怖压抑。

    第五绵看着头顶将光亮逐渐遮住的黄沙:“这绝非寻常的天灾。”

    萧允护在了第五绵身前,道:“别怕,我会保护医令。”

    待所有光亮都没吞没,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响起,好似自四面八方传来:“欢迎来到登仙台。”

    ……

    临安东城外,清水寺。

    今日寺外香车宝马,皆是从王宫中出来的仪驾。昭帝更是准了众子民前来瞻仰宫中迁出的神物,天还没亮,全城老老小小皆排起了长龙,一直延伸到清水寺外五里,盛况空前。

    昭帝亦是亲自护送神物出宫,带着苏愿婉一起,与神物共驾一车。苏愿婉瞧着放置两仪玄珠的万彩霓虹玉盒,移不开视线。她为此离开青丘潜入临安城三百年,无数次尝试刺杀昭帝无果,最终才忍辱负重做起了他的枕边人,如今眼看就要心愿达成。

    昭帝乃人族大仙师,纵使三百年间复国君在地下壮大,可依旧不是落寞的青丘可撼动的。待夺回两仪玄珠,她便带着所有人回到青丘,从此再不入世。

    苏愿婉极力压制着起伏的心绪,不让昭帝察觉自己有丝毫异样,可她的手在昭帝手中变得寒凉。

    昭帝侧头问:“爱妃可是身子不适?”说着,便探了探她的心脉气息,“怎的心绪如此紊乱?”

    苏愿婉道:“许是昨夜惊雷,没有睡好。”

    昭帝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爱妃怎么说也是有着十一瓣心花的天师,只差一步便可进阶为仙师,一夜无眠也不应如此才对。”

    苏愿婉揉着太阳穴,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不知怎的,近日总觉得疲乏,臣妾日日锦衣玉食,一时贪欢疏于修炼已久,日后怕是不能犯懒,要精进修为才是,好快些突破,也能多陪陛下好些年。”

    昭帝:“爱妃这是什么话,如今方时宴不是已有长生之法,纵使爱妃日日贪欢,无所突破,国师亦能让爱妃与朕一起,长生不老。”

    “陛下说得是,是臣妾多虑了。”

    清水寺主持怀素,乃一模样俊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和尚。实际上其真身是狼,与方时宴相识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苏愿婉于他有救命之恩,为了报恩,他亦是潜伏在临安城的第一批复国君。未能混进王宫,最后辗转至于王宫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清水寺,百年间坐上了主持之位,直至今日。

    待昭帝的仪驾到清水寺门口时,所有人皆匍匐跪地,喊着万岁。昭帝欣悉,又承诺子民,待迁移神物仪式完毕,允今日前来瞻仰之人,再沐沧夷秘术的福泽。

    季言心站在方时宴身侧,小声嘀咕:“这昭帝还真不拿我们当外人……你近日灵力耗费太多,待会我一个人来就行。”

    方时宴道:“无碍。”

    仪式持续了一个时辰,两位大昭国师与清水寺众一齐诵经。于神物之上,覆上了层层结界。

    可就在仪式结束之时,清水寺传来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昭帝在见到三千影卫时,赞赏道:“很好,你们不愧是朕的影卫,纵使在执行艰难的任务,亦能准时赶回来。”

    苏愿婉疑惑:“陛下怎的所有影卫都来了清水寺?”

    昭帝:“此神物乃我大昭开国之灵物,当然要派最精锐的影卫来日夜镇守。”

    苏愿婉愣了愣,强颜欢笑:“陛下思虑周全。”

    三千影卫镇守清水寺,昭帝仪驾回宫,沧夷国师展开幻境,让大昭子民再沐圣恩。

    待季言心与方时宴回到国师府时,已入夜。

    季言心关切问:“你还好吧?”

    方时宴道:“无碍,只是没想到,他竟派了全部的影卫去镇守,看来夺回两仪玄珠还得要些时日。”

    季言心:“只要不在宫里,不正面碰上他那个大仙师,夜无炁也不知所踪,倒不难,我们会帮你们的。”

    “嗯。”方时宴点头,于是朝着季言心深深行了一礼。

    季言心忙拉他直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方时宴:“若没有季姑娘等人,计划不会如此顺利。如今两仪玄珠已在宫外,临安城中有复国军,待时机合适,拿回两仪玄珠不是难事。季姑娘有自己的事要做,为了青丘的事,已耽搁太久,之后季姑娘一行人便不用再为我们涉嫌了。”

    季言心觉得两仪玄珠到手是迟早的问题,便道:“也罢,那明日起我便安心去做我的事了。”

    话才说完,季言心就被方时宴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头吓了一跳:“天咎,你回来怎么一点儿声没有。”

    天咎一脸认真,对季言心扬了扬下巴,道:“跟我来,我有事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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