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今天上午感觉你心情很差,现在看起来开心多了呢。”明穗和姜羡灵拉着走廊的金属杆,放松地看向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们。

    “是吗。”姜羡灵随口接道。

    明穗笑着道:“看到你和齐莫槐相处的不错啊。”她忽然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有次下课我本来想找你的,但是看到他在教你题目!你知道吗,周围都乱哄哄的,你们那就是安静悠闲的一角,他低头给你讲题,时不时看看你,目光贼青涩的好吗!然后你就很有气势地歪着脑袋听,挺可爱的。当时阳光照得你俩亮闪闪的,真的好青春,好唯美!”

    姜羡灵按住她激动得手舞足蹈身体,“行行行,你别急。你当时要找我干什么?”

    明穗脸色微妙地变了变,试探着问:“没什么。你不觉得他,就是你同桌,挺帅的嘛?”

    姜羡灵严肃地想想:“帅吧。”随即反应过来,眯起眼看明穗:“第一次听你评价男生帅啊,以前遇到帅哥都是勉勉强强地说‘还行吧’,怎么这次评价颇高啊?”

    明穗坦荡地笑笑,偏开头:“哪有。”

    姜羡灵继续追问,狡猾地笑:“而且班长旁边那个班草不更帅吗?我记得你第一天给人家的评价是‘还行吧,不算丑’呢。”

    明穗刚想扑过来打她,却又及时收回了手,只是半笑半装模作样地瞪她。

    姜羡灵就是想逗逗她,看到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更是笑得把头低在了栏杆上。

    近傍晚的光线不算亮,但是暖黄色的灯光却乖乖地映照在她身上,金色的光勾勒出纤细的脖子,滑入清瘦的肩身,在解了一颗的领扣子上泛着金属质感的光。

    “齐莫槐。”明穗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姜羡灵定住,没动,只是看着外面陆续亮起的霓虹灯,思考着一会晚自习的任务。

    脚步声就在旁边停下,姜羡灵没来由地想:他会不会听到了我说班草比他帅的话?应该没有吧,万一听到了呢?会不会从此不给我讲题了?但我说的也是实话呀,班草确实有一副很好的骨架,五官也很精致。

    “有事?”齐莫槐还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没什么想聊天的兴趣。

    在姜羡灵看不到的地方,明穗的拇指紧紧地掐着食指,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你也是荣膺中学的吧?我以前见过你。”

    “啊,是,你好。”齐莫槐礼貌地点头。

    姜羡灵抬起眼,居然也是荣膺中学的?她和明穗从初中就是同学,到现在又恰巧还是同班同学。

    难怪她早上觉得齐莫槐眼熟呢。

    姜羡灵刚想转过身,却看见明穗掐得死死的手指,顿时了然,于是,她又生生定住。

    算了,让他们聊吧。

    明穗说记得他初中的作文写的很好,经常被老师用作全年级范文展示,她说她还关注了他初中投稿了几篇杂志,非常喜欢,想向他借作文来学习学习。

    当姜羡灵还在思考之前老师给的范文讲了个啥时,齐莫槐就说话了,没有被喜欢的喜悦与吃惊,语气还有点不可察觉的窘迫,但是他的语气给人感觉就是不太乐意的:“就是一些拙劣的文章,居然有人喜欢我也没想到,不过好的作文还有很多,你不必把我的作文看得太高。”

    有点不冷不淡的,听得姜羡灵暗暗吃惊,原来齐莫槐这么生人勿进,看来她以后得拿捏好分寸一点了。

    明穗和齐莫槐随意寒暄几句就结束了。

    姜羡灵看着齐莫槐的背影,直到他进了教室。

    “对他有好感吗?人帅字帅作文帅。是你喜欢的类型哦。”姜羡灵揶揄道。

    明穗撇了撇嘴,“还好吧,好冷漠的人,感觉相处不来,我都说很喜欢他的文章了,居然还不满意一样冷着脸,有点狂傲。”

    姜羡灵的笑顿了顿,“你总得允许有的人就是不爱热络吧。”

    明穗没出声,姜羡灵懊恼自己又说教了,打圆场道:“没事,现在上了高中,写作文牛逼的学霸多了是,不差他那一个哈。”

    明穗点点头,“唉,但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叫齐莫槐‘假清高’了,就是有个好看的脸,其实木讷的不得了。”

    姜羡灵没接话,反而问:“谁们说的?”

    明穗犹豫了下,“就是梁晶他们呀。”

    姜羡灵眼里的笑意已经散全了,她本就比其他女生高一些,此时没表情地看着人,目光都是轻飘飘地落在人身上,莫名有威压。

    不过姜羡灵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你跟她们关系还好吧,毕竟以后是同组人了。”

    明穗:“还好。”她又想到姜羡灵和梁晶的不和,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而且你和梁晶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她人也不坏,没准你们以后就和好了。”

    姜羡灵没了兴趣,“嗯,回课室吧。”

    晚自习一如既往地有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和讨论声,姜羡灵把下巴抵在小臂上,强撑着眼皮写作业。

    不知过去多久,干掉了大半作业,最后搞最难啃的数学。

    她眉头无意识地拧着,肚子一直隐隐约约地疼,饭后到现在一直没消停。

    心烦。

    姜羡灵粗暴地揉掉废了的草稿纸,半趴在桌上继续死磕数学。

    余光瞥到同桌的抽屉角落有几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蓝色紫色红色,堆堆叠叠,折射出不一样的光,是糖。

    目光上移,是齐莫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是他的糖。

    有点想吃。

    姜羡灵抿了抿唇,轻轻揪了揪齐莫槐的衣角,齐莫槐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时,落入一双水润润的眼睛。

    “可以借颗糖吃吗?”

    面瘫脸静默了几秒,随手抓了几颗,就那样扔到姜羡灵的书本上。

    姜羡灵的眼睛亮了亮,语气出乎意料地软:“谢谢你哦。”

    是那种柠檬形状的千纸鹤糖,最普通那种,姜羡灵以前觉得这种糖小小个,味道还怪怪的,不怎么爱吃。

    但是这次,她忽然想尝一颗。

    黄色的小糖,酸酸甜甜,几下就吃完了,不腻,刚刚好。

    困意被酸甜驱散些许,可能是补充了点糖分,肚子的疼痛也缓了缓。

    真好。

    姜羡灵看着落在函数图像上的剩下几颗千纸鹤糖,数了数,只有三颗了,还有两种其他颜色的。

    八点二十分,晚自习即将结束,窗外是漆黑的天空,吹来的风,带了点秋天的味道,凉凉的。

    下课铃一响,姜羡灵立马捞起数学作业和文科要记背的笔记扔到书包里,潇洒走人。

    齐莫槐不禁被这利落的声音吸引,投去些目光。

    在一下子放开的吵闹声中,那抹背影高挑却瘦削,不同于旁人慢悠悠的调子,她似乎从来就习惯了如此,有计划、干脆、独立地走了,手里握着那三颗糖。

    其实齐莫槐在送出糖后有点小小的后悔,那是一种对于自己物品的羞涩。

    现在很少看到别人吃千纸鹤糖,至少齐莫槐周围没有,花样多、包装精致、动不动十块钱一小包的那种糖才是常出现在同学们包里的。

    但是齐莫槐看到小卖部买这种千纸鹤糖时,还是会顺手拿一小袋,齐莫槐也快忘了当初喜欢这种糖的心境,买它也只是习惯,但刚才看见姜羡灵吃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丝丝喜悦,以及糖在她手里静静躺着的样子时,他忽然想起了这些被遗忘很久的情感。

    以前的齐莫槐觉得千纸鹤糖小小颗很可爱,也能吃很久,拿在手里的样子像短暂地抓住了光。

    *

    学校的宿位其实并不充足,分数高那一批学生才有保证宿位的条件,而轮到姜羡灵这个擦线过的小学渣,宿位不够是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羡灵对于此事非常不满,本以为终于能逃离家庭,谁知未能如愿,但也怪不了谁,是她自己分数不够高,所以姜羡灵每每回家时就如同阴雨天气,绷得死死的愣是不下雨,但是空气闷热潮湿,像个高压锅。

    老楼的走廊灯又坏了,姜羡灵站在楼梯口,嘴角耷拉了下,然后吸气,提臂,猛地开跑。

    一口气冲到三楼,像训练有素的特工般精准地插钥匙开门——关门——“砰”

    站在玄关处,家里也是黑的。

    姜羡灵锁好门,靠近猫眼盯了一会黑漆漆的走廊确认无人然后放好钥匙,换鞋,放书包。

    姜羡灵她爹风流倜傥自由自在是个无业游民,爱好喝酒赌博,缺点如满天星,优点如天上月——就是那些糟糕不堪的面貌从不带回家里,所以几个月见一次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综上她爹相当于不存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姜羡灵感觉爸妈应该是已经离婚了,虽然他们不承认,可能以为这样就能让姜羡灵还留存一些对家庭的美好幻想吧,也有可能是觉得把离婚这种事说出去面子上挂不住,所以一直瞒着。

    姜羡灵她妈,酒店前台,挺忙,公司包吃住,所以为了节省时间也不怎么回家。

    把作业写完,背完书也差不多十一点半了。

    姜羡灵收好书包,打了个哈欠,眼眶都模糊了。

    那三颗糖已经吃掉了两颗,只剩下一颗了,是姜羡灵最喜欢的颜色,绿色的。

    她拿起糖,弯着腰掏书包里的笔袋,想着还是放笔袋里免得丢了时,忽然听到一串细微的声音,似乎是一串钥匙链在叮叮当当相撞,还有沉闷的低语。

    姜羡灵一下子就精神了,她屏息敛声,又仔细听了听,然后严肃防备地看向玄关处。

    会是妈妈吗?

    外面的低语烦躁起来,模模糊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金属相撞的声音搅得人心惊。

    手机叮咚一声,外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好像也同时停住了动作,姜羡灵拿起手机,显示是妈妈的信息。

    她顺势站起来,猜或许是妈妈没带钥匙。

    屏幕解锁,同时大门传来凶狠的锤击声,手机里的信息却让姜羡灵完全僵住。

    妈妈:“宝贝睡了吗?酒店接了个大单,这个月妈都回不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记得锁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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