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席朵就窝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起身走到何澈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几下,许久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拧开一条门缝,朝里张望,房间内光线明亮,床铺整洁,看样子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过。

    像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自从她搬到这里来以后,何澈从没有夜不归宿过,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忧。

    回过神来的她赶紧拨通何澈的电话,一串串无情的盲音过后,电话被自动切断。

    席朵这才慌了神,又连忙拨通陈汀的电话。

    一阵嘈杂的铃声过后,陈汀慵懒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喂,谁啊?”

    “是我,陈团,我是席朵。”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一阵暴怒声响起,“姑奶奶,现在才六点半,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好意思,陈团,打扰你休息了。”害怕陈汀一个不爽就把电话撂了,席朵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想跟你问点事。”

    “有屁快放。”

    “就是,你知不知道何澈他在哪里?”

    “不知道。”陈汀果决地回道,估摸着他这人起床气应该不小。

    “要不,麻烦您再想想?”席朵降低音量,态度恭敬地问。

    “想个屁想。”陈汀怒吼,“我不想。”

    “拜托了陈团,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席朵咕哝道:“我……有些担心。”

    “那是你老公,你问我?”陈汀没好气地说:“他是个成年人了,他去哪里我还能管得着?我又不是他妈。”

    “是是是,这点小事还劳烦您确实不应该。”席朵连声说:“但是,昨天他出门前说原定的音乐会计划有点问题,要去找总指挥商量一下,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您……”

    “什么!计划有变?”电话里的陈汀瞬间拔高音量,“他亲口告诉你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何澈向来不喜欢别人过多过问他的私生活,但事业就不一样了,只要是关于他的个人工作,都离不开一个人在从中协调,那就是陈汀。

    席朵知道,陈汀是他最忠实的事业粉。

    “对,所以我的意思是说,他去了这么久都没个消息,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吧?”

    “你等着,我给总指挥打个电话问下什么情况。”听到这里陈汀总算是上了点心,耐着性子安抚道:“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好,谢谢。”

    挂断电话,席朵着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一起,直至指尖泛白,手心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望向墙上的时钟,时间仍旧不知疲倦地往前奔袭。原本轻盈跳动的指针眨眼间变得沉重起来,一下一下,犹如被奋力撞响的晨钟,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抵在胸前的手机终于震动了。

    “陈团,怎么样了?”

    席朵几乎是在手机震动的第一瞬间就接通了,语气十分焦灼。

    “坏了。”

    电话里的陈汀不动神色地说出两个字,这两个简单的字却像是枷锁般逼得她喘不过气。

    “出什么事了?”她战战兢兢地问。

    “我刚给总指挥打过电话了。他说音乐会一点问题也没有,阿澈也没去找过他。”

    嗡——

    一声剧烈的轰鸣瞬间占领全部神经,大脑像是断片了似的完全无法思考,徒留一片恍惚和空白。

    许久,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喂,喂,喂……”陈汀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愈发变得急切,“你还在听吗?席朵,喂?说话……”

    她一把挂断电话,拿起外套就往门外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但她知道自己一刻都不能停下来。

    何澈,或许正在等她。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领证到同居,其实她对何澈的了解并不多。

    对他的过往知之甚少,对他的家庭更是一无所知。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现在就连丈夫失踪,都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席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书瑶,她是何澈的妹妹,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试着给江书瑶打电话,可无论拨出去多少次,等待她的只有意料之中的挂断,再打也没了有回音,恐怕江书瑶早就把她的号码给拉黑了。

    她跑到星叶公寓拼命地敲门,没有反应,输入原先的密码,也显示密码错误,看来江书瑶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断绝来往。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找到了江书瑶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会再帮自己了。

    席朵把能想到的地方都转了一遍,何澈经常会去的录音棚,参加排练的音乐厅,定下演出的剧院,包括高中的校园。

    像是寻找当年遗失的那张名牌一样,苦苦寻觅,不肯放弃。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秋风冰凉刺骨,如利剑一般直穿四肢百骸。

    身边有三两个学生结伴而行,她们口中津津乐道着学校到底出过哪几个知名校友。

    “那当然是何澈,当之无愧的钢琴之王。”

    “不是钢琴之王,是钢琴王子。人家可是未婚,这才是重点。”

    少女犯起花痴来多少有些夸张,声调高涨、表情浮夸,席朵的目光也被她们几个吸引。

    “可惜我晚生了几年,要是能早生几年和他同期在校,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对了,和他同期在校的知名人士还有一个,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谁呀谁呀?”

    女孩子们唧唧咋咋围成一片。

    “安恬,现在也是国内顶流的小提琴青年演奏家。”

    “哦,她呀,好像有点印象。”

    “还有个八卦你们肯定不知道。”

    “什么什么,快说?”

    “据说他们俩还是青梅竹马,说不定以后还会结婚。”

    “哇,真的好羡慕啊!”

    年轻女孩们的尖叫格外有活力,眉飞色舞的脸上显现出独属于青春的魅力。

    席朵自嘲地笑了笑,忽地想起江书瑶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失去,再看着你追悔莫及。”

    现在,她好像终于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追悔莫及。

    “等着瞧吧,他很快就会跟你离婚,然后转头去娶安恬。”

    对了,安恬!她怎么差点把安恬给忘了。

    何澈性格孤僻,身边关系要好的人并不多。要说除了陈汀和江书瑶外,还和何澈可能会有联系的就只有安恬了。

    席朵赶忙又给安恬打去电话,想到自从上次在学校凉亭里分开后,一直也没有过联系,也不知道安恬现在还会不会接她电话,一时间心里忐忑万分。

    电话拨通后没几秒,就传来安恬温柔的声线。

    “喂,你好。”

    “安恬,我是席朵。”

    “我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安恬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好像把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全都跑在脑后似的。

    “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何澈在哪?”席朵怀着紧张的心情问。

    “阿澈?”电话里的安恬沉默了几秒,带了点无奈似的说:“我已经好久没和他联系过了。”

    “是吗?”

    她说话的音量因为失落而变得微弱。

    “是出什么事了吗?”安恬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直打他电话都没人接。”席朵说。

    “既然和阿澈在一起了,这点小事就不要太计较。”安恬平静地说:“你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时候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是这样吗?他莫名其妙的消失,联系不上还夜不归宿,仅仅是因为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太多枷锁,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约束得太多。”安恬宽慰道:“有些事你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让他自己去处理,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席朵总觉得安恬似乎话里有话。什么叫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她什么时候给过何澈压力?直到今天,难道不是她一直被何澈牵着鼻子走吗?

    照安恬的意思是结婚也好公开也好,都是她处心积虑一手策划的?那安恬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让他自己去处理的意思该不会是,警告她不要再去找何澈?

    或许,安恬真的知道点什么?

    席朵强行按下心中的怒意,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刚想继续打探,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开门的声响。

    “抱歉,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安恬急忙说。

    “安……”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便被那头切断了。

    这下算是彻底失去所有线索,不过至少可以判断出的一点是,安恬似乎并不想让她去找何澈。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秘密?

    席朵边走边想,很快就回到了锦绣公馆门口。

    视线一扫过去,远远便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杵在院子门口。

    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脚下的步伐开始凌乱,心跳也逐渐杂乱无章。

    再顾不得许多,她像是疯了一般朝男人身后狂奔过去。

    寒风如刃,刮得她脸颊生疼,泪眼婆娑。

    直到她不断靠近,才看清那道立在凌冽风中的身影并不是他。

    “你死哪去了?”陈汀回过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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