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国与南国边疆交界处——牙子关。

    战火尚未熄灭,忽明忽暗的火光好像战争的冲锋号角,现在还不屈不挠的沙哑地低吼着。大地披着一张深红褐色的“袈裟”,几个土坡此起彼落,背上躺着一动不动冰冷的尸体和歪七扭八的器官。抬头看去,只见天空啊,阴云密布,刺骨的寒风时时阵阵袭来,好像非要钻进人的骨□□隙里才肯罢休似的。这里是连漆黑的乌鸦见了都不愿意多停留一刻的鬼门关牙子。

    细看去,便到了南国军营。

    站岗的将士上眼脸与下眼脸黏在了一起,只剩另一只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眼白里布满了红血丝与疲惫感,黑色的瞳孔好像被战争磨掉了色一样,灰蒙蒙的。但是他依旧不肯稍稍休息一下,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树林看,小路的尽头就像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被下了只要有人进去就休想活着出来的魔咒。营寨里横七竖八躺着的战士们昏昏欲睡,鲜血与泪水一起糊在了黝黑粗糙的脸上,被冷风一吹,冻成了僵硬的死皮。

    这时的天湿漉漉的,下着蒙蒙小雨,嘀嗒...嘀嗒...的声响里夹杂着士兵微弱的喘息声...呼...呼...大锅里本来就很稀的粥变得更稀了,炉子上的烟火若隐如现,煤块都被雨水浸透了,可早就没人来管了。就连章士恭将军的营帐上挂的棕褐色薄布帘子都被风刮得身不由己的狂舞,更不必说其他战士们的歇息饮食了。

    营帐内。

    掀帘子往里面瞧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满脸胡茬的壮汉,正在帐子里从东头踱步到西头。只见他身着灰色铜边铠甲方坎肩,墨色的薄绒里软披风上破了个大洞,深褐色纹鹰收腿棉芯裤上被血红色染得锃亮,叫人移不开眼。只见那人的眉头活像个千斤锁般紧着,重重的拉着额头向掉了一半皮的黑色锁边马丁靴的鞋尖儿探去。

    “将军......将军......大势已去啊将军.......咱们的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再打下去没有什么胜算的......”郭诚踉踉跄跄的掀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进了营帐,左手抱紧右手,右膝只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用那颤颤巍巍又带些沙哑的嗓音报告道。

    郭诚从最前线的战场上赶来,风尘仆仆,随着他一起裹进帐子的是腥风血雨的咸味儿。看他手上还在滴着的血液,让人触目惊心。

    “难道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吗?这......这,那我该怎么交代啊......哎呀......”章士恭右手狠狠的捶着左手心。突然在梧桐椅边停下脚步,猛地一个转身,面向郭诚,看着他手里的血冷哼一声,把披风顺势撩拨到身后,坐下。

    “那个......将军,在下倒是有个能宁哲保身的法子,不知......”郭诚的黑眼珠子一个劲儿的打转儿,眼眶都不够使唤的。他边说边把身子向章士恭一边倾过去。

    “哦?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咱南国本就连年灾害,庄稼颗粒无收,军饷都发不够,军粮也没得吃,将士们怎么打胜仗哩。败给天府国也不是将军您的错,只要您跟陛下说......没一个不行的,嗯?将军意下如何?”

    “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拿笔墨纸砚来,快。”

    只见章士恭铺开纸张,匆匆蘸墨,奋笔疾书,寥寥几笔落了款。

    “快马加鞭送往皇城,务必让皇帝亲启。快!”

    “是!”

    说时迟,那时快,接到命令的郭诚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营帐,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身后只剩下夜色里被激起的尘雾,和洒下的点点凄凉月光。

    次日,破晓时分,天府国绿棉缎锁边厚帐篷里。

    “报——”一个少年模样背着弓箭的将士冲进来,低头抱拳行礼激昂道。

    但见那檀木台子上端坐着一个比他长几岁的将军模样的人,额头处的擦伤还是新鲜的,未来得及包扎,脑袋上的头发不多不少,打成一个高发髻,并套上银白色莲花镶边玉饰发冠,穿着凝夜紫色梅花金边缎衫,外套一半的半金半银月半简骨甲,菉竹色盘蛇腰带勒的很紧,一下子便把腰身显现出来了。那燕尾青色长筒棉靴裹到小腿,脚均匀有力地点地。哒...哒...哒......忧郁的眸子在眼底扫着桌案上勾勾画画的军事地图,左手拄着左膝盖,青筋暴起。

    “讲。”

    “主帅,南国军队已悉数退下,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

    “现在的局势虽然我方占据优势,自是不能掉以轻心,将士们都有把握打赢这场仗,吩咐下去,修整一个时辰,发起总攻。”说着,把手从腿上拿下来,把军事图规整的收起来。

    “是。”

    一晌过后。

    楚梓墨刚穿上铠甲,有人气喘吁吁来报。

    “主帅,京城的加急书。”呈上。

    楚梓墨打开信封,紧盯着信纸。迅速浏览完,眉头轻皱,眼底流出一丝疑惑不解,但还是轻轻合上了信纸,拈在手里。

    “通知兄弟们,回家!”说着轻轻拍了拍来报战士的肩膀,示意的点头。

    “......”战士嘴唇抽动着,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颤抖着点头,嘴里好似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个箭步转身,冲出了营帐。

    “醒醒...醒醒...咱们终于要回家啦...兄弟坚持住,你的伤有救了......"

    “真的吗?!我们要回去了,我能见到我的妻儿啦!”

    “......”

    军营里有人奔走相告,有人泣不成声,但是将士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眼底的霜一扫而尽,拖着疲惫的身体收拾行军用具,准备返程。木头箱子里装着缴来的刀剑武器,还有未用尽的粮草。褐色宝马也是卯足了劲儿,蹄子擦得更亮了,马腿上健硕的肌肉硬朗了起来。士兵们仅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把营地收拾干净,开始返航。

    与此同时,南国的军队见敌军退兵也开始叮叮当当的准备回阳城。

    将士们低声下气,走路慢吞吞的,像要饿死的骆驼,在没有支援的帮助下,仅剩的一点粮草勉勉强强够现在的一千来人走到阳城。一路上经过的城镇几乎见不到一个活物,人们要么死的死,要么伤的伤,剩余的都连夜逃亡到阳城周边的小县城里去了。战火纷飞,望不到烟是在哪一点消散的,唯一迎接战士们的就是那道边的几株枯树,被风强迫着向战士们挥舞着干瘪的手。

    一只珠颈斑鸠一蹦一蹦的,“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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