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牛下崽
上了坡，梁孟雨才看到徐淼家着实有点破，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竟然是用木头做的栅栏式的小门，透过木头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院内的光景。
院里亮着小灯，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到院里还是土地，并没有铺设地板砖。
她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吱呀”一声，立即引来一阵狗吠。
循声望去，她这才看到在院里的西北角，有一个狗窝，一个威风凛凛的大黄正立起前爪冲着她叫，因为系在它脖子上的绳索长度有限，它扑过来时不得不被硬拽回去。
待她进了院子，大黄边不再乱叫，但兴奋不减，依旧做出向前扑的姿势。
“你还知道回来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想必这利落的声音正出自老陈。
果然，下一秒，陈锁如出现在堂屋门口的小台阶上，她似乎天生自来卷，就连额前的空气刘海也微微卷着。
1993年大概没有空气刘海的概念，但零几年那种厚重的非主流齐刘海也还没有出现，所以准确来说，她的刘海是微卷的稀疏齐刘海。
陈锁如穿了件碎花背心，手里拿着把扇子，待梁孟雨走近了，她伸手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我今天听你们班主任说了，全班43个人，你排41。再这样就别念了！”
41？什么鬼成绩？常年位居全年级前三的梁孟雨瞠目结舌。
要搁往日，徐淼一定会回嘴，什么“后边不还有俩吗”之类挽尊的话，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既没有顶撞老陈，也没有在屁股挨巴掌前躲开。
老陈愣了愣，寻思这太阳打西边出来。该不会真像小焱那小子说的，阿淼中邪了吧？
梁孟雨深谙和父母的相处之道，甜甜一笑：“我高三肯定好好学。”
这下，震惊的不止老陈，还有跟在老陈身后的徐焱，那种甜腻的笑是会在徐淼那种女魔头脸上出现的东西？
“姐，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老陈已经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发烧了？”
梁孟雨哭笑不得，那位大姨的18岁是有多叛逆，自己才说一句话就让人起了疑心。
“从今天起，我要做个乖女儿。”她拉下老陈的手，信誓旦旦。
但老陈并不放心，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梁孟雨低头看了眼徐焱殷切的眼神，莞尔一笑：“徐淼啊，”说罢拍了拍徐焱的脑壳，“他叫徐焱，你叫陈锁如，我……我爸叫徐建设，对吧？”这声“爸”还真有点叫不出口。
打她有记忆起，就没叫过“爸”，听妈妈说，他死了。
“爸？”
难道徐建设不是她爸吗？梁孟雨腹诽。
【这里给爸叫大。】坠姆在关键时刻提醒道。
原来如此。
“大，我大是徐建设。”
老陈虽觉得今天的女儿不太正常，但到这里，也不再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只当是女儿有求于她才卖乖。
三人进了堂屋，短时间内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梁孟雨又是一愣。
屋内灯光昏暗，一个小小的灯泡发着黄光，全屋的地板采用的不是明亮的瓷砖，也不是木地板，而是商业仿古街会用到的那种砖，很大块，映得整个屋子越发暗了。
如果自己是只猫，此时此刻，瞳孔得变大才能适应眼下的环境吧。
刚刚在院子里，看到这房子是用红砖砌成的，但进了屋子，梁孟雨才发现墙壁似乎是土墙。土墙刷了白色的涂料。许是年月已久，有的涂料脱落，露出暗黄的土色。
天花板上也没有现代的吊顶，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有几何纹样的布，但也看不大清楚究竟是什么颜色。
进门右手边放了一口大瓮，翁的旁边，用砖头支起了一块很大的案板，案板上支起一个长条架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此时的梁孟雨有点庆幸，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看的那些乡村电视剧还是起了点作用，比如她能认出眼前的这几个大家伙。
正对着她的，是一面很大的梳妆镜，镜子前还摆着菩萨的神像和一个盛满香灰的小碗。那镜子放在一整排黄色的矮脚柜上，柜子连成一排，占据了一整面墙。
紧挨着矮脚柜的，是一个里间，悬挂着一个蓝色扎染的隔断帘。
然后，就是一个咖啡色的皮沙发，沙发前，又摆着一个实木茶几。
绕了一大圈，在进门的左手边，一个一米高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
这陈设，怎么土洋土洋的？
“我爸……额，我大呢？”对于这个新称呼，梁孟雨还没有完全适应。
徐焱一屁股在茶几旁的板凳上坐下：“逮蝎子去了，咱仨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偶对对对，我都忘了。”梁孟雨挤出一丝笑。
“姐，吃知了猴不，咱俩今天晚上抓的，咱妈用盐水泡着了，说等你回来再做。”徐焱兴致勃勃，起身走向案板，把那盆盛满了虫子的小盆端给梁孟雨看。
有的虫子死了，一动不动，有的虫子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只能舞动爪子痛苦挣扎。
梁孟雨一阵干呕，连连摆手，她连牛蛙都接受不了，更别提这种昆虫了。
徐焱闻言不可置信，凑过来：“真不吃？你每次不都是跟我抢着吃吗？”
“你爱吃的话，全给你吃。”
正说着，徐建设进了门。他头戴矿灯，满头大汗，一手提着一个矮胖矮胖的塑料瓶，一大群蝎子正“摩肩接踵”翘着尾巴，一手拿着逮蝎子的长夹子。
老陈从他手里接过瓶子，徐焱小跑着从瓮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洗脸盆。
徐建设摘了头上的矿灯，洗了把脸，又接过徐焱递过去的毛巾，开口道：“得去老吴家一趟，他家母牛要下崽。”
对了，坠姆说徐建设是个兽医。梁孟雨顿时起了兴致：“我也去。”
徐建设脸一板：“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啥子。”
徐焱一脸谄媚：“就是就是，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啥子？我去！”
“说她没说你？你俩别在这儿瞎捣乱。”徐焱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徐建设的拒绝不容置喙。
“你让我跟着看一眼嘛，我保证不捣乱。”
“你就让她看看，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老陈帮腔，今天闺女很是乖巧，她心情也好，以往她哪里对自己大的工作感兴趣过。
徐建设的语气这才软和下来：“那等会你站远点，脏得很。”
“她去我也去！”一旁的徐焱跟着嚷嚷。
徐建设没好气道：“你个小兔崽子，我听村长说了，你成天在外边招猫逗狗的，我还没找你算账。”
等徐建设换好出诊的衣服，父女二人提着装备刚走出院子，老陈给一旁的徐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跟着。
徐焱得了特赦似的，撒丫子追上去。
三人下了坡，沿着大道朝村东的方向走去。
刚刚去徐淼家的路上，梁孟雨只顾着看天，都没注意就连村里的大路也不是水泥地，而是坑坑洼洼的土地，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踩在上边，硌得脚疼。
“村里怎么不修路呀？”
不是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吗？
今天闺女难得和他亲近，徐建设很高兴地答道：“咱们村可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哪里有钱修路。”
从村西头的树林子到村东头，梁孟雨已经知道徐家算是在东道井村的中间位置。她本以为1993年家家户户都用破烂的木头门，没想到刚刚一路走来，还是有很多高大的铁门。
终于到了徐建设口中的老吴家，刚进门，老吴和他媳妇便迎了上来。
“建设，你快瞅瞅，我和海娃他们扯了半天，也扯不出来，感觉胎位不太正。”
徐建设戴上口罩，又从带的医药箱拿出外科手套戴上。
一行人来到牛棚，梁孟雨忍不住上手捏住鼻子。刚下过雨，天气闷热，牛棚的臭气聚积，味道确实“上头”。
“把牛先牵出来，这边敞亮点。”徐建设吩咐道。
牛主人听了，和其他人推搡着母牛往外走，乌泱泱的一大群。
好家伙，这是叫了多少村民？
“你俩往后站点。”徐建设扭头嘱咐梁孟雨和徐焱。
他一手拽起牛尾，一手伸进牛屁股，摸索一番，眉头紧皱：“这小牛的头卡在骨盆处了。”
牛主人闻言，急切地问道：“那咋整？能调整过来不？”
“可以，我给它调一下。”说完，徐建设皱着眉头在牛屁股里好一阵折腾。
母牛疼得“哞哞”乱叫，一股血水从牛屁股顺流直下，全浇在了徐建设的裤腿上。
一旁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头母牛千把块，是家里重要的财产，这要万一难产，如果一尸两命，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把小牛的胎位顺正，徐建设示意牛主人拽住牛尾，他伸手扯出小牛的两个后蹄，又要来两条绳子，分别绑在两个蹄子上。
每条绳子都有三四个人拽，在徐建设的指挥下，大家喊着口号一齐使劲。
这时，他示意众人先停下来，吩咐牛主人快拿一块布来。
又是一股血水，小牛终于顺利出生，稳稳落在刚刚拿来的那块布上。
母牛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直挺挺在地上躺下来。
徐焱早就忍不住，伸长脖子，来到了小牛的旁边。
小牛被擦干的毛发微微卷曲，眼睛圆溜，睫毛浓密，毛茸茸的像个洋娃娃。
徐建设用毛巾把小牛擦干，和牛主人一起，拽起小牛的后肢，将其倒立。
“这是要做什么？”从进门到现在，梁孟雨看得揪心，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牛出生竟然要靠大家伙拉出来。
“让小牛吐羊水，防止卡进它的呼吸道。”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
她回头，才看到是个高个儿的小伙子，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拖鞋。
梁孟雨脱口而出：“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小伙子一脸诧异。
【他是吴杨，老吴的小儿子。】坠姆紧急救援。
梁孟雨讪讪一笑：“吴杨嘛，我跟你开个玩笑。”
待小牛吐无可吐，徐建设又转头“对付”起母牛来。他吆喝着驱赶着，试图让母牛站起来。
“你为啥非得让人家站起来？”生产过程太过血腥，梁孟雨实在不忍。
“它躺着容易子宫脱落。”
母牛跟能听懂人话似的，徐建设的话音刚落，它便甩甩尾巴站了起来。
洗了洗手上的血，临走时，老吴拿了两盒烟、一条毛巾递给徐建设。
徐建设是兽医站的，拿死工资，干得多挣得少。每次忙活完，村民们要么送点东西，要么留他吃饭，以表达谢意。
徐建设推掉老吴的胳膊：“不用这个。”
“拿着，你拿着，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老吴坚持。
徐建设琢磨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们家明天收玉米，你看结束的时候能不能用三轮车帮我拉一下？”
老吴爽快答应：“我当什么事呢，行！明天我让小杨去。”
院里亮着小灯，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到院里还是土地，并没有铺设地板砖。
她伸手轻轻一推，木门“吱呀”一声，立即引来一阵狗吠。
循声望去，她这才看到在院里的西北角，有一个狗窝，一个威风凛凛的大黄正立起前爪冲着她叫，因为系在它脖子上的绳索长度有限，它扑过来时不得不被硬拽回去。
待她进了院子，大黄边不再乱叫，但兴奋不减，依旧做出向前扑的姿势。
“你还知道回来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想必这利落的声音正出自老陈。
果然，下一秒，陈锁如出现在堂屋门口的小台阶上，她似乎天生自来卷，就连额前的空气刘海也微微卷着。
1993年大概没有空气刘海的概念，但零几年那种厚重的非主流齐刘海也还没有出现，所以准确来说，她的刘海是微卷的稀疏齐刘海。
陈锁如穿了件碎花背心，手里拿着把扇子，待梁孟雨走近了，她伸手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我今天听你们班主任说了，全班43个人，你排41。再这样就别念了！”
41？什么鬼成绩？常年位居全年级前三的梁孟雨瞠目结舌。
要搁往日，徐淼一定会回嘴，什么“后边不还有俩吗”之类挽尊的话，但今天她一反常态，既没有顶撞老陈，也没有在屁股挨巴掌前躲开。
老陈愣了愣，寻思这太阳打西边出来。该不会真像小焱那小子说的，阿淼中邪了吧？
梁孟雨深谙和父母的相处之道，甜甜一笑：“我高三肯定好好学。”
这下，震惊的不止老陈，还有跟在老陈身后的徐焱，那种甜腻的笑是会在徐淼那种女魔头脸上出现的东西？
“姐，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老陈已经伸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发烧了？”
梁孟雨哭笑不得，那位大姨的18岁是有多叛逆，自己才说一句话就让人起了疑心。
“从今天起，我要做个乖女儿。”她拉下老陈的手，信誓旦旦。
但老陈并不放心，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梁孟雨低头看了眼徐焱殷切的眼神，莞尔一笑：“徐淼啊，”说罢拍了拍徐焱的脑壳，“他叫徐焱，你叫陈锁如，我……我爸叫徐建设，对吧？”这声“爸”还真有点叫不出口。
打她有记忆起，就没叫过“爸”，听妈妈说，他死了。
“爸？”
难道徐建设不是她爸吗？梁孟雨腹诽。
【这里给爸叫大。】坠姆在关键时刻提醒道。
原来如此。
“大，我大是徐建设。”
老陈虽觉得今天的女儿不太正常，但到这里，也不再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只当是女儿有求于她才卖乖。
三人进了堂屋，短时间内接受了大量信息的梁孟雨又是一愣。
屋内灯光昏暗，一个小小的灯泡发着黄光，全屋的地板采用的不是明亮的瓷砖，也不是木地板，而是商业仿古街会用到的那种砖，很大块，映得整个屋子越发暗了。
如果自己是只猫，此时此刻，瞳孔得变大才能适应眼下的环境吧。
刚刚在院子里，看到这房子是用红砖砌成的，但进了屋子，梁孟雨才发现墙壁似乎是土墙。土墙刷了白色的涂料。许是年月已久，有的涂料脱落，露出暗黄的土色。
天花板上也没有现代的吊顶，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有几何纹样的布，但也看不大清楚究竟是什么颜色。
进门右手边放了一口大瓮，翁的旁边，用砖头支起了一块很大的案板，案板上支起一个长条架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此时的梁孟雨有点庆幸，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看的那些乡村电视剧还是起了点作用，比如她能认出眼前的这几个大家伙。
正对着她的，是一面很大的梳妆镜，镜子前还摆着菩萨的神像和一个盛满香灰的小碗。那镜子放在一整排黄色的矮脚柜上，柜子连成一排，占据了一整面墙。
紧挨着矮脚柜的，是一个里间，悬挂着一个蓝色扎染的隔断帘。
然后，就是一个咖啡色的皮沙发，沙发前，又摆着一个实木茶几。
绕了一大圈，在进门的左手边，一个一米高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
这陈设，怎么土洋土洋的？
“我爸……额，我大呢？”对于这个新称呼，梁孟雨还没有完全适应。
徐焱一屁股在茶几旁的板凳上坐下：“逮蝎子去了，咱仨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偶对对对，我都忘了。”梁孟雨挤出一丝笑。
“姐，吃知了猴不，咱俩今天晚上抓的，咱妈用盐水泡着了，说等你回来再做。”徐焱兴致勃勃，起身走向案板，把那盆盛满了虫子的小盆端给梁孟雨看。
有的虫子死了，一动不动，有的虫子还活着，但也离死不远了，只能舞动爪子痛苦挣扎。
梁孟雨一阵干呕，连连摆手，她连牛蛙都接受不了，更别提这种昆虫了。
徐焱闻言不可置信，凑过来：“真不吃？你每次不都是跟我抢着吃吗？”
“你爱吃的话，全给你吃。”
正说着，徐建设进了门。他头戴矿灯，满头大汗，一手提着一个矮胖矮胖的塑料瓶，一大群蝎子正“摩肩接踵”翘着尾巴，一手拿着逮蝎子的长夹子。
老陈从他手里接过瓶子，徐焱小跑着从瓮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洗脸盆。
徐建设摘了头上的矿灯，洗了把脸，又接过徐焱递过去的毛巾，开口道：“得去老吴家一趟，他家母牛要下崽。”
对了，坠姆说徐建设是个兽医。梁孟雨顿时起了兴致：“我也去。”
徐建设脸一板：“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啥子。”
徐焱一脸谄媚：“就是就是，你一个小姑娘去干啥子？我去！”
“说她没说你？你俩别在这儿瞎捣乱。”徐焱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徐建设的拒绝不容置喙。
“你让我跟着看一眼嘛，我保证不捣乱。”
“你就让她看看，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老陈帮腔，今天闺女很是乖巧，她心情也好，以往她哪里对自己大的工作感兴趣过。
徐建设的语气这才软和下来：“那等会你站远点，脏得很。”
“她去我也去！”一旁的徐焱跟着嚷嚷。
徐建设没好气道：“你个小兔崽子，我听村长说了，你成天在外边招猫逗狗的，我还没找你算账。”
等徐建设换好出诊的衣服，父女二人提着装备刚走出院子，老陈给一旁的徐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跟着。
徐焱得了特赦似的，撒丫子追上去。
三人下了坡，沿着大道朝村东的方向走去。
刚刚去徐淼家的路上，梁孟雨只顾着看天，都没注意就连村里的大路也不是水泥地，而是坑坑洼洼的土地，还有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踩在上边，硌得脚疼。
“村里怎么不修路呀？”
不是都说要想富先修路吗？
今天闺女难得和他亲近，徐建设很高兴地答道：“咱们村可是远近闻名的穷村，哪里有钱修路。”
从村西头的树林子到村东头，梁孟雨已经知道徐家算是在东道井村的中间位置。她本以为1993年家家户户都用破烂的木头门，没想到刚刚一路走来，还是有很多高大的铁门。
终于到了徐建设口中的老吴家，刚进门，老吴和他媳妇便迎了上来。
“建设，你快瞅瞅，我和海娃他们扯了半天，也扯不出来，感觉胎位不太正。”
徐建设戴上口罩，又从带的医药箱拿出外科手套戴上。
一行人来到牛棚，梁孟雨忍不住上手捏住鼻子。刚下过雨，天气闷热，牛棚的臭气聚积，味道确实“上头”。
“把牛先牵出来，这边敞亮点。”徐建设吩咐道。
牛主人听了，和其他人推搡着母牛往外走，乌泱泱的一大群。
好家伙，这是叫了多少村民？
“你俩往后站点。”徐建设扭头嘱咐梁孟雨和徐焱。
他一手拽起牛尾，一手伸进牛屁股，摸索一番，眉头紧皱：“这小牛的头卡在骨盆处了。”
牛主人闻言，急切地问道：“那咋整？能调整过来不？”
“可以，我给它调一下。”说完，徐建设皱着眉头在牛屁股里好一阵折腾。
母牛疼得“哞哞”乱叫，一股血水从牛屁股顺流直下，全浇在了徐建设的裤腿上。
一旁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头母牛千把块，是家里重要的财产，这要万一难产，如果一尸两命，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把小牛的胎位顺正，徐建设示意牛主人拽住牛尾，他伸手扯出小牛的两个后蹄，又要来两条绳子，分别绑在两个蹄子上。
每条绳子都有三四个人拽，在徐建设的指挥下，大家喊着口号一齐使劲。
这时，他示意众人先停下来，吩咐牛主人快拿一块布来。
又是一股血水，小牛终于顺利出生，稳稳落在刚刚拿来的那块布上。
母牛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直挺挺在地上躺下来。
徐焱早就忍不住，伸长脖子，来到了小牛的旁边。
小牛被擦干的毛发微微卷曲，眼睛圆溜，睫毛浓密，毛茸茸的像个洋娃娃。
徐建设用毛巾把小牛擦干，和牛主人一起，拽起小牛的后肢，将其倒立。
“这是要做什么？”从进门到现在，梁孟雨看得揪心，每一步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牛出生竟然要靠大家伙拉出来。
“让小牛吐羊水，防止卡进它的呼吸道。”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
她回头，才看到是个高个儿的小伙子，穿着背心和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拖鞋。
梁孟雨脱口而出：“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小伙子一脸诧异。
【他是吴杨，老吴的小儿子。】坠姆紧急救援。
梁孟雨讪讪一笑：“吴杨嘛，我跟你开个玩笑。”
待小牛吐无可吐，徐建设又转头“对付”起母牛来。他吆喝着驱赶着，试图让母牛站起来。
“你为啥非得让人家站起来？”生产过程太过血腥，梁孟雨实在不忍。
“它躺着容易子宫脱落。”
母牛跟能听懂人话似的，徐建设的话音刚落，它便甩甩尾巴站了起来。
洗了洗手上的血，临走时，老吴拿了两盒烟、一条毛巾递给徐建设。
徐建设是兽医站的，拿死工资，干得多挣得少。每次忙活完，村民们要么送点东西，要么留他吃饭，以表达谢意。
徐建设推掉老吴的胳膊：“不用这个。”
“拿着，你拿着，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老吴坚持。
徐建设琢磨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们家明天收玉米，你看结束的时候能不能用三轮车帮我拉一下？”
老吴爽快答应：“我当什么事呢，行！明天我让小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