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言醒院。”我回道。
我知她是想罚我，一路走来，建造得最华丽的院子便是言醒院，就算是要罚，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更何况，客人还在呢，要打要罚也该客人走了才是，这个道理我懂。
等到那时候，姑奶奶早就逃之夭夭了，你们随便找去吧。
堂上又一惊，那妇人停顿一会儿回道：“倒是我安排不周了，竟然让这样一个冒失的丫鬟进了言醒院，我这就把名单划去。”
我听见身边这位公子又开口了：“不必麻烦姨母，我也住不得几天，按原计划安排就好，不必大费周折。”
玉果提着的心掉回了肚子，有贵人开口，这丫头便也保住了，那就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我不关心众人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
等那妇人发话让我下去，我便快步离开了，我还要去找阿姐呢。
绕着三少爷的住处转了个圈，我开始琢磨着从哪里爬进去。
就在这时，阿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把衣服送与郎君，就说我不好露面，就在水光阁静候郎君。”
我听着阿姐的声音，僵在原地。
脚步声逐渐远去。
“渺渺”，是阿姐在喊我。
我转身，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我看着阿姐，那个穿着一身绸缎，带着一朵粉色桃花绢花的女郎。
我扑过去，紧紧抱住阿姐。
“阿姐，我好想你。”
“阿姐也想你。”阿姐还是那么温柔，她用手指轻柔地擦拭我的泪珠。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再哭我们渺渺就成了一只小花猫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音，“阿姐好看就行。”
“你说这话，是想让阿姐也陪你哭不成？”阿姐取笑我。
“哪有？”
我从阿姐怀里退开，仔细地打量着阿姐，人还是那个人，但我总觉得有哪里变了，阿姐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
“阿姐，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他们对你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好，阿姐这里都好，倒是你，又是偷跑出来的吧。”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小声嘟囔。
阿姐说：“以后莫要再冒险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应当知道不问自进便是贼，若不小心被抓住了，你要阿姐怎么办？”
我心虚道：“不会了阿姐，我保证。”
下次再说。
阿姐拉着我，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不一会儿，阿姐拿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回来了。
“这里面装了你爱吃的糕点，还有一些药材，你带给爹娘，别让他们不舍得。”
阿姐郑重说道：“你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该得的。”
她把包袱放进我怀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簪，对我说：“这是阿姐亲手雕的飞燕簪，算是送你的及笄礼，好好收着。”
我惊住了，阿姐竟都想到那么远的地方了，离我的及笄还有好久呢。
“我不要，阿姐到时候送我一个更好的。”
我想让阿姐在我及笄之日亲手为我簪发。
阿姐沉着脸，有泪水落下：“你是不是嫌弃阿姐雕得不好看？”
“没有没有，渺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连忙手忙脚乱地收下，我从没看过阿姐哭泣，一时间被吓到了。
阿姐的泪水瞬间收回去，就像是说书的人讲的瞬间变脸，我再看过去时，阿姐又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宴席散场，各处走动的人就会变多，万一碰到人，你就说是言醒院的公子嫌摆件陈旧，唤你去处置。”
阿姐推着我，我不想走，但又害怕惹得阿姐再落泪，只好慢吞吞地背着包袱往外磨蹭。
“阿姐在这里为你看着人，你就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走三个右拐，两个左拐，并一个右拐，那里有个废院子，在墙根下方有个洞，你钻出去就行。”
“知道了吗？”阿姐非要我个回答。
“知道了。”我焉头耷脑回应。
走到道路尽头，我回头看，阿姐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瞬间又活力满满，第一次业务不熟练，所以才浪费了很多时间，下次再来，桃花酒应该就酿好了，到时候请阿姐一起和我喝。
想完，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右拐。
11
三个右拐后，我想起了阿姐的后半句话。
钻洞？
搞笑，我宋渺渺是会钻洞的人吗？
虽然以前是，但自从见了林家三郎后就绝对不是了。
我抬头挺胸，我是爬墙进来的，自然要爬墙出去。
看着眼前的分叉口，我再一次选择了右拐，打量着哪棵大树够高，能让我顺势爬上去。
顺着眺望的大树走，一路越走越荒凉，偶尔碰见了人，我复述阿姐的话把人打发走。
正走着，前面突然有人问：“你背着这么大包袱去何处？”
我下意识地回：“言醒院的那位公子嫌...”
说到这，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抬头望去，赫然就是那位林家表弟。
也正是我口中托词言醒院的主人。
我倏然转了音儿：“显然是个尊贵人，这不是夫人说太陈旧的摆件配不上这位公子，让我找个地儿扔了吗？”
我祈祷着这人并没有认出我，可惜天不遂人愿。
“是吗？”
“你不是言醒院的丫鬟吗？怎能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更何况，”那人说：“我刚从言醒院出来，可没见到摆件有何变化。”
我攥紧了手，这人摆明了是认出了我，故意在这里戏弄我呢。
想起这人说他在这里住不了几天，我又瞄了瞄一旁的参天大树，虽然不知他为何一个人在此处，但并不妨碍我的发挥。
“啊呸，你装什么蒜呢？姑奶奶我就是骗你的你又如何。”
看着对面忽然变色的脸，我内心涌上一阵痛快。
“我告诉你，我家夫人说了，你不过就是京城来这里晃悠两圈的过客，真当人人都爱捧着你的臭脚啊？要不是投了个好胎，谁搭理你？”
“趁早滚蛋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阴暗地想，别管你多尊贵，应该都受不了这番话，你跟林家一块儿撕吧去吧，可别惦记着为难我了。
对面的人被我堵得语塞，脸红了白，白了青，我没管他，蹭蹭地敏捷爬上了旁边的大树，然后探出一只脑袋：“拜拜了您嘞，再也不见。”
那男郎看着我小小的个子背着大大的包袱窜的像只猴的背影，许久说不出话来，他自认见多识广，但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我背着包袱，心情超好地喊君哥儿，让他把褂子脱了裹我身上，这身林府丫鬟的衣服太扎眼，还是低调一点好。
回到家中，因为衣服我差点挨阿爹一顿打，还是我喊出了阿姐的交代，才勉强逃脱惩罚。
阿娘握着金簪，泪流不止。
我安慰阿娘，没关系，等我再去看阿姐时，我给阿姐带娘做的卤肉，阿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着这话，阿爹差点又要跳起来打我，我连忙四处逃窜。
我本想着，我会很快再见到阿姐的，却没想到，那一面，竟成了永别。
12
我再一次听到阿姐的消息时，是林家的人来报丧。
他们对阿爹阿娘说，说阿姐自从嫁过去就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到后来，竟是失足落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已然遭遇不测。
阿爹阿娘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久久回不了神。
那人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条绢帕，擦擦眼角，又说：“这事谁也没有料到，我家三郎君也甚是悲痛，在府里借酒浇愁，你们宋家二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我冲出屋子，用力向那婆子抓挠而去：“你撒谎，我阿姐没有生病，她没有死，没有死！！！”
那婆子后退几步，她是府上大夫人的陪嫁，身份尊贵得很，可不是这些乡下人能碰的。
她轻轻一挥手，就有几个下人婆子上前来制住我。
我悲泣出声，用力挣扎：“是你，是你们林家害了我阿姐！”
“是你们林家要娶我阿姐，也是你们林家阻我阿姐回门，更是你们林家害我阿姐性命！”
“我要去报官，让你们血债血偿！”我恨声道。
阿爹阿娘上来想要拉开那些婆子，却被推倒在地。
“花小姐”，我盯着那婆子，发现她竟还能满脸笑意，“说话可要讲证据，我林家自老祖宗起，三朝为官，家风清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我家大老爷也是府城州长，您便是告，也得说出个一二三不是？”
我忽然就清醒了，是，无人为我宋家做主。
“我林家可不是谁想污蔑就能污蔑的。”
那婆子把手帕扔在地上，淡淡扫视了一眼四周破旧的小院，面露嫌弃。
“既然宋家是这样一个态度，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我们走。”
我被那些婆子甩落在地，磕破了膝盖，没了力气。
阿爹阿娘上来抱住我，我听见阿爹的哭嚎：“是我这个当爹的错，是我无能，护不住两个女儿。”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清清，不该让她去做妾。”
“是我的错，是我心怀侥幸，以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是我害了清清。”
我猛然抬头：“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醒院。”我回道。
我知她是想罚我，一路走来，建造得最华丽的院子便是言醒院，就算是要罚，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更何况，客人还在呢，要打要罚也该客人走了才是，这个道理我懂。
等到那时候，姑奶奶早就逃之夭夭了，你们随便找去吧。
堂上又一惊，那妇人停顿一会儿回道：“倒是我安排不周了，竟然让这样一个冒失的丫鬟进了言醒院，我这就把名单划去。”
我听见身边这位公子又开口了：“不必麻烦姨母，我也住不得几天，按原计划安排就好，不必大费周折。”
玉果提着的心掉回了肚子，有贵人开口，这丫头便也保住了，那就不会牵连到她身上。
我不关心众人的神色，眼观鼻，鼻观心。
等那妇人发话让我下去，我便快步离开了，我还要去找阿姐呢。
绕着三少爷的住处转了个圈，我开始琢磨着从哪里爬进去。
就在这时，阿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把衣服送与郎君，就说我不好露面，就在水光阁静候郎君。”
我听着阿姐的声音，僵在原地。
脚步声逐渐远去。
“渺渺”，是阿姐在喊我。
我转身，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我看着阿姐，那个穿着一身绸缎，带着一朵粉色桃花绢花的女郎。
我扑过去，紧紧抱住阿姐。
“阿姐，我好想你。”
“阿姐也想你。”阿姐还是那么温柔，她用手指轻柔地擦拭我的泪珠。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再哭我们渺渺就成了一只小花猫了，可就不好看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音，“阿姐好看就行。”
“你说这话，是想让阿姐也陪你哭不成？”阿姐取笑我。
“哪有？”
我从阿姐怀里退开，仔细地打量着阿姐，人还是那个人，但我总觉得有哪里变了，阿姐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
“阿姐，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他们对你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好，阿姐这里都好，倒是你，又是偷跑出来的吧。”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小声嘟囔。
阿姐说：“以后莫要再冒险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应当知道不问自进便是贼，若不小心被抓住了，你要阿姐怎么办？”
我心虚道：“不会了阿姐，我保证。”
下次再说。
阿姐拉着我，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不一会儿，阿姐拿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回来了。
“这里面装了你爱吃的糕点，还有一些药材，你带给爹娘，别让他们不舍得。”
阿姐郑重说道：“你就告诉他们，这是他们该得的。”
她把包袱放进我怀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簪，对我说：“这是阿姐亲手雕的飞燕簪，算是送你的及笄礼，好好收着。”
我惊住了，阿姐竟都想到那么远的地方了，离我的及笄还有好久呢。
“我不要，阿姐到时候送我一个更好的。”
我想让阿姐在我及笄之日亲手为我簪发。
阿姐沉着脸，有泪水落下：“你是不是嫌弃阿姐雕得不好看？”
“没有没有，渺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连忙手忙脚乱地收下，我从没看过阿姐哭泣，一时间被吓到了。
阿姐的泪水瞬间收回去，就像是说书的人讲的瞬间变脸，我再看过去时，阿姐又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宴席散场，各处走动的人就会变多，万一碰到人，你就说是言醒院的公子嫌摆件陈旧，唤你去处置。”
阿姐推着我，我不想走，但又害怕惹得阿姐再落泪，只好慢吞吞地背着包袱往外磨蹭。
“阿姐在这里为你看着人，你就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走三个右拐，两个左拐，并一个右拐，那里有个废院子，在墙根下方有个洞，你钻出去就行。”
“知道了吗？”阿姐非要我个回答。
“知道了。”我焉头耷脑回应。
走到道路尽头，我回头看，阿姐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瞬间又活力满满，第一次业务不熟练，所以才浪费了很多时间，下次再来，桃花酒应该就酿好了，到时候请阿姐一起和我喝。
想完，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右拐。
11
三个右拐后，我想起了阿姐的后半句话。
钻洞？
搞笑，我宋渺渺是会钻洞的人吗？
虽然以前是，但自从见了林家三郎后就绝对不是了。
我抬头挺胸，我是爬墙进来的，自然要爬墙出去。
看着眼前的分叉口，我再一次选择了右拐，打量着哪棵大树够高，能让我顺势爬上去。
顺着眺望的大树走，一路越走越荒凉，偶尔碰见了人，我复述阿姐的话把人打发走。
正走着，前面突然有人问：“你背着这么大包袱去何处？”
我下意识地回：“言醒院的那位公子嫌...”
说到这，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抬头望去，赫然就是那位林家表弟。
也正是我口中托词言醒院的主人。
我倏然转了音儿：“显然是个尊贵人，这不是夫人说太陈旧的摆件配不上这位公子，让我找个地儿扔了吗？”
我祈祷着这人并没有认出我，可惜天不遂人愿。
“是吗？”
“你不是言醒院的丫鬟吗？怎能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更何况，”那人说：“我刚从言醒院出来，可没见到摆件有何变化。”
我攥紧了手，这人摆明了是认出了我，故意在这里戏弄我呢。
想起这人说他在这里住不了几天，我又瞄了瞄一旁的参天大树，虽然不知他为何一个人在此处，但并不妨碍我的发挥。
“啊呸，你装什么蒜呢？姑奶奶我就是骗你的你又如何。”
看着对面忽然变色的脸，我内心涌上一阵痛快。
“我告诉你，我家夫人说了，你不过就是京城来这里晃悠两圈的过客，真当人人都爱捧着你的臭脚啊？要不是投了个好胎，谁搭理你？”
“趁早滚蛋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阴暗地想，别管你多尊贵，应该都受不了这番话，你跟林家一块儿撕吧去吧，可别惦记着为难我了。
对面的人被我堵得语塞，脸红了白，白了青，我没管他，蹭蹭地敏捷爬上了旁边的大树，然后探出一只脑袋：“拜拜了您嘞，再也不见。”
那男郎看着我小小的个子背着大大的包袱窜的像只猴的背影，许久说不出话来，他自认见多识广，但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我背着包袱，心情超好地喊君哥儿，让他把褂子脱了裹我身上，这身林府丫鬟的衣服太扎眼，还是低调一点好。
回到家中，因为衣服我差点挨阿爹一顿打，还是我喊出了阿姐的交代，才勉强逃脱惩罚。
阿娘握着金簪，泪流不止。
我安慰阿娘，没关系，等我再去看阿姐时，我给阿姐带娘做的卤肉，阿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着这话，阿爹差点又要跳起来打我，我连忙四处逃窜。
我本想着，我会很快再见到阿姐的，却没想到，那一面，竟成了永别。
12
我再一次听到阿姐的消息时，是林家的人来报丧。
他们对阿爹阿娘说，说阿姐自从嫁过去就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到后来，竟是失足落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已然遭遇不测。
阿爹阿娘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久久回不了神。
那人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条绢帕，擦擦眼角，又说：“这事谁也没有料到，我家三郎君也甚是悲痛，在府里借酒浇愁，你们宋家二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我冲出屋子，用力向那婆子抓挠而去：“你撒谎，我阿姐没有生病，她没有死，没有死！！！”
那婆子后退几步，她是府上大夫人的陪嫁，身份尊贵得很，可不是这些乡下人能碰的。
她轻轻一挥手，就有几个下人婆子上前来制住我。
我悲泣出声，用力挣扎：“是你，是你们林家害了我阿姐！”
“是你们林家要娶我阿姐，也是你们林家阻我阿姐回门，更是你们林家害我阿姐性命！”
“我要去报官，让你们血债血偿！”我恨声道。
阿爹阿娘上来想要拉开那些婆子，却被推倒在地。
“花小姐”，我盯着那婆子，发现她竟还能满脸笑意，“说话可要讲证据，我林家自老祖宗起，三朝为官，家风清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我家大老爷也是府城州长，您便是告，也得说出个一二三不是？”
我忽然就清醒了，是，无人为我宋家做主。
“我林家可不是谁想污蔑就能污蔑的。”
那婆子把手帕扔在地上，淡淡扫视了一眼四周破旧的小院，面露嫌弃。
“既然宋家是这样一个态度，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我们走。”
我被那些婆子甩落在地，磕破了膝盖，没了力气。
阿爹阿娘上来抱住我，我听见阿爹的哭嚎：“是我这个当爹的错，是我无能，护不住两个女儿。”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清清，不该让她去做妾。”
“是我的错，是我心怀侥幸，以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是我害了清清。”
我猛然抬头：“阿爹，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