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昙迈入正厅那一刻,房中的两人身形一闪,眨眼间退至厅堂一隅,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她身上,满是警惕神色。

    月昙疑惑地望向角落处的二人,不明白这是为何。

    秦富贵从道长身后挪出身子,有些惧意道:“慕容姑娘,我此行携带了这山庄的地契,不知该交付何人?”

    他到底是没有听秦晟的话,不仅踏入了山庄,还领着陈青玄一起到了外院正厅。

    秦富贵本想着将地契放下便离去,可陈青玄察觉出山庄异样,想四下打探,两人拉扯间,在外院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慕容月昙扫过秦富贵打量的眼神,抿了抿唇,温言道:“秦公子,地契交与我便可。”

    秦富贵从百宝袋中取出装地契的方盒,瞥了一眼身旁的道长,而后迈步上前。

    “不可!”道长严声阻止。

    月昙疑惑的眼神更甚。这道长莫非也如常人一般善变?

    今晨天色灰白之时,这面容清秀的道士,毫无征兆的落在山庄石牌门处。

    可他并未迈上通往山庄大门的石阶,其举止也未如其他道士一般,企图捉拿他们。

    他早就知晓山庄内有问题,为何非要等到此刻?

    月昙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富贵手中的方盒,这地契,今日她一定要拿到。

    “我不过去,秦公子将这方盒扔给我即可。”月昙无奈道。

    秦富贵刚有所动作,却再次被道士阻拦。

    “道长这是何意?不若我先退出这屋内,你们放下这地契之后,自行离去?”月昙与这不言语的道长商议道。

    道长依旧护着秦富贵做出防御姿态,亦不开口。

    月昙忍不住怀疑这道长是否有哑疾。

    屋外天色渐暗,放二人多待一刻,后座院中的鬼魂就多一份被暴露的危险。

    倘若他们到时与这道士交战,山庄内的怨灵也会趁机作乱。

    考量之下,月昙轻启术法,夺过了秦富贵手中的地契。

    道士眸色深沉,布满符篆的黄纸便朝着月昙飞来。

    月昙偏头躲过,正色道:“道长不必惊慌,月昙想要的不过是秦公子手中的地契。现在我已拿到,二位好走。”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二人。

    “恶鬼!伏诛!”

    在符篆尚未接触到月昙时,她便消散在原地,只留下秦富贵惊慌的阻拦声。

    这道长也并非泛泛之辈,月昙刚到外院中,他便已经跟了过来。

    浅青色的衣袍与发带在夜风中飞舞,发丝飘动间,其眼中染上厉色。道士身形一动,召唤出自己的法器握于右手。

    天抒笔。

    书中记载此乃仙品法器,持有者越强,其法力越强。若真是仙人所持便可诛世间妖邪。

    这是月昙第一次见识到这等法器。

    天抒笔笔尖朱砂红光闪烁,似有无尽威能蓄势待发。

    月昙心中一动,立刻向后移动,拉开距离。

    她脸色平静:“秦公子、道长,山庄大门近在咫尺。二位何不先行离去,其他事宜改日再议。”

    秦富贵上前几步,解释道:“我们今日前来就是来归还地契,陈道长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尽管秦富贵的畏惧之色缓和,可今日的道士同行也让月昙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慕容月昙疏离道:“二位还是赶紧离开吧。”

    逐客令下了好几遍,眼前的两人都未移动半分。

    “道长今日是必要与月昙一战吗?”她轻叹一声,身上却无半点戾气。

    秦富贵站到陈青玄身前,连忙摆手:“慕容姑娘别误会,我这就带道长离去。”

    “陈道长,你把这法器先收一收,咱们既然已经办完事,先离开吧。”

    陈青玄眼神坚定,直勾勾注视着月昙,逼问:“恶鬼,为何藏匿在此?”

    秦富贵反问道:“陈道长,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青玄毫不理会秦富贵,手中天抒笔轻旋,笔尖轻触虚空,瞬间勾勒出一个闪耀着淡淡光芒的符文。

    他轻轻一推,那符文便如同有灵性的生灵一般,向着月昙疾驰而去。

    “住手!”

    “放肆!”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

    秦富贵的反应极为迅速,他身形一闪,已拔剑出鞘,本能般挡在月昙身前,剑尖直指那逼近的符文。

    另一声厉喝来自刚刚出现在主院台阶上的齐悦。

    她身姿挺拔,目光冷峻,手中牵着天真烂漫的慕容娇,身后跟着一群面容惨白的鬼魂。

    感受到山庄内的异常,陈青玄连忙收回符文,左手一挥,黄纸凭空出现,符文稳稳落回其上,金光闪烁不停。

    齐悦缓缓走下石阶,面色从容,她冷笑道:“这位道长,好大的威风,竟敢在我慕容山庄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她双眸冰凉,淡淡扫过秦富贵,责问道:“这就是你们秦家人的教养?”

    秦富贵面色微变,连忙拱手致歉:“是在下鲁莽,未曾想会惊扰到各位,还望海涵。”

    陈青玄不卑不亢:“驱邪除妖,乃是我辈之责。”

    “可笑至极,你以为凭你就能在这山庄里为所欲为?”齐悦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她提高声音,向台阶上的鬼魂们喊道:“谁能教教这初出茅庐的道长,山庄的规矩?”

    “二婶,不可。”月昙连忙出声制止,“道长今早至此,应已察觉山庄有护庄之灵。此灵异常,若非主动攻击,伤人者必遭反噬。”

    陈青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疑惑,他问道:“你是何厉鬼?”

    秦富贵侧身望向月昙,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怕鬼,为何在刚刚她遇到危险时,自己会立刻挺身而出。

    他也忍不住问道:“慕容姑娘究竟是何身份?”

    慕容月昙不忍欺骗他,只能饱含歉意道:“对不起,秦公子,我是这慕容山庄的鬼魂之一,只是因缘际会,得以与寻常鬼魂有所不同。”

    因着这份不同,她有影子。实际是还需要水,还不惧怕晨光。可月昙不敢细说,她害怕自己真是异类。

    陈青玄面容略显惊讶,道:“你当真是鬼?”

    “不对,鬼魂怎可能给自己变出个影子来?”秦富贵固执地反驳,指着齐悦等人,“他们才是鬼!”

    齐悦轻笑出声:“这世间万物,为何就一定要以身份区分?她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时至今日,我们可曾危害过凡人半分?”

    不曾!

    益州城内的众人皆知晓慕容山庄有鬼魅出没,但却从未听闻山庄的鬼魂作恶。

    陈青玄手掌拂过双眼,法术之下,也只能看到两轮模糊的影子。但这并不妨碍他维护正道之心。

    “鬼者,不往幽冥,当诛!”

    齐悦嘴角勾起淡漠的冷笑,她斜睨着陈青玄,悠悠道:“道长既如此执着,那便莫怪我们不给秦公子留情面了。”

    慕容娇跑到月昙身前,张开双臂,奶凶奶气道:“你们这些坏人,不许伤害我姐姐。”

    陈青玄不为所动,眼中只有“正义”二字,决然道:“鬼魅,当收。”

    他轻喝一声,天抒笔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在空中勾勒出繁复的阴阳八卦图,随后,一股磅礴的灵力汇聚笔尖,直指月昙。

    秦富贵欲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定身在原处。

    慕容月昙眼神一凛,轻盈一跃,迎上了那天抒笔的攻击。

    白色的护盾坚不可摧,牢牢将天抒笔抵挡在外。

    寂静的山庄爆发出刺耳的轰鸣,两股力量碰撞,火花四溅,四周的空气也在这激烈的交锋中微微震颤。

    “道长,何必如此执着?”月昙劝说道,“有山庄之灵相护,只要我等不主动挑起争端,道长的法术便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秦富贵满脸焦急,试图挣脱齐悦的束缚,却只是徒劳:“陈道长,放弃吧,何必为难他们?他们并未作恶。”

    陈青玄瞥了瞥秦富贵,并未言语,其攻势愈发凶猛。

    战斗逐渐升级,但每一次危机都被月昙巧妙化解。

    陈青玄大汗淋漓,反观月昙,却无半点疲惫姿态。

    齐悦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昙儿,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办。”

    陈青玄再次发起攻击,月昙不再筑起结界抵抗,身形一纵,迎向那道凌厉的攻势。

    天抒笔笔尖如利刃袭来,划破月昙的衣衫,一道血痕蜿蜒而生,血滴落下,宛如盛开的红莲,凄美而刺眼。

    “吧嗒!”

    天抒笔因失去力道而清脆落地,陈青玄的右手赫然出现一道血痕,他惊愕地望着月昙那同样挂彩的手臂,眼中满是不解与震撼。

    月昙微微一笑,指尖轻弹,纯白的灵力缠绕上伤口,不消片刻便完全愈合,唯有破碎的衣袂与地上那片殷红,记录着刚才的交锋。

    陈青玄的伤口仍在不断渗出鲜血,大片衣袖都被血色染红。

    他急忙将天抒笔收回灵识,又扯下衣角,笨拙地包扎,而后从腰间的储物袋中翻找着疗伤的药物,但那些平凡药物对这神器伤,显然无能为力。

    “慕容姑娘,这药物为何止不住?”

    秦富贵身上的定身咒已被解除,他奔走到陈青玄身侧,也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伤口。

    陈青玄倔强道:“秦公子,无妨。”

    他的这番言语显然没什么可信度,周遭的人都能发现他的脸色逐渐苍白。

    月昙摇头,这道长也是个倔强的性子。

    “道长应当知晓,你的伤并非因我所致,而是天抒笔的反噬。”

    齐悦牵着慕容娇的手开始迈上台阶回主院,她催促道:“昙儿,抓紧些。”

    月昙朝秦富贵招手,示意他到一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秦富贵气愤地回到陈青玄身旁,趁着他有所不查,立刻封住了他的穴道。

    月昙来到他们二人身前,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在陈青玄的怒视中捏住他的下颚,喂入一颗药丸。

    随后,她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为他止血。

    神器之伤并不好医治。

    月昙不得已,将元丹之力融入术法中,强行将陈青玄的伤口愈合。

    半炷香后,月昙收回法术,拂去额间的汗珠,叹道:可算止住了。

    “我今日救你,不过是因你与秦公子一道来,这也算是对秦公子赠地契,助我们渡忘川的报答。”月昙语气淡漠,神色疏离,“道长放心,这救助之力无害。”

    她后退两步,对着两人平淡道:“秦公子,还是请你与这位道长自行离去。”

    山庄之夜,确非平静之地。

    方才因打斗而藏匿起来的怨灵,肆意在山庄内乱窜。

    刚解开穴道的陈青玄来不及数落秦富贵,拿出符篆捏在手中,警惕的看着院中的黑气。

    “秦公子可知,为何这山庄怨灵繁多?”

    秦富贵摇头,同样一脸戒备的望着龇牙咧嘴的漆黑脑袋。

    山庄内寂静一片,本就朦胧的月色透不过浓墨的怨气,衬得院中有些压抑。

    陈青玄领着秦富贵躲开怨灵的纠缠,缓慢地挪动步子,朝着主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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