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怀虚拉着留悯退了几步,一队兵士手执盾牌挡在了前面。

    再看留悯,只见他一张稚嫩的脸涨得通红,大颗的汗珠正顺着脖子往下流。

    “他修炼时日尚短,恐怕撑不了多久……”孔怀虚道。

    “留悯,再坚持一下,怎么也得把天玄道长救出来!”柳重荫道。

    “你去帮着六顺他们准备好,天玄道长一旦脱身,立刻就走!”孔怀虚道,“让袁将军他们都在城门处等候。

    “好,你们要小心!”柳重荫道,转下城墙去了。

    留悯一心一念,咒念不停。

    天玄道长渐觉身上的束缚之力有所消退,拼尽全力,拂尘上指,震碎了八卦盘,脱身向后跃出。

    留悯心中一宽,顿觉浑身酸软,已是耗尽力气。

    “可恶!”暗听怒道。

    “追!”奚忍道。

    两人紧追了上来。

    天玄道长抛出坤震巾,一串金色的符咒罩向暗听、奚忍二人。

    二人忙以青龙之力抵御,一时却也挪步不得。

    “天玄道长!”孔怀虚在城门上大声唤道。

    城门打开,天玄道长连忙回转。

    孔怀虚亦抱了留悯转下城来,袁丘、莫金山等已在此等候。

    “事不宜迟,快走吧!”孔怀虚道。

    “我若去得远时,只怕制不住这二人。”天玄道长道,“你们先从东门走,我自会赶来。”

    “道长!”袁丘道,“我也留下!”

    “袁将军,启州城外皆是新皇的军队,你和莫校尉等护送他们离开,千万不可大意。”天玄道长道。

    “孔学士!”

    柳重荫带着六顺、秦留思、桃叶等赶着两辆马车匆忙赶了过来。

    秦留思看秦留悯脸色苍白,浑身大汗,不由得惊道:“弟弟,你怎么样?”

    “哥哥,我没事。”秦留悯向他孱然笑道。

    “都快走,别耽误了时辰!”天玄道长道。

    “好,道长保重!”孔怀虚向天玄道长拱手道,将留悯先抱上马车,秦留思、圆觉等亦跟着上了车。

    柳重荫与桃叶、六顺坐上了后一辆马车,红萝已经被放在里面了。

    只见她面色惨白得近乎透明,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袁丘、莫金山、梁毅、朱旭等领着两队兵士骑马随行,袁丘、莫金山在前,梁毅、朱旭在后,直向东门而去。

    东门大开,袁丘首当其冲,迎上围在城外的兵士,一条长鞭挥舞开来,莫金山一把弯刀在手,两人硬生生扫出一条路来。

    但是,很快,兵士从两边连绵不断地向他们涌来。

    “扔!”秦留思道,于是两辆马车的车窗打开来,长串的爆竹被抛落在兵士群中。

    只闻一阵震天的乱响,兵士们有的丢了手中长枪、短剑,捂着手脚乱蹦乱跳,有的则是被这些乱蹦乱跳的兵士撞得东倒西歪。

    六顺和秦留思还不断地往外扔点燃的爆竹,新皇的军队乱成了一团,已经顾不上来追他们了。

    两辆马车并袁丘等人一口气奔了出去。

    爆竹声终于停了,领头的小将整好队列,向东追了过来。

    袁丘等哪敢停留,一路向前奔逃。

    但他们行速却无法再快,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来了。

    “怎么办?”莫金山急道。

    “我来殿后,你们快走!”袁丘道。

    说着掉转马头,迎向追兵而去。

    “我也去!”莫金山提着弯刀跟了上去,“你们护送他们走!”

    于是袁丘与莫金山抵住追兵,朱旭与梁毅带着两辆马车仍向前奔出。

    兵士们亦分作两批,一批随袁丘、莫金山回身迎敌,一批随朱旭、梁毅护着两辆马车继续向东而行。

    袁丘二人虽然有些本事,但好虎难敌群狼,更何况经过这几日,两人皆带伤在身,渐渐地便觉体力不支。

    跟随的兵士亦多有受伤的,但亦不曾后退、私逃。

    莫金山一刀将刺向袁丘后背的长枪枪头砍了去:“袁将军,小心!”

    “多谢。”袁丘道,手中长鞭一刻不敢怠慢。

    “给我杀了他们!”领土的小将道。

    后面追来的兵士越来越多,将两人围了起来。

    “你带些人再去追!”小将向另一将领道。

    “好!”那人应了声,果然带了人向前追去。

    “站住!”袁丘便要去拦,但他已被团团围在中间,一时间冲突不出。

    莫金山亦是一般。

    两人皆是心急如焚。

    忽见前面追出的兵士住了脚步,有几人迎面与他们争斗开来。

    细看来人,却一个也不识得。

    几人皆是清一色武生长衫,有的执剑、有的使刀,将追出的兵士们逼了回来。

    又自外杀退了围住袁丘与莫金山的兵士,将二人救出重围。

    一个白衫小将手起剑落,将领头的小将斩落马下。

    另一个武衫之人又将另外两个副将斩下。

    众兵士见状,哪敢恋战,纷纷逃了出去。

    “走吧。”白衫小将道。

    自先打马向东而去。

    袁丘、莫金山等亦随于他身后。

    “各位义士,多谢搭救,你们是哪里人?”袁丘道。

    “折戟山庄的人。”旁边一人回道。

    “折戟山庄?”袁丘道,并不曾听闻。

    “庄主知启州有难,特派我等前来。”那人又道,“前面遇到孔学士,道你们二人在后抵挡追兵,是以特来支援。”

    “你们庄主是何人?”袁丘又道。

    “庄主便是庄主。”那人只笑道。

    “折戟山庄在何处?”袁丘道。

    “便在东南。”那人道。

    几人说着,已望见了前面的两辆马车,孔怀虚等正在此等候。

    “袁将军,你们没事就好了。”柳重荫见了袁丘等忙迎上道。

    “我们还好,不过也有多人受伤。你们还好吧?”莫金山道。

    众人皆点头。

    “不知道天玄道长怎么样了。”柳重荫向西遥望道。

    “三公主在哪儿?”白衫小将忽问道。

    “三公主?”柳重荫道,“你是说墨仁将军?”

    “她死了吗?”白衫小将道。

    “没有,当然没有!”六顺抢道,“小棠姐姐是去找东西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忽然又道:“糟了,她要是回启州城,被那两个恶人抓住,那可怎么办?”

    众人闻言,皆望向孔怀虚。

    “将军有金凤护身,况且还有迟将军保护,不会有事的。”孔怀虚道。

    “她没死最好。”白衫小将哼道。() ()

    “这位公子、看你有几分面熟。”孔怀虚道。

    “我可不曾见过你。”白衫小将道。

    孔怀虚盯着他望了一回,道:“前丞相萧谨,公子可曾相识?”

    “你认得我爹?”白衫小将讶然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谨的第三个公子,萧恒期。

    “幼时曾见过他几面,还有些印象。”孔怀虚道,“公子相貌倒与萧丞相颇为相似,想必便是萧三公子了。”

    “萧恒期,字子渝。”萧恒期向他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孔相的遗族孔怀虚了。”

    “微名何足挂齿。”孔怀虚道。

    “你们可有何打算?”萧恒期道。

    “尚不知此后如何。”孔怀虚道。

    “既无去处,不如先至折戟山庄歇脚,庄主亦有吩咐,着令我等带你们回去。”萧恒期道。

    “墨仁将军亦是去往东,若她回时,或能见我等,况且天玄道长亦尚未至,尚需待些时候。”孔怀虚道。

    “追兵只是暂时退去,若在此逗留,只怕会纠缠不清,不如且行且待吧。”萧恒期道。

    “也罢。”孔怀虚道。

    于是众人重新登车上马,仍向东而行。

    榆儿、桀风等在林中修整一回,将桫椤与沉妍的衣冠就地葬了。

    “等青罗峰安时,再来接你们回去。”清漪哀声道。

    众人于他二人坟前跪拜一回,皆是神色惨然。

    桀风先起身道:“走吧,雪爷爷和小弥皆伤重,还需找个地方与他们将养。”

    抱了雪爷爷率先跃上赤雪。

    于是众人乘了赤雪并青思,向云中飞去。

    “我们去哪?”榆儿道。

    “红萝只怕不妥,先去启州城。”桀风道。

    “不知她此时情形如何,这花株……”

    清漪道,摸了摸袖中曼珠沙华的花株,忧心难已。

    几人至启州城,尚未落下,却见城中一片混乱。

    榆儿先见了暗听并奚忍在城内,大惊道:“启州城已落了!”

    “什么?”清漪奇道。

    榆儿道:“城中之人乃是新皇近侍、爪牙,三公主他们……”

    “走吧。”桀风皱眉道。

    清漪道:“三公主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下去看看。”

    “只要找到红萝就好了,别人的事,我没兴趣。”桀风道。

    说罢唤了瀚重出来,瀚重报与他知,桀风道:“他们逃向东了。”

    拍了拍赤雪道,“去追。”

    赤雪与青思掉头向东而去,远远见一点金色现出。

    “是、三公主?”榆儿道。

    飞得近些,见果然是宁葭与迟凛乘了金凤正往这边来。

    榆儿见了这翠冠金身的金凤,大是咋舌。

    清漪等亦是惊叹不已。

    “桀风哥哥,这就是你和红萝姐姐捕得的那只金凤吗?”榆儿道。

    “嗯。”桀风道,“不过……”

    “不过什么?”榆儿道。

    “没想到真能捕得它,也是奇了……”桀风道。

    “榆儿?”

    宁葭先看见了榆儿,亦是吃惊。

    榆儿见宁葭迟凛一处,道:“倒要先恭喜你们,千里重逢。”

    迟凛向榆儿拱手道:“当日净月城之难,若无榆儿姑娘救得宁葭,我们恐怕早已天人两隔,榆儿姑娘的恩德,迟凛不敢相忘。”

    “不必见外。”榆儿道,见迟凛脸色苍白,胸前襟上沾了些血,宁葭腹部缠着伤带,惊道,“你们受伤了?”

    宁葭和迟凛点了点头:“我们去青罗峰寻你们。”

    “寻我们?”榆儿惊道,“那你们是被朱厌那只恶兽打伤的?”

    “是。”宁葭点头道,“我们遇见朱厌,跟他交手,受了点儿伤。”

    宁葭此时坐在金凤背上,完全是整个人靠在迟凛身上。

    面色惨白,毫无神采,明明是重伤在身的样子。

    清漪连忙道:“我先帮你们看看伤情。”

    宁葭却道:“榆儿、清漪姑娘,红萝姐姐她突然晕倒,我们正四处寻找花株,好救她性命,你们可知道红萝姐姐的花株在哪里?”

    “花株、在我这里,”清漪道,“只是已被朱厌……”

    “朱厌?是他!”宁葭道。

    清漪自袖中取出红萝的花株,

    宁葭接在手中,只见它已是艳色褪尽、枝枯梗残,不觉泪珠滚出。

    她将花株握在手中,忽觉脑中那些早已沉静下去的画面竟如波涛般再次汹涌而起。

    寂静的冥河……

    漫长的接引之路……

    火红的曼珠沙华花海……

    大石之上挨坐的两个女孩儿红衣如血……

    锦缎之上飞出了一只耀眼无比的金色凤凰……

    无数死魂的记忆……

    诀别时的眼泪与悲楚……

    “红萝姐姐,我很想去人间看看呢……”

    “红萝姐姐,我不想死……”

    “红萝姐姐,这凤凰绣得了,喜欢吗?”

    “红萝姐姐,你见过冥河上的红珠吗?”

    “红萝姐姐,去吧。你的话,一定能摆脱曼珠沙华的诅咒的。”

    ……

    终忆城中燃烧的血红好似冥河岸边成千上万的曼珠沙华盛开的艳丽……

    “冥河岸边的一切我只愿早日忘却,可是我、我不想忘记红萝姐姐你……”

    火红花海中,刻着殷红字样的一颗小小的墓碑……

    画面如新,历历在目,不觉泪落如雨:“红萝姐姐……”

    榆儿扶住宁葭:“我们这就去找红萝姐姐,路上也还需要时间,先让清漪姐姐给你们看看伤。”

    “红萝姐姐就在启州城,先带花株去那里。”宁葭道。

    “你尚不知启州城之事吧?”榆儿道。

    “启州城?出什么事了?”宁葭见榆儿神色,惊道。

    “我方才见新皇的爪牙已经进了城,启州城已是新皇之物了。”榆儿道。

    “什么?”宁葭惊道,“那红萝姐姐她、还有天玄道长他们怎么样了?”

    “三公主,”榆儿道,“方才瀚重道红萝姐姐在东,应是有人带了她一起逃走了,我们这就去找红萝姐姐,治好她要紧,其他人说不定也在那里。”

    “红萝姐姐已人事不知,必然是有人带了她才能逃出来。”宁葭道。

    “嗯,我们现在就去。”榆儿道,“趁这个时候,让清漪姐姐你们看一下伤。”

    青思与金凤挨近,清漪先替宁葭诊看。

    不料宁葭脉象散乱,竟是濒死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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