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前厅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公婆倒是对江知渺格外宽容,自从上次宋辰泽说完心中的想法以后,赵氏再也没有提及二人的事情。

    只是不免为他们担心。

    吃饭空隙,江知渺安静坐在一旁吃饭,听见公公开口。

    “泽儿,你自小聪明,旁的事情也不用为父吩咐,你便知道分寸。可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当心西夜王子,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父亲,儿子知道,父亲不必担忧。”

    “嗯。”

    话音刚落,赵氏便在一旁笑着。“泽儿,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可要抓紧啊?”

    说完,她又朝着江知渺看了一眼,叮嘱道:“知渺,你也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江知渺柔顺点点头,却也没开口直接答应。

    吃过晚饭后,两人坐下来谈心。

    江知渺将近期遇到的事情全部都讲了一遍,虽有些出入,不过大概情况都让宋辰泽心里有数些。

    “此人虽未伤害你,可到底也是隐患,我会派人加强周围的护卫,若他再敢来,必然让他有来无回。”

    江知渺担忧握住了宋辰泽,心中不安。

    “行舟哥哥,我最近查到了新的证据,给你瞧瞧。”

    “什么证据?”他之前远在外地,无暇分身查问此事。

    吟川拿着一叠口供走了进来,“公子,这是属下找到当日曾经卖火药的商户要的口供跟进货单,他们伪装的很巧妙,装成普通客商,分了好几批买,可就买了这一次,时间也刚好跟船失事的时间点一致。”

    “后来,经过走访,那些人全部是乔装改扮,事后还被人杀人灭口不知所踪了。”

    “幕后之人是?”

    “刑部侍郎,严恒。”

    “竟然是他。”宋辰泽忽然想起,当初李沄犯事,严恒亲自去替李沄作保,后来李沄虽死,可严恒仍旧稳坐刑部,掌管一应事务,丝毫不受影响。

    看来,也是头上有人在保着他。

    江知渺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吟川在一旁提醒。“公子,如今严恒是梁王的人,连陛下都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理由动手,公子您要现在就动他吗?”

    江知渺不想让宋辰泽冒险,“你有什么主意,可不许干傻事,我虽然一心想为爹娘报仇,可我不想让你也搭进去。”

    宋辰泽瞥了一眼吟川,让他出门。

    “没事,我这不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吗,哪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不过,如今梁王越来越嚣张了,你若是想除掉严恒,咱们只能等。”

    江知渺明白,这种时候,就必须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敌人一击毙命。

    -

    长宁殿内,慕琰看向一旁端坐的长宁,忍不住规劝。

    “长宁,如今形势你应该明白,身为西陵公主,和亲是你应当肩负的责任,你明白吗?”

    长宁顺手将身边的盘子全部扔了出去,反驳道:“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皇兄,我不明白,从小到大你都是疼我的,为什么这次你要这么狠心?”

    上次西夜王子那般无理的要求被宋辰泽给顶了回去,好在西陵民富国强也不用惧怕。

    可这次跟乌莎的纷争,赢家分明是西陵,可为什么西陵还是要送和亲公主过去,她不明白。

    “长宁。”太子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么长的时辰里,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了。

    “不许胡闹,再有两日,西陵王子就会进宫,商量送你出嫁的事情,这段时间你不许生事,知道吗?”

    “皇兄!我不嫁!”

    长宁还想争辩,可慕琰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只让人将她关起来,随后转身离去。

    “皇兄!”

    宫人将长宁公主从地上扶了起来,却被她推到了一旁,自己则独自一人哭了起来。

    七日后,西陵的送嫁车队浩浩汤汤从城门离去,路上百姓全是跪地迎送的,可只有车上的长宁则是一脸绝望,像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一般,纹丝不动。

    江知渺站在楼上看下去,有些心疼公主。

    “听说,和亲嫁出去的公主,没有一个回来的。”

    宋辰泽点头。“陛下不想再动刀戈,只嫁一个公主便能让两国保持目前的和平,既能让西陵休养生息,也能避免再消耗国力,两全其美的事情。”

    瞧着梅苑的人越来越少了,而路上的车队也越来越远了,江知渺心中只能替公主哀叹一声,却无能为力。

    “不过,我倒是听说,西夜的四王子回去了,不知道巴图回去,是不是能够安稳坐上西夜的王位呢?”

    这个四王子,江知渺依稀记得,为了避免后患,巴图私下也派人截杀他,可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如今这马上巴图成婚后,估计就要继承西夜的王位了,此刻四王子回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日子没平静太久,直到兰清婉哭哭啼啼求到了宋辰泽的面前,江知渺这才知晓出了大事。

    “嫂嫂,怎么办?”

    梁王前段时间到处招兵买马,陛下身体才好,自然想要趁机将此人铲除。

    可京中世家,大多数都不知到底有多少是梁王势力,这就将主意拿到了兰家。

    太子将迎兰清婉为正妃,兵部侍郎秦勉之女秦雀为侧妃。

    一来,将京中文官跟兰家有关系的,全部收入麾下。

    二来,兵部掌管着军中相关事务,这部分势力也能握在手中。

    “可……清婉,我记得你尚未及笄啊?”

    江知渺疑惑看向宋辰泽,“这尚未及笄,如何成婚?”

    宋辰泽解释,“太子并非要清婉,而是要她背后的势力。梁王如今过于放肆,陛下颇为忌惮,可太子殿下手中并无太大的权力,如今只有联姻,才能聚集人力兵力,所以……哪怕清婉只有几岁,她也非嫁不可。”

    “况且,这秦家姑娘年芳十八,太子宫中侍妾颇多,立即成婚后也不会马上让清婉侍奉。”

    兰清婉哭出声音,颇为凄惨。

    “可我不想嫁,宋哥哥,我不想嫁太子!你能不能帮我跟太子说一下,我不想嫁进宫里,我不想嫁人!”

    宋辰泽摇了摇头,“清婉,我自然拿你当妹妹,但是这……我确实没有办法,陛下如今年纪渐增,若你抗旨不遵,恐怕……会召来杀身之祸。”

    兰清婉再次绝望,这就是说,她是非嫁不可。

    江知渺也心疼这个姑娘,她就同公主还有兰清婉熟悉,如今这才半年时间,一位远嫁出京,一位即将嫁入东宫。

    可她们都是身不由主,只能听从家族的安排。

    纵然江知渺如何宽慰,这次兰清婉终究是哭红了双眼,不肯轻易妥协。

    “嫂嫂,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嫁一个我喜欢的郎君呢?”

    “你说,你都可以嫁宋哥哥,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兰清婉气的锤着双腿,却被江知渺给拦了下来。

    “清婉,身在世家中,被家族利益裹挟,难免要被利用,这是无法避免的。如今,只能自己劝慰自己,太子殿下温和守礼,若日后能相敬如宾,也算一生顺遂。”

    说罢,她又瞧了一眼旁边的兰清婉,“确实,我也算有幸,如今得宋辰泽庇护,否则早就冻死街头了。”

    “要怪只能怪这世道,对咱们女子太不公,没有男子那样的科举路,让咱们站上朝堂去,只能听从家族安排,缩在这四方的天里。”

    听见江知渺说的这样悲惨,兰清婉眼中满是委屈。

    “嫂嫂,我自小也是读圣贤书,学的也是君子六艺,跟男儿有何不同?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在她心里,家族有祖父那样的肱骨之臣替陛下效力,边关有宋哥哥这样的将军替陛下镇守,朝堂有太子殿下这样的贤能把握,何须她一个小小女子牺牲自己的一生困在后宅之中?

    江知渺感叹:“世俗太多限制,清婉,你如今还小,若真的面临那一天,恐怕你也会作出如今不一样的选择来。”

    出生在世家,注定身上背负了许多的责任。

    即使是清婉这样从小受宠的千金小姐,也会面临世俗眼光的窥视与审视。

    夜里。

    兰清婉独自坐在窗前,从自己的妆奁里拿出一叠书信来。

    这都是平日里她自言自语写给元皓的心里话。

    想着想着,她再次动笔写了下来。

    “元皓:

    见信勿念。

    如今快至冬日,不知你一切安好?许久没有同你说话了,你可知哥哥近日又不理我了,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喝酒,就连父亲的教导也不听了。你有按时吃饭吗?从前,你在府中时,总是一顿三碗,不知现在饭量还是不是这样啊?

    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快要出嫁了。

    元皓,我虽不想嫁人,可是,爹爹他们非让我嫁。

    元皓,你若是在,肯定会帮我想想办法的,对不对?

    元皓,你骗人。

    你已经走了,你不会再回来了。

    元皓,我讨厌你。”

    兰清婉写的出神,忽然一阵风吹起桌上的宣纸,她没注意,那纸忽而被吹起飘到了屋外。

    她慌乱中连忙出门去追,昏暗的月光下,她竟然隐隐约约看见了院中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她瞬间喜极而泣,朝着那道人影就扑了过去。

    “元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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