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席朵惊叫着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你居然让她去洗了?还是在你住的地方。”

    “何澈!”她揪起他外套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何澈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他急得额前渗汗,还极力控制着情绪,“我要是不把她支走,哪有机会去找她的手机给陈汀打电话?”

    她听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减弱,“是陈汀把你捞出来的?”

    “我让他在门口接应我。”何澈面无表情地说:“然后我就趁安恬还在洗澡的时候,用椅子砸烂窗户跑了出来。”

    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堪比电视剧情节般跌宕起伏,竟然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席朵几乎不敢想,这几个月来,何澈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而她呢?除了对他的担忧外,无时无刻不对他充满了怨怼。

    这么说来,自己好像是错怪他了。

    不,也不算全是错怪,至少那条录音是真实的。

    “那,那条录音你怎么解释?”她松下手上的力道,梗着脖子僵硬地说:“那分明就是你的声音,我不可能会听错的。”

    “你没有听错,确实是我说的。”那双瑞凤眼逐渐变得暗淡,“但那些话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是她强迫我的。”

    “她说我必须要跟你一刀两断,她才会放过你,不然她一定会让我后悔当初的坚持。”

    “我怕我再抵抗下去会害了你。”他的声线愈发低沉,像是落在地上的雪水,最终都融进泥土里,“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我不敢用你去赌。”

    “你说的她,是你妈妈吗?”

    他沉默着点点头。

    “听陈汀说你找到千晖去了。”他怔愣着望着她,伸手去勾住她的指尖,“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席朵也点点头回应他。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席朵深知,哪怕她对何澈再狠,她也是何澈的母亲。就算他们母子现在势同水火,那也是割不掉、断不开的血缘。

    做母亲的纵使有千万般的错,要不要原谅是何澈需要考虑的事情,与她无关。

    在此之前,她决不能在这段面临崩溃的母子关系上再火上浇油。

    她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你为什么见到我的时候那么难过?”他急切地问。

    她回握住他的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力量。

    “因为,我害怕。”

    “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宿雪渐渐消融,水光倒影着墙面上的月光,把僻静的院落照亮。

    晚来的朔风吹拂在两人身上,吹散了隔阂,融解了心房。

    她沉溺在他温情的注视下,看星光落在他的眉上。

    吹了大半夜的凉风,席朵打着哆嗦钻进卫生间冲热水澡。暖烘烘的热气逐渐升起,一直以来纠缠着她的焦灼总算一扫而空。

    她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顺着哗啦啦地水流轻快地哼着歌。

    不一会儿,她洗得差不多了,裹着浴袍回到卧室,看到何澈正在床边忙活着铺床。

    回想起陈汀曾和她说过,何澈自从去德国读书到现在,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独居过来的。

    所以他会做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也不奇怪。

    “洗完了?”何澈放下手中叠好被角看向她。

    “嗯。”

    “记得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说完,他又拿起枕头抖了抖,打算拍得蓬松一点。

    忽然从枕套缝隙里溜出一张黑色的信封,眨眼间便落在了地上。

    席朵刚想去快步冲过去捡,无奈隔了好几米,实在没来得及。

    何澈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把信封拾了起来。

    他盯着手中的信封,左翻右转看了好几遍,脸上刷地一片通红,“这?你还留着呢?”

    “还给我!”

    席朵一个疾步俯冲,闪身就要去抢。

    何澈眼明手快地把手往后一藏,侧着身子躲过了席朵的攻击,“不给,这是我的东西。”

    “什么你的?”她撑直了胳膊使劲去够,“送给我了,就是我的。”

    “这是我写的。”

    何澈显然不甘示弱,上半身跟堵墙似的挡在面前,她拼尽了全力都摸不着边。

    “你写的又怎么了?”她嚷嚷道:“哪有送出去的信,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

    “还不快还给我!”

    何澈虽然没再闪躲,但手上的劲却一丝没松,身子也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不要了好不好?”他带着点哀求地说:“都这么多年了,还留着干嘛?”

    眼见他这副可怜样,席朵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双手果断一收,抱臂坦然道:“行,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不是,你背它干什么?”

    “没想到我居然还是某人的初恋。”席朵边说边轻抿嘴角,扬起眉梢冲他坏笑,“难得某人暗恋我这么久,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情书,那我不得好好珍惜一下?”

    何澈本就微微泛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透红,昏暗的灯光下看宛如熟透了的樱桃。

    好玩,好玩。

    席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害羞的模样。

    “那,那都是以前,太幼稚了。”

    “幼稚?”席朵眯着眼问:“那你的意思是,对我的感情也很幼稚咯?”

    “没有。”他支支吾吾地说:“感情是成熟的,就是这个行为有点幼稚。”

    “我倒不觉得。”席朵趁他不注意,倏地一下抢过信封,“写情书,多真诚啊?”

    “那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哈?”

    席朵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给搞蒙了,满脸困惑。

    “我说你既然觉得我很真诚,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回信给我?”何澈闷着声问。

    这让她怎么解释?总不能实话实说,她是最近才发现这封情书的吧。

    况且,当时她也不认识何澈,更别提会对他有什么感情。

    那时候的何澈对她来说,无非是个只听过名号的路人甲一个。就算真的拆开了那封信又怎么样?估计也就瞟两眼就甩到一边去了。

    怪就怪当初追她的人实在太多,情书这种东西她简直收到手软,还怎么会放在心上。

    “我……我……我……”

    席朵“我”了个半天也没有下文,何澈薄唇一撇,估计有些往心里去了。

    “我就知道。”他僵着脸说:“你那时候根本就对我没好感。”

    “所以,连信都懒得回一下。”

    席朵忽然噗嗤一笑,“诶,当时没有等到我回信,你是什么心情?”

    何澈别过脸不说话,也不去看她。

    “你说说嘛。”席朵拽了拽他的袖口,忍着笑意揶揄道:“是不是难过了好久,嗯?”

    “有没有……偷偷哭过?”

    何澈还是不说话,飘忽不定的眼神倒显得有些心虚。

    “这么说,就是有咯?”席朵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心情好的不得了。

    何澈板着脸卷起被子躺下,彻底地背过身去。

    席朵像只小猫似的爬到他身上,伸出小爪子扒拉了几下被角,“你那时候难过又不能喝酒,你都怎么办呀?”

    “弹琴。”

    “弹琴?你这个解压方式还真有点独特。”她不厌其烦地追问:“弹的什么曲子呀?”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德彪西的那个?”

    “嗯。”

    懂音乐的人都说,何澈演奏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有种独属于青春的萌动,是无可替代的惊世之作。

    在那种细腻柔美的情愫中沉寂着一股暗流涌动的澎湃。

    无人知晓,那是他最切实的体会和感悟。

    如此真实,又是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原来,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早已情根深种。

    她贴近他的胸口,把温热的唇畔靠近他的嘴角。

    黏腻的湿滑随着微微开合的双唇,肆无忌惮地交织纠缠。

    这个吻,那么热情,那么勇敢。

    就像多年以前的那个少年,无论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的内心悸动。

    炽热的吻,几乎要把她的灵魂全都掏空。

    “这是我的回信。”她喘息着发出轻吟,“你看还来得及吗?”

    他坐起上半身,双手用力一抬把她整个人架在腿上。

    含住她的耳垂,纤长的手指带着粗粝的薄茧,不断撩拨着她深处的敏感。

    “我想我等到了答案。”

    他在一片情欲的迷蒙中回答她。

    “什么答案?”

    “你也爱我。”

    “那你呢?”

    “只爱你一个。”

    夜深了。

    窗外守岁的烟花再次升起,五彩斑斓的霞光充斥天际,映照在黑暗中彼此相拥的身影上。

    他有力的双臂紧紧扶住她的腰身,好让她在高处也能稳住身形。

    他微微仰头,轻启齿贝在她身前留下一路粉梅花瓣,更如飘雪飞乱。

    一次次深入的激吻,一次次温柔的撞击,深深撼动着彼此的灵魂。

    无休无止,无边无尽。

    以前,她总以为他生性孤僻,独来独往。

    如今看来,他承受过太多的控制和约束,才会造成现在这样情感上的回避和疏远。

    他不是不会爱,只是无法轻易敞开心扉。

    他怕受到伤害,可他并没有错。

    今夜,他们终于彼此坦诚相见,不论是身体亦或是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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